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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节

  无咎盘膝坐在榻上,犹自念叨着:“沧海桑田……天地无咎,一劫万二千;日月无过,三万六千年……咦,这好像是祁散人说过的话……”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祁散人的一段话,而忖思片刻,又不得其解。
  他对于祁散人,早有猜疑。而随着得到的神剑愈来愈多,境遇也愈的艰难。便如坠入一张无形的网,却又懵懂其中而难以自拔。不过,他始终相信祁散人没有恶意。再者说了,谁没有一个强者的梦呢。至少可以带着紫烟遨游天下,嘿!
  无咎想到此处,撇了撇嘴神情苦涩。
  所剩的修为,仅有一成。而丹毒无解,终究还是穷途末路。今夜看似轻松,却是险之又险啊!唉,我无先生的安危,却要指望一个女子!
  无咎看向不远处的岳琼,暗暗摇头。
  那女子乃是曾经的仇家啊,如今却不远万里前来相助。好歹自己救过她的性命,倒也两不相欠。由此可见,世事无常而报应循环。正如所说,天地有轮回,沧海变桑田……
  无咎的眼光落向角落的尘埃,转而又打量着这残存于地下深处的小屋,胡思乱想之余,只觉得一阵疲惫袭上心头。他缓缓躺下,舒了个懒腰……
  三日后。
  岳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从静坐中睁开双眼。
  淡淡的珠光下,小屋内静寂依然。
  不远处的石榻上,则是趴着一个人。只见他四肢伸展,歪着脑袋,双目微阖,嘴巴半张,犹自酣睡不醒。他曾经的惫懒随意与蛮横霸道,早已荡然无存;熟睡的憨态中,竟带着孤单与无助的颓废。尤其那张易容的黑色面孔,虽也年轻,或也丑陋,却仿佛布满了风尘与沧桑……
  岳琼的心头微微一荡,不由得神色痴痴。
  恍惚之间,她很想帮他拂去风霜,卸下负累;并给他一个安逸的小屋,陪他沧海桑田,直至红尘成灰……
  岳琼款款起身,轻轻走到榻前。难得如此之近端详一个男子,她又是兴奋又是惴惴。恰见对方嘴巴翕张,似在梦呓。她微微愕然,又不禁莞尔。
  纵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也有脆弱的时候。此时的他,像个孩子……
  “哎呀——”
  便于此时,榻上正在酣睡的某人,仿佛小儿惊梦,突然大叫一声跳起来,满头的乱飞舞,紧接着“砰”的一声撞在墙上,又晕头转向两圈,嘴里兀自嚷嚷不停:“吓死我啦——”
  岳琼慌忙退后两步,以手掩唇:“我——”
  此前毫无征兆,究竟谁吓谁呀!而他这么大个人,莫非还做噩梦?
  无咎醒了,动静不小。他终于回过神来,抬脚跳下石榻,却见岳琼还愣在一旁,他耸耸肩头:“你睡觉的时候,喜欢被人盯着?”
  岳琼脸色微红,垂不语。
  无咎在原地踱了两步,回到榻前坐下,又抬手一拍脑门,庆幸道:“没人追来,暂且躲过一劫!”他转而又上下打量,咧嘴笑道:“嗯,修为如初,很是不错。且说说你是如何寻到此处,怎会这般巧合呢,嘿嘿……”
  他虽然只剩下一成的修为,却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与其看来,岳琼的修为已恢复如初,有了她的相助,便可以继续逃下去。比起之前的窘迫无奈,眼下的处境已是大为改观。
  岳琼尚自有些难为情,而贼兮兮的笑声又让她轻松下来。她抬眼瞪了一下,只道是外出游历途中巧遇,至于真正的用意,却一时羞于启口。
  “一个女儿家,竟要游历天下,眼界心胸,很不一般!”
  无咎夸赞了一句,又道:“且慢!你说你转道往南,另有缘由?”
  岳琼在石榻的另一侧坐下,轻声说道:“嗯,我在赶往万灵镇的途中,遇到了两位老者。他二人虽然乔装易容,而言行举止却是瞒不过我。”
  “是谁?”
