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6)

  本殿就在绝情山庄内。
  司成业与傅惊雷互望一眼,双方都从彼此眼内看到震惊。特别是司成业,他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殿下,贺兰嘉就在绝情山庄内。那宋云飞又是他的表舅,您在那龙潭虎穴中如何能全身而退?
  本殿自有办法。贺兰玉冷冷打断他,眼下召你们两个来,是想让你们赶紧拟好对策,重新攻下绝情山庄。
  傅惊雷闻言面露难色,他胸口被宋情刺伤的地方还隐隐作疼,殿下,上回我已寻得降龙阵的破阵图,可惜最后仍是功亏一篑。
  提到此事,贺兰玉神色顿时又沉下来:当然功亏一篑,因为你寻来的那张图本来就是假的。
  假的?傅惊雷喃喃念道,心中却并没有多大意外,其实当日走不出降龙阵时,他心中已隐隐有所感。
  傅惊雷,当日是你说你寻得破阵之法,要本殿随你入阵,可你连阵眼都找不到。
  殿下。傅惊雷面色惨白,坦言道:一切皆是属下之罪。可属下之前确实找到上一代绝情山庄庄主管家之子,他曾言破降龙阵需找得阵眼,用真龙之血滴入阵眼中,便可使此阵消失于无形。
  为了破这个阵,他前后动用上数千人手苦寻,最后才寻来这破阵之法。甚至不惜请贺兰玉万金之躯深入虎穴,为的就是想一举攻下绝情山庄。
  可不曾料到那破阵图竟是假的!
  傅惊雷作势跪下请罪,贺兰玉却是甩了下手,颇为嫌弃:行了,又是请罪的那些话就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重新安排好人马,若是镇天门人手不足,成业你马上拿着本殿的令牌回京调动羽林军。
  是,属下遵命。可是殿下司成业问出心中困惑,就算我调动大军来此,可那降龙阵
  这个你们就不必担心。贺兰玉嘴角微微勾起,眼底闪过精光,本殿自有办法。
  街上人来人往,江南小镇素来悠然清闲,来往人群都是散散漫漫,可人群中一抹雪色身影却脚步匆匆。
  没有
  不是
  宋情已经寻了三条街,但是丝毫不见那抹蓝衫身影。
  余瑾究竟去了哪?
  刚才在酒楼内,他不过是下了楼解决那几个泼皮调戏姑娘的事,结果一回来却发现余瑾完全失去踪影。
  难不成是镇天门的人
  思及余瑾或许被震天门的人抓了回去,宋情一颗心顿时跌至谷底。
  他握紧手里的剑,脑海中正想着镇天门所在之处,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卿卿。
  听到这声轻唤,宋情总算体会何谓大起大落。上一刻,他整颗心还像架在火上炙烤般煎熬,此刻却如同浸入暖冬温泉。
  阿瑾!宋情快步走到余瑾面前上下打量着,发现这人毫发无伤,才终于放下心来。你去哪儿了?
  没,刚才我见那姑娘一直说要将身子许给你,这不,我得避避嫌。
  一见余瑾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宋情就知道这人明显是在取笑自己。他轻推了一下对方,够了,你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况且我早让她回去了。
  闻言,余瑾却挑了挑眉,仍是道:其实我见那姑娘面若桃李,要是你真喜欢,就把她带回庄内。顶多我与她约法三章,一人伺候你一夜
  行了行了,你莫要再胡说!宋情想也不想,伸手就捂上那张口无遮拦的嘴。他左右张望,发现没人看着他们,才小着声道:什么一人一夜,光是你,我就应付不来了。
  这话可不是说笑,这些天来他与余瑾夜夜笙歌,日子过得极为颓废。现在每日起床,他的腰都要软上几分。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男人借着这姿势悄悄吻了下他,随后对方抓住他的手。
  给你。
  手被塞进一块冰凉的硬物,宋情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竟是一枚白色玉佩。
  这是?
  方才我是与你说笑,其实我是趁着你锄强扶弱的空档,特地去挑了这枚玉佩。
  余瑾说着就拿起玉佩,把系在玉佩上的绳结绑在了宋情另一只手持的剑上。
  这些天,我一直想送你物件,可思来想去,就觉得只有你这把无情剑还需得一物来相称。
  骨节分明的手利落打好绳结。很快,这枚通透的白玉佩挂在宋情的剑上。无情剑剑鞘本就简朴,配上这枚样式简单的白玉,倒是极为相称。
  宋情轻摇了一下手中这柄剑,那玉佩便随着舞动撞在剑柄上,发出叮咚响声。明明已是举世绝顶的剑客,此刻他却像个小孩一样,对着心上人第一次送的礼物雀跃不已。
  阿瑾你说想来镇上采买,就是想买这块玉佩?
  嗯哼。眼前这人如此单纯的喜悦,像是感染了他,余瑾目光也变得柔和。不过我身上银子不多,所以这块玉佩质地也一般,你且将就些。日后我必寻得天下最好的白玉,来为你打造一块真正上好的玉佩。
  宋情权当他这话只是在说笑罢了。他摇了摇头,脸上喜不胜收:不用,你这块已经是全天下最好的了。
  有什么比得上心上人送的来得更为好呢?
