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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雀 第67节

  许若伶摆了摆手,示意她无妨,“你就稍微主意着点便好,不知道的就当没有,有的话,回来同我说便好。我老早便想骂他了,只是苦于逮不到机会。”
  两人说了片刻,许若伶坐了会儿,便趁着夜色回了繁灵宫。
  第二日走的时候,许若伶也的确没来。
  江宴行安置了两辆马车,他和江怀拓坐一辆,沈归荑和鸦青坐一辆。
  此次出行江宴行极为低调,只带了遇知和遇琮,四个人上了马车后,从宫内的偏门出去了。
  那隋州离京都不算太远,若是晚上歇在驿站,也不过两三日就能到。
  这回沈归荑坐的马车与上一回则是大不相同,相比于上一次的潦草,这一次便舒适太多了,连那车厢一角都放了极小的香炉,糕点与茶水也都是热的,还有一些水果摆在上头。
  鸦青自然是也注意到了,上一江宴行接亲时她们坐的马车,除了外头好看一点,这里头垫子硬,马车也硬,哪哪都硌的人腰疼。
  加之又颠簸的不行,莫说是她们家公主了,若是再颠簸个两天,恐怕她也得出问题来。
  她本来也不想说什么,直到他端起水给沈归荑倒茶,摸到那茶盏还泛着温热时,终于是绷不住开口,那语气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公主,你瞧瞧,这茶水都是热的,”说罢,她摇着头啧了一声,“想当初你高烧那会儿,我让他们快一点,还同外头那大人吵了一架。”
  沈归荑到还没听过这一茬,便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怎么的了?”
  鸦青便唉了一声,“还不是他们嫌我烦,就——”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声轻咳,鸦青当即便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还故意扬了声调,“就说我,哭的烦人,别公主您还好端端的,倒叫我先一步给哭没了。”
  尤其是鸦青说到“好端端”和“哭没了”时,还特地加重了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
  外头驾马的正是遇琮,他没想到都过了这般,这丫鬟还要旧事重提,况且,他也没说是直接哭没了啊?
  “三公主,属下可不是这般说的,你休要听鸦青诬陷我。”他当然知道沈归荑同他们家主子的关系,生怕沈归荑听了后吹枕边风儿,便连忙开口解释。
  一听声音,沈归荑才辨出来这人是遇琮,她还没开口说话,那边鸦青又跟着咄咄逼人道:“怎么了遇大人,您现在这是怕了,想赖账了是么?”
  遇琮被这一声遇大人喊得眉头一跳,竟也不知道是先解释他没这般咒沈归荑,还是先解释他不姓遇了。
  他被堵了半晌,憋红了脸,才喊了一声“鸦姑娘”,只是这后面的话被没说完,就被鸦青嚎着打断。
  这声鸦姑娘给鸦青喊得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拔高,“你叫谁鸦姑娘??”
  遇琮也想反驳回去,但还没出声,就听沈归荑在里头小声的斥责鸦青,又对着他笑着安抚了几句。
  鸦青本想骂他几句,但因着沈归荑开口了,只得哼了一声不再说话,遇知这才道过了谢,安生的继续架马。
  去隋州的路要比从南齐回来的路平稳的多,沈归荑坐了一天也没感知到有什么剧烈的颠簸,只是间或的颠一两下。
  中午时外头日光太毒,沈归荑窝在马车上没下来,江宴行也只是和江怀拓在路边阴凉地站着说了些话,便又继续启程,直到天黑了才停下赶路。
  鸦青先下马车,然后才牵着沈归荑下来。
  遇知提前去勘察了一下路上的驿站,先是订好了房间才掉头回来汇报,故此沈归荑到驿站后,那订好的屋子和饭菜就已经提前上好了。
  江怀拓是先一步进去的,江宴行便在一边等着沈归荑。
  路上并没有什么住户,极远处只能瞧见几处稀落的星点,余下的便是黑黢黢的一片,这驿站就立在这黑暗里。
  一进驿站,如外头的星点一般,几处角落里零星的坐着几个陌生人正在用膳,剩下的的便是一个大些的桌案,上满摆了不少膳食,江怀拓在桌子一侧,等着两人。
  由着江宴行先坐下后,沈归荑这才挨着他也坐下,旁边的伙计见人来了,连忙打着毛巾过来,“各位客官,酒可有需要的?九年的女儿红,我们酒窖里多得很。”
  说罢嘿嘿一笑,“各位客官若是有需要,尽管吩咐小的。”