  “太实与祁散人!”
  当无咎从岳琼的口中听到太实与祁散人的名字,顿时惊讶不已:“那两个老家伙怎会在一起,你确认无误?”
  岳琼点了点头,肯定道:“我差点被太实的口音给骗了,却也没敢点破。我一个女子,着实不敢得罪两位高人。而我在万灵镇盘桓了几日,听说你身中剧毒,却又侵扰万灵山,随后逃往古巢,便心中起疑。你若身中剧毒,绝不会轻易现身。”
  她浅浅一笑,接着说道:“太实则也罢了,而祁散人与你关系匪浅。他二人既然往南而行,或许与你有关。你却反其道而行之,着实出乎所料!”
  “祁散人竟然与太实厮混一起?也难怪啊……”
  无咎禁不住跳起身来连连踱步,犹自难以置信。
  “我知道太实是位隐瞒修为的前辈,却不知祁散人又是哪位高人?”
  岳琼的问话搁在以往,注定得不到回应,而此时刚刚出声,便听道:“祁散人乃是灵霞山的门主,太实乃是楚雄山的人仙高手。他二人狼狈为奸,一点都不意外啊!”
  “灵霞山的门主?”
  岳琼很是惊讶,好奇又道:“那你身为灵霞山的弟子,也是传闻无误?”
  “哎呀,一时说不清楚!”
  无咎摆了摆手,返回坐下:“既然有了祁散人与太实的动向,你我不妨寻去。而我身中的并非什么剧毒,乃是丹毒。或许他二人可以破解……”
  岳琼疑惑:“丹毒……?”
  无咎没有心思分说,直截了当又道:“岳姑娘,我借你的法力施展神通,终非长久之计……”
  岳琼为难道:“我不擅长土行之术?”
  无咎很干脆:“我传你几套法术,再由你带我赶路。你是喜欢土行术,鬼行术,冥行术,还是《九星决》的其它法门?”
  岳琼微微愕然,又不禁衷心赞叹:“一门遁术,足以传世数百年。你却懂得如此之多,真不愧为仙门弟子!”
  “瞎说,我的修为神通与仙门无关。先传你一套土行术与一套鬼行术,以免贪多嚼不烂。嗯,修炼之道,切忌好高骛远哦……”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两只鸭子
  ……………………
  又过了三日。
  地下的小屋,寂静依然。仿佛喧嚣遗弃的角落,却又珠光淡淡而两人天地。
  岳琼,盘膝坐在石榻上。她掌心扣着一枚玉简,双目微阖,状如入定。玉简内,拓印着土行术与鬼行术。
  某人告诫,遁法高深,没有三、五个月的苦修,难以领悟其中的玄妙。且不必苛求,能够勉强施展一二就成。
  无咎,为了岳姑娘安心修炼,让出了石榻,独自在地上铺了褥子。而他躺下来也没闲着,头枕手臂,翘着只脚,手里拿着一卷兽皮册子在默默观看。
  身旁的褥子上,还散落着几枚玉简,均为年代久远的典籍,拓印着远古的传闻轶事。
  他如今身中丹毒,无计可施,又身陷绝境,却不耽误他胡思乱想。他对于神洲之外的天地,很是向往,对于神洲的变迁,也多了几分好奇。而想要从典籍中有所获悉,并不容易。
  记得岳琼说过一句话,物有本末,事有始终。
  典籍有云:无极化生天地万物。上下四方谓之宇,古往今来谓之宙。其出无本,入无窍,无穷无尽,玄妙万端。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而沧海桑田的由来,都弄不明白,所谓的道,更是无从追寻。谁来告诉我,宇宙之大,浩瀚几何,这地下小屋,曾经历过什么,从前的神洲,又是什么模样……
  无咎翻看着手中的卷册,百无聊赖,忽而一怔,慢慢坐起。
  榻上空空如也,人没了?
