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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古风]_228

  一句不清不楚的话,似有无限深意。似乎在说四郎,又似在说七郎,再细听,却又似说别的人。
  心头骤然一股无名火起,嘉斐脸色都阴沉了几分,强压着火气冷笑一声:“你这是想教朕怎么做事的意思了?”
  “臣弟不敢。”嘉成面上笑得模糊谦卑,飞快退到门前,一副随时都打算开溜的模样。
  嘉斐已然厌烦透了,再不想与他多说,便摆摆手敕令:“你先回罢。”
  嘉成得了这恩旨,兔子一样蹬腿跑了。
  根本是专程上门拱火来的。也就仗着是亲兄弟,又不谋逆,又不造反,实在没什么理由动刀子,心里也始终是不忍的。
  嘉斐心情烦乱,也不让侍官跟着,独自走来走去,绕了好大一圈,才又折回乾清宫。
  进了南书房,见那屏风之后卧榻上躺着的人还吐息安稳地睡着,形状美好的眼睛紧闭成一线,清俊脸庞上犹残留有倦容。
  嘉斐呆呆看着甄贤的睡脸,好一阵,才觉得胸中翻腾涌动的郁闷之气渐渐平息下来。
  第134章 三十九、玉不琢,不成器
  他命门外侍候的内官传令出去,今日如无急奏不需打扰,就蹑手蹑脚地爬上卧榻去,躺在甄贤身侧,将人抱进怀里。
  就这样又静静过了半个时辰,甄贤才迷迷糊糊转醒过来,睁眼看见嘉斐,呆愣一瞬,再看窗外白花花的天光,顿时脸就白了,翻身就要下地。
  他此时什么也没穿,遮掩在绒毯下的身体光/裸着,布满昨夜/情不自禁时烙下的红痕。甄贤羞得血都要从脸上涌出来,抬头瞪着嘉斐,见嘉斐还穿着朝服,知道这人总算心里还是有点正事的,想骂也骂不出来了,只能一手拿毯子裹住自己,一手去摸自己的衣服。
  嘉斐一把将他按回原处。
  “你躺着,再歇一会儿,不要起那么猛。”
  他很是怜惜地理了理甄贤额前鬓角的碎发。
  “我看你满脸都是倦色,心疼得很,特意不许叫醒你,要你多睡一会儿。”
  你知道我累,心疼得很,夜里倒是也没放过我,硬是折腾到天都快亮了才撒手。
  甄贤心里嗔怨也说不出口,就垂着眼道:“我得去衙门里。昨天的公文——”
  “都让人给你送回去了。按你的批注,分发给下头处置。让他们去做。你总不能把自己累死。”
  嘉斐柔声打断他,半是哀求地望着他的眼睛。
  “就一天。你只让自己歇一天。一会儿用过膳,我还想带你去个地方。”
  堂堂天子竟如同贪恋的稚儿。
  甄贤被他眼神望得心尖酥软,又想起他昨夜那样悲伤,无可奈何,只得顺着他,依言再次乖乖躺好。
  直到布膳的宫人准备停当,嘉斐才许甄贤起身穿好衣裳。
  袍服从内到外都是新的,干净舒爽,熏过淡淡草木清香,是他喜爱的气味。
  一想到陛下还命人随时备着能让他替换的衣物,甄贤心下又是一阵羞臊,却又止不住甜蜜翻涌。
  两人用过膳,说了些早朝时议过的事情,嘉斐便命人备车,只带着甄贤和玉青两个,轻车简行,从西安门出了禁城。
  自从陛下登基以来,靖王府从前的卫军便全部重归了锦衣卫身份,充任要职,只除了童前一个被嘉斐放去京卫指挥使司。
  陛下大抵是不太瞧得上万指挥使,认为此人以外戚上位其实能力不足,虽然看在万太妃和荣王殿下的面子上暂时没有说什么,但已有所准备,迟早要让自己的肱骨把他替下来。
  老搭档不在跟前,没有往日倚信的老大哥,而嘉斐又成了皇帝,也不能像从前做王爷时那样常把他带在身边,玉青一度十分不适应,郁闷地恨不得薅自己的毛。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跟着嘉斐和甄贤“微服出宫”,欢喜雀跃地跟春游似的,眼瞅着天天见的京城都可爱了许多。
  嘉斐命玉青把车驾到一处老宅前停下。
  才推开车门,甄贤便眼眶一热。
  这是旧时甄府的宅邸,是他幼时生活过的家。
  宅门上的封条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连门槛上的破损也已精心修葺。
  甄贤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宅院,再看看身边的人,一时竟不知该不该推门走进去。
  “我从前来找你的时候不多,已然尽力了,也就只能还原到这样。”嘉斐轻轻牵着他的手在宅子里慢慢地走,问他:“你想不想搬回来住?”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仍是旧时模样,一花一草,一砖一瓦。甄贤觉得眼泪都要涌出来了,慌忙抬手擦了一把眼角,低声应道:“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做什么……”
  “那就多添些伺候的人。”嘉斐想也不想便答,“你来这边瞧瞧。”
  他拽着甄贤,一路走到东边一间状似书斋的大屋子里。
  屋内一望如海的,全是书,密密麻麻摆在书架上,沉积灰土也都掸得干干净净。
  “你看,你爹藏的这些书都还好着呢,少数有些残破,我也都让人修补好了。我还让人把你当年在南京收的那些书卷和字画也都运了过来。你若是不愿意搬回来住了,就当个书馆使来,也是好的。”
  甄贤怔怔走进屋内。
  脑海里一瞬光华交错,竟又看见少时自己费尽心机也要偷遛进这间屋子里来,只为了“偷”两本有趣的书,拿去和殿下一起看。
  那时候他傻得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殿下喜欢和他一起看书,喜欢听他说故事,却不知殿下所真正喜欢的既不是书也不是故事,而是比肩凑在一起近到可以听见彼此心跳吐息的那个人。
  甄贤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甚至连身体都无法抑制地颤抖。
  “我记得我爹当年曾经想开个书馆,自己就窝在里头做个教书先生,闲暇无事,翻书为乐。”
  他把一本书卷从架上抽出来,见是先秦时传下的绝本,便是他自己也许多年没见过了。
  “那你呢?”嘉斐就势从身后拥住他,懒懒将下巴搁在他肩头。
  甄贤一边翻着书,侧脸看他一眼,微微一笑,“这么些书卷,白白闲着也是浪费,若是真能开一座书馆,是大好事。国中向学之士再有遍寻不得的绝本,也多出一个地方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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