  这话说完,江宴行便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下意识的便多看了那伙计两眼,见他面色并无任何反常,眸子暗了暗,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
  江怀拓今儿颠簸了一天,那马车里除了水半分吃的也没有,硬生生的将他饿了一天,见江宴行和沈归荑都坐下后,便拿起了筷子作势要夹菜。
  他刚夹一块准备吃进嘴里,便听见江宴行淡淡打断他,“四哥这模样,倒像是没吃过饭似得。”
  这话说的语气不太好,江怀拓便以为江宴行讽他,也不搭理江宴行,自顾自的往嘴里放。
  只是这一回,阻拦他的倒变成了沈归荑。
  沈归荑在那驿站的伙计过来时便觉得奇怪,极少有伙计像他这般上来直接开口问酒要不要,加之江宴行又喊住了江怀拓,沈归荑便更觉得奇怪。
  她下意识的便去看江怀拓,视线落在那夹起的一块豆腐上,上头泛着极为浅淡的青白色。
  见江怀拓正要往嘴里送,沈归荑便连忙喊住了他,“等等!”说罢,她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豆腐,放置在鼻子旁边闻了一下,当即立刻放回了盘子里。
  竹筷扣在菜盘上发出清脆的击打声,沈归荑面色极为难看,与此同时,沈归荑脑海里白光一闪,似乎名明白了什么。
  她说那伙计行为为何那般奇怪,那伙计过来时说的话,头一个字组起来,可不就是——各位客官救救我么?
  因为那伙计的态度,沈归荑怀疑这驿站很有可能暗中已经藏了不少人,所以并不敢直接说着菜里有毒,只是看着江怀拓,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
  若说江宴行第一次喊他他没反应过来,可这第二次沈归荑再喊他,他若是再不懂,恐怕便真的是蠢了。
  江怀拓手一顿,迎上沈归荑和江宴行的视线,便把手中的筷子轻轻扣在了盘子上。
  “啪嗒——”
  这声音极为清脆又微弱。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宴行立刻便搂着沈归荑的腰将她揽在了怀中起身。
  霎时,整个驿站便直接乱了起来,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钻出十几个黑衣人,提着刀直接冲着三人跑了过来。
  江宴行抱着沈归荑转了身,抬脚踩在凳子的一角下压,凳子的另一端翘起,江宴行脚尖一使劲儿,便将那翘起来的凳子腿儿直接扣在了迎面冲过来的黑衣人身上。
  那群人并不算多,加上那装成陌生客人的,总共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个,遇知和遇琮武功都高,再加上江怀拓,对付几个人的确是不在话下。
  江宴行一边护着沈归荑,一边去挡那时不时凑过来的刺客。
  沈归荑吓的也不敢叫出声,紧紧的攥着江宴行的腰不松手,生怕江宴行打的顺手,将她直接拎着用来砸那黑衣人。
  不过多时,满屋子的糟乱已然停了下来。
  看着那躺了一地的黑衣人,驿站伙计连忙从躲着的算账柜台里跑了出来,对着几个人连忙跪下磕头,嘴里嚷嚷着救命恩人。
  遇知受不得这几个响头,连忙过去扶他。
  江怀拓袖子上被刀割破了一片,他抬手弹了弹那袖摆,面色有些难看的看向江宴行,后者面色冷淡,丝毫看不出情绪。
  他撩起袍子,走到脚边躺着的最近一个黑衣服身边蹲下,粗略的翻了翻他的衣物,果然看到了那用金线绣着的牛角的图案。
  啧了一声,又啧了一声,江怀拓才站起身,看着江宴行,摇了摇头调侃道:“六弟,你这到底是得罪了谁,这出京奔波累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刚坐下还没歇一会儿,就算计着要杀你。”
  这话说的江宴行只觉得好笑,他抬眸淡淡的瞥了江怀拓一眼:“我还以为四哥聪明绝顶,自然会知道。”
  说罢,江宴行顿了顿,冷笑一声,“他不在乎我累不累,他只想让我死。”
  第70章 追妻(十八)  称她太子妃
  驿馆已经不能再呆了, 江宴行吩咐着回到马车上暂歇,沈归荑跟在后头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开口。
  江宴行自然是看见了沈归荑的表情, 对着她招了招手,沈归荑见势便往走到他跟前停下。
  他拉过少女的手,发觉那指尖竟是微微有些冰凉,江宴行便垂眸看她, 薄唇轻抿着, 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
  沈归荑被方才那一波黑衣人着实吓了一跳, 她实在是没想到, 只是随着江宴行这般出去两趟, 便回回都能遇刺。
  江宴行看着沈归荑淡淡问了一句,“害怕?”