  而不过少顷,光芒闪烁,石榻上现出一道青衣的身影。只见她唇角含笑,明眸闪亮。浅而易见,她方才施展的神通,正是鬼行术与土行术,竟然全无生涩,反倒显得颇为的自如。
  “你……你已领悟了鬼行术与土行术?”
  无咎瞪大双眼,难以置信。
  他当初修炼遁法,很是下了一番苦功。而那女子只用了三日,便已能够轻松施展。
  “虽不得个中玄妙,却也堪堪使得!”
  岳琼如实答道,笑容中透着莫名的亲切与愉悦。
  此前为了某人万里奔波,如今异地重逢,又共处一室,并得以功法传授,她只觉得一腔情愫有了着落。即使躲在阴暗逼仄的地下,也仿佛满室光明,且又遐想无限。
  无咎却是颇为沮丧,叹道:“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总是以为自己才智不凡,如今见到岳琼的修炼神,才知道比起真正的修士,他依然相差甚远。
  “你乃万中无一的奇人,又何必气馁呢!我是为了帮你,而不得不全力以赴!”
  岳琼不再是那个矜持高傲的小姐,而是善解人意,且颇为的关切体贴,接着又道:“你若有更快的遁法,不妨传我。你也多多歇息,趁机查阅典籍……”
  在此处不仅有人陪伴,还能修炼罕见的神通,她很想继续下去,她从来有没有这般的欢快充实!
  无咎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道:“我还有闪遁术、水行术、风行术、冥行术,你愿否一一修炼?”
  “愿意啊!你竟然懂得如此众多的神通,着实难以想象……”
  岳琼跳下石榻,连连答应。珠光下的她,倍显俏丽而又娇艳妩媚。要知道修仙功法,传授有序;世家的传承,更是异常的苛刻。而如今某人却是极为阔绰大方,诸多罕见的功法随手奉送。
  而无咎却是咧嘴一乐,摇头笑道:“岳姑娘愿意便好,而眼下不合时宜!”他捡起地上的卷册与玉简,又收起褥子:“三日过去,始终不见有人追来。你我就此遁去,或许可以寻见两个那老头!”
  岳琼不由得臻低垂,而赧然的脸色中似乎透着隐隐的失落。
  仙道有规矩,法不外传。一味索取,难免留下贪心不足之嫌。而被他瞧轻,绝非初衷。
  “岳姑娘,我身中丹毒,朝不保夕,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不妙啊!”
  无咎见岳琼不吭声,只当对方心有怨气,耐心提醒一句,又道:“来日有暇,再传你遁法不迟!”
  岳琼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当真!”
  “神通功法要来何用?”
  无咎很是不以为然,满不在乎道:“我有日要将所知功法,尽数传与世人!”
  “何故?”
  “万法来自于天道,理当归于万物!”
  “受教!”
  “嘿嘿,说着玄乎,实则简单。我的神通功法,均为抢夺而来。岂不闻,仙门鬼见愁之说?”
  无咎又恢复了往日的跳脱不羁,伸手道:“岳姑娘,请带我一程!”岳琼与他在一起,总是难以拘谨或是羞涩,哪怕是遭遇凶险,也少了几分惊恐,而多了几分的随意。她痛快答应一声,抓住他的手腕,随即光芒笼罩,双双离地穿越墙壁而去。只是在离去的刹那,她不禁回眸一瞥。
  小屋寂静,空无人影。却不知曾经的时光,能否继续沉寂永恒……
  ……
  随着光芒闪烁,一个狭窄的山洞内冒出两道人影。
  其中的岳琼踉跄两步,扶着石壁,微微气喘,歉意道:“我修为不济,即便施展遁法也是难以耐久,如今又是七八日过去,却不知到了何处?”
  无咎倒是安然无恙,伸手扒开洞口的野草便要走出去。
  “无兄,不可大意呀,容我先行打探,你且在此稍候片刻!”
  岳琼很是谨慎,急忙出声阻拦,然后丢下一个郑重其事的眼神,径自闪身出了洞口。
  无咎只得留在原地,转而又回头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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