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界之河山晚照_271
不用帝王尊称,也不指名道姓,一个有些怪异的称呼,用两个叠字讲出,烈熠的心脏也随之狠狠一跳。到底是小心经营的秘密,在滟昊泠面前已不用再说,但是对于其他人,烈熠还是有自信瞒得想当牢。在这么一个最不可预期,也是最混乱的关口,他的身份就这么徒然被揭露。
烈熠心中杀气大炽热,贴身而藏的空名软剑,更是泛出针刺般的寒气。
第四卷 第二十章 夜占星相
风紫理应算是敏锐之人,只是这平常人都能够觉察出的危机,他反倒浑然不觉。毫不偏离的直视烈熠的眼睛,火上添油的又补充一句,“以出身来说,熠公子也同样有一统乾坤揽尽山河的资格。”
烈熠不置可否。同样的意思,在同一天内就听了两遍,如此一来,只能感到烦腻。若说赫连远遥提起时还能引起震动,然而当着赫连远遥的面,心意就已经定下。如今在听见风紫重复,也就波澜不兴了。
“悲天悯人,公子不为一己之私,值得任何人敬佩。”还是赞赏之语,抹去了夹杂在音调中的怪异,显出一份真意来。听在耳里,烈熠可以肯定风紫并未讽刺他,而是真心之语。
“然而——”话锋才刚刚一转,风紫就不再继续了,竟像是不知叙说才好。突兀的转过身去,再次流连于繁星密集之处。谁也揣摩不出,这样一幕璀璨的光景,若是落在一位占星师的眼底会成为什么?莫不是人世悲欢离合,上演不尽的悲喜剧?
缓缓的,风紫以极慢的速度闭上眼眸。星光稀薄,浅浅的洒在他仰起的面容上,依旧氤氲不清辩不分明。隐约看出得只是漠漠的悲愁,与烈熠不同,那缕颜色之中没有怜悯,就是悲苦,纯粹的愁云不展。
“然而,熠公子,你不是合适的人选。覆灭七界,你做不到。”
简单而明了的意思,风紫非要这么颠来倒去反复讲述。好好的句子,也被他若有似无的叹息给硬生生的截成数段,仿佛显得他烈熠如何不甘心一般。
事实上何来不甘?不过烈熠也不欲辩解,自己的心意自己明晰也就够了。莫说是风紫,哪怕换了滟昊泠,也没有必要让他知晓。
“以熠公子的心性,想必是不会相信语言命定之说。”风紫摇摇头,大概也觉得自己所含的埋怨之意有些无稽。“然则对于我们风族之人,恰恰信奉着这些茫茫的未知。”
大概轻微的嗟谓了一声罢。不信命运么?若是真的不信,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又算是什么?他与父皇算计着情人谋算的一切,乃至于他与滟昊泠的出生,难道不都是建立在风御畅的预言之上?
若说信了,他还真不敢信的太深,信的太重。毁天灭地,屠戳苍生——何等血腥残酷的八个字,造下如此深重的罪孽,岂不是说明滟昊泠此生再无回圜的余地?不敢相信这是一枰无解的死局,否则,如何继续寻找解开命运的契机?
烈熠肃容敛襟,端正一礼,言辞也颇为恳切。“信与不信,全在一念之间。不过既然天下衍生七界,自然任何一个种族都有存在的意思。风族数百年声望,早已说明一切。”
不管对方是不是真心言辞,听在风紫耳中始终是受用的。烈熠有一点至少没有说错,他到底也是俗世凡人一名,并不能超脱于九天之外,而但凡是俗人,就都喜欢听好话。
悠长的叹息,如若是在白日里,大概是能够轻易挑起几多惆怅,然而放入了夜幕之中,只得淹没无痕。“滟昊泠的命运为何,既然是风族之人揭露,我就不能不信。或许正是因为深信不疑,才更加想要促使一切成为定局,就当……就当求一个结局。”
“紫先生的选择并没有错。”一句话说的并无犹豫,至少不是先前左右反复的心绪。要评断他人的是非,实在容易不过。唯有自身的对错,永远参不透一片清明,怕是到了身亡的那一日,也无法盖棺定论。烈熠索性也就不再顾及,是非功过就只留待有遭一日,在史册上浅浅记下的一笔。
“我还有一句话,想要缩给先生听。”烈熠当然不想在这个时候浪费时间,不过风紫的情绪也需要考虑。接下来要进行的,只能依靠风紫一人之力,如果他精神不济出了差错,必然会成为烈熠心头永远无法弥补的痛惜。
风紫怎么也没有相当烈熠会在这个时候顾左右而言他,原本认为他比任何都着急,着急得出桑柘的行踪消息,此刻应该是狠狠催促才是。“有话?难道熠公子想要劝慰我什么?”
“谈不上劝慰,更不是不信风族能力。”烈熠的这般开头,当然令人更好奇他之后的内容。“我的这一句话就是,一个人的命运,乃至于天下大势,从来都不是定局。”
“不是定局?”风紫喃喃的念着这四个字,反反复复,仰望天穹的繁星无数,更加觉得迷惘。但越是不解,就越是不停的念叨,像是铁了心要悟出什么一般。有种模模糊糊的了然飘荡周围,风紫觉得那是不容错过的灵思,只不过越是想要抓住,那灵思就飘荡的越远,无从琢磨。
烈熠也随着风紫目光所向,投注与一片璀璨星光。身边的这一位,应该是当今天下最好的一位占星师,纵观历史也无人能够出其左右。站在他的身边,即使是看惯的长夜景色,也一样品出不同的滋味。
“既然风族坚信星空遍布的规律昭示了人世沧桑,斗转星移,在这无穷无尽的变幻之中,天下间的一切岂不是也再随之变换?命运,总不是固定的罢。”
风紫眉宇之间狠狠一跳,正好印证了心中激荡而起的震动。眉心越蹙越紧,几乎彻底的拢在一起。顿了片刻,风紫蓦的展眉一笑。“多谢熠公子指教,多年以来盘旋在心头的放不下,原来只是我太过拘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