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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古风]_71

  比起将一个无辜之人打入诏狱,他更愿意赌命一试,带着那些画卷杀回京城去。哪怕不成,至少问心无愧。
  此去诏狱,何时再能出来便说不好了。若是靖王殿下能够阻止,张思远乐见其成。
  一个着急要走,一个能拖则拖,僵持一处到底是没能走成。
  待听见由远及近的人声,甄贤便知道他已不可能如愿了。
  “请张公先将甄贤锁了。”甄贤望一眼窗外愈渐清晰的灯火,皱眉匆匆对张思远道。
  张思远毅然摇头。
  “公子你虽有勇智,但你始终还不够了解,宫中之事远比你所能想象得更复杂。纵然你甘愿舍命,也未必能有好结果。”他也看一眼窗外,回身重又在屋内的座椅上正襟坐下,“公子且听我的便是。”
  他让甄贤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甄贤无法,只得依言而坐。
  才坐稳,便听见推门声响。
  “甄大哥!”
  第一个冲进屋来的是苏哥八剌。
  第37章 二十、不可为(17)
  少女一头闯进来,看见甄贤,露出惊喜表情,一把抓住他胳膊就往外拽。
  但她立刻就被横来一刀拦住了。
  张思远人几乎没有挪动位置,只将手中绣春刀的刀鞘一推,便向着少女抓住甄贤的那只手飞去。
  刀鞘正撞在手腕,疼得苏哥八剌一皱眉,本能缩回手。
  而那只刀鞘却才刚刚回到张思远手中,还刀入鞘。
  “你……!”苏哥八剌捂着吃疼手腕却仍不肯退,便站在甄贤身边咬牙瞪着张思远。
  她未曾见过张思远,也不知道甄贤的筹谋,只觉得这个人是要阻止她救出甄大哥。
  嘉绶也紧跟着按捺不住地扑进来。
  “张公公,别动手,她……她不是坏人!”
  眼见苏哥八剌挨了一击,嘉绶早吓坏了。张思远是皇帝身边亲信的宦官,他在宫中是常见着张思远的,下意识便喊出来。
  既然有七皇子出头,张思远也不得不行礼回应。
  “七殿下平安归来,实乃我天朝之幸。”
  但他说话时仍是没有别的动作,只死死守着甄贤。
  嘉绶仍是稀里糊涂的,只知道苏哥八剌想要把甄先生要回去,二哥必定也是这么想。既然如此,那他便也和他们一条心就是了。何况他自己也着实不希望甄贤出事。他于是看了看苏哥八剌和二哥,又看了看仍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甄贤,再往张思远跟前挪了一步,问:“张公公,你为什么要把甄先生……扣在这里啊?”
  “回七殿下,”张思远谦逊低头,“小人不是要把甄公子扣在这里,而是要带他返回京中。”
  他说得平静。嘉绶却吓了一大跳,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只得扭头又看向他二哥嘉斐。
  嘉斐却没应声。
  到是卢世全抢先一步开口。
  “张思远,二位殿下都在这里,想想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
  说这话时,卢世全冷着脸,嗓音也已冷到极点,近乎威吓。
  张思远浑然不惧,朗声道:“翰林院侍读学士甄贤身为天子门生却枉顾职守擅离京城,我奉钦命办差,必须拿他回去,向圣上请罪。”
  卢世全紧逼一步,“张思远,你也是司礼监出来的人,即便圣上调了你去北镇抚司当差,也还是受司礼监管辖,该守的规矩你应该懂。”
  自从当年锦衣卫与东厂一争落败,北镇抚司便由司礼监秉笔太监直隶统领,锦衣卫实则成了这群阉党的下属,凡事都被东厂压着一头,处处得看宦官脸色。卢世全这是在提醒张思远,不要以为穿了一身锦衣卫的皮,就能钻出空子去与他作对。
  但张思远只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应道:“卢公公教训的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小人为圣上当差,不敢忘记圣上的教诲与恩德。”
  这是一颗不折不扣的软钉子。
  卢世全面上寒意大盛,张口还欲再放狠话,不料却被嘉绶堵了个正着。
  “行了,就你话多!”七皇子狠狠瞪了卢世全一眼,连虎牙都咬得咯咯作响,“我四哥受伤那事还没来得及跟你算账呢,你又跑来这儿碍手碍脚的……怎么哪儿都有你的事?”
  嘉绶心性单纯,看人一向只分黑白好坏,讨厌卢世全完全是天性使然,见卢世全一个劲拿话逼迫张思远便来气。他原本还指望二哥能出面镇住卢世全。谁知靖王殿下却就这么从旁看着听着,迟迟一言不发。他忍无可忍,只好自己抢上前去,扔给卢世全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而嘉绶是完全不懂的。
  他只看见眼前张思远与卢世全的较量,他二哥眼中所见的,却是幕后父皇与陈世钦的较量。莫说靖王殿下此刻绝不会开口插半句话进去偏帮,便是要这两人互相杠上了闹得不可开交,靖王殿下才更是乐见其成。
  只可惜他也知道张思远也不会遂他此愿罢了。
  父皇之所以选中张思远来浙江做这件大事,便是因为张思远其貌不扬却心思沉稳。
  张思远是绝不会为了与卢世全争一时口舌之快而意气用事的。
  无论如何,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只要不伤着他想要保的人,其余什么都好说。
  嘉斐暗叹一声,下意识向甄贤望去。
  恰巧甄贤也正看他。
  四目相接,一瞬情愫激荡,却是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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