  沈归荑点了点头, 声音有些小, “......有点。”
  闻言, 江宴行将沈归荑的手拉紧了一些,拇指压在了她的手背上, 细细摩挲着,好似在安抚一般。
  他循着江怀拓的方向望去,看了他两秒, 问道:“四哥,不若你骑马?”
  江怀拓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他皱着眉头迎上江宴行的视线,仔细看了他两秒, 确定这话的确是江宴行开口后,他才笑了一声,“为何?”
  说罢, 他又问道:“你怎的不骑马?”
  江宴行并未搭话,只是收回视线,落在了沈归荑身上,这意思不言而喻。
  瞧着江宴行这反应,还颇有点“你今儿这马骑也得骑,不骑也得骑”的架势,江怀拓顿了两秒,“六弟骑着马,这三公主四哥也能照顾。”
  沈归荑:“......”
  江宴行的反应同江怀拓一样,险些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他冷淡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悠悠落在江怀拓身上后,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话江怀拓自然是开玩笑的,见江宴行这般看他,他连忙哈哈一笑,对着江宴一摆手,解释道:“同你开个玩笑,我去架三公主坐的马车罢,若是有别的状况,那丫鬟我也能稍微护一下。”
  闻言,江宴行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瞧见了江宴行的反应,江怀拓刚走了两步,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原路折了回来,“你处境这般危险,若是去了隋州,如何护你安全?”
  说和,他便消了声,顿了两秒,才继续道:“那隋州有些不清不楚,苏若存又受了伤,依我看,”
  他抿了抿唇,抬眸看向江宴行,“你不若等到了隋州后,直接宣扬出去说是,太子亲自下江南来访,这样一来,你在明,他在暗,若是再刺杀你,那节度使也不敢不护着你。”
  江怀拓这话说的有理,江宴行听了略一思忖,便也觉得可行,就点了点头,“就依四哥的。”
  见江宴行点头,江怀拓又嘶了一口气,视线落在遇知身上,“那不妨提前放消息过去?”
  他这话刚说完,江宴行便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路上不安全,若是传过去,保不齐隋州也会派人来刺杀我。”
  江怀拓听得一愣,而后便笑道:“堂堂一国储君,混的竟是这般惨,可悲,可悲。”
  这就是明摆着的调侃了,江宴行闻言面色不变,只是看了江怀拓一眼,冷冷回他了一句调侃道:“混到这般地步,怕是要拜四哥所赐,若是四哥不去寻那药方,这会儿父皇约莫早已入土了。”
  江宴行的话说的毫不留情,声音也更是冷的透彻。
  江怀拓自然是晓得江宴行同永硕帝之间的渊源,他没资格站在江宴行的角度上去劝说他什么,他也无法去体会江宴行曾经经历的那些锥心之痛。
  他从小就是在呵护下长大的孩子,因着母妃受宠,父皇也会多注意他一些。
  他可怜这位六弟,自然也十分敬重这位太子。
  那时颦妃和他母亲同为妃位,虽说颦妃要更受宠一些,可婧贵妃那时一个月自然也能分去父皇的一羹宠爱,故此江怀拓少时的记忆,几乎等同是“娇生惯养”。
  可江宴行同他却截然相反,江宴行性子傲,自小便和永硕帝关系不好,后来颦妃去了,江宴行几乎就成了永硕帝最厌恶的儿子。
  他那时候对江宴行伸出手,江宴行只是就着他递过来的手站起来,说了一句几乎没有感情的“谢谢”。
  他想帮江宴行,却又被他眸子里的寒意给推开。
  后来他才发现,并非是江宴行傲气,而是他根本用不着他的帮助。
  江怀拓哪里不知江宴行是同他开玩笑,闻言也丝毫不在意,他状似为难的哎了一声,摇了摇头:“若不是六弟心疼父皇,留父皇至此,约莫也没这些事儿了,咱俩啊,谁也别说谁。”
  江宴行留下永硕帝的原因,他约莫是能猜得出来,皇后早年与永硕帝伉俪情深,恩爱非常,且皇后对江宴行有恩,江宴行留着永硕帝一口气,约莫就是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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