  宋情情不自禁地拉起余瑾的手,只觉得自己现在已是这世间最幸福之人。
  两人在镇上逛了许久,直到日薄西山才回到庄内。一路上宋情始终避人而目,没有让其他人察觉余瑾的存在。
  等回到院内,小桃才匆匆来报,说宋云飞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命人来唤他过去书房议事。
  宋情原本扬着的嘴角霎时僵住。他让小桃好生伺候着余瑾,自己连衣裳都没换,匆匆就赶去书房。
  果不其然,书房内除了宋云飞,还有贺兰嘉。
  晚了半个时辰才到,自然免不了父亲宋云飞的一顿苛责,可那贺兰嘉却是婉言替他说好话。
  这段小插曲过后,这两人才向他提及正事。
  原来,近日绝情山庄的探子在外面探得消息。镇天门门主傅惊雷还未死,并且已回到镇天门。如今,他们按兵不动,似乎另有计策。
  贺兰嘉与宋云飞二人商量许久,决定先发制人。他们想联合江湖八大派共同歼灭镇天门,同时扶植贺兰嘉重夺太子之位。
  其实近年来,镇天门的势力已从江北开始渗进中原武林。八大派势力本就受到打压,此前八大派就曾派人请绝情山庄与他们连成一线,共同抵御这江北之虎。
  然而本着避世原则,宋云飞从来都只是委婉推脱。但如今他们自己藏了旧太子,局势已是骑虎难下,除了联合八大派,共同对付镇天门已别无选择。
  宋云飞让宋情过来,为的就是让宋情拿着他亲手所写的联盟信,请八大派率领精锐到绝情山庄共商大事。
  此事宜早不宜晚,我儿赶紧收拾东西,明天便可动身。
  明天?宋情愣住。
  宋云飞点头:没错,明天一早你就持为父书信,火速前往八大派。
  宋情心下正想劝父亲再三思,可触及他与贺兰嘉的眼神,话到嘴边却活生生又咽了回去。
  是,孩儿遵命。
  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二人如今心意已决,恐怕这向来与世无争的绝情山庄要涉入这江湖与朝堂斗争中了。
  雕花窗台外,一片漆黑中只有点点星光,今夜无月,更显星光璀璨。屋内却是烛火通明,宋情趴在余瑾胸口,食指无意识地在这温热的胸肌上画着圈圈。
  很快,这只作乱的手就被抓住,随后像是惩罚般,被捉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怎么了卿卿?你有心事?余瑾挑起怀中美人下颌,欣赏着对方□□后慵懒的姿态。
  方才颠鸾倒凤,宋情明显要比往日热情的多,似乎颇有些不死不休之意。
  宋情深深望着他,最后只是用沙哑过度的声音说道:我明日要出趟远门,阿瑾你留在庄内等我。
  出门?余瑾微微皱眉,眼下姓傅那狗贼也不知生死如何,你现在要去哪?
  宋情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温热的皮肉,聆听他的心跳,幽幽地道:我父亲命我送信给八大派掌门,此事攸关重要,需得我亲自前往。
  他看不见男人的表情,自然不知那双清冷的眸,顿时沉了下来。
  宽厚的手只是有一下没一下抚着他的后背,宋情只听得头上男人轻叹一声,也罢。你是绝情山庄的少庄主,自然身负重任。我不过是一介闲人,既然你想去就去吧,我留在此处等你。
  话是这么说,可两人已是水乳交融,浓情蜜意。宋情怎会听不出心上人话里的失落与不满?
  他双手撑起上半身,定定凝望着眼前这张令他心醉的容颜。
  阿瑾,若是可以,我也想带你一同出发。可此去路途凶险,我怕稍有差池
  我不怕。余瑾握紧他双肩,情真意切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任何凶险我都不怕。再者说了,我留在庄内就一定安全吗?
  宋情莞尔一笑:那是当然。镇天门即便有再多手段,也万万破不了降龙阵。只要阵在,庄内必保无虞。
  可余瑾眼中忧色未减,卿卿未免太过自负,这降龙阵是人所创,自然就有破解之法。你缘何笃定,这阵一定不会被破?
  因为话到嘴边,宋情却突然停下。
  余瑾像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自嘲地笑了笑:卿卿是否怕将这秘密泄露于我?你担心我会是傅狗贼的内应?
  两人既心意相通,宋情如何会怀疑余瑾?
  阿瑾,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说给你听也无妨。
  宋情心中斟酌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把这秘密分享给自己认定一生的爱人。所谓降龙镇,名曰降龙,便是我家先祖看出此地潜藏龙气。当初他以奇门八卦数设下此阵,便是以阵眼为根基。
  若要穿过此阵,只须知道阵眼在何处。而要想真正破了此阵,还得唤醒地下龙气。
  唤醒地下龙气?
  见余瑾不解,宋情轻轻一笑:所谓潜龙勿用,飞龙在天,只要地下龙气一活,这降龙阵自然被破。而要唤醒龙气,唯一办法便是得以真龙之血。
  没错,宋情看着他,一字一句将这闻名天下的降龙阵破解之法说出来:就需用贺兰一族的血脉滴在阵眼之处,此阵便不攻自破。
  余瑾脸上流露出惊讶,难得卿卿有如此把握,既要知道阵中阵眼所在,又得以贺兰家的血才能破阵,这降龙阵真是无敌于天地。
  所以,你留在庄内,我才更加放心。宋情握着他的手,目光微动。烛光下,他眼中盛满万千爱意,阿瑾,我爹已决心要与八大派联手对付镇天门,此值多事之秋,我只愿你平平安安。
  他出生于武林世家,自小天姿卓绝,不到二十便已成名江湖。然而宋情并无雄心壮志,他只愿守着一人,守着绝情山庄过日子。
  天可怜见,他遇见了余瑾,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男人。
  余瑾眉眼间也似是动容,卿卿,我虽不识武功,可也想与你共进退。大敌当前,我怎可让你冲在阵前,陷入险境,而我却躲在绝情山庄内偷生?
  听到余瑾竟然想与自己同生共死,宋情心里像打翻蜜罐,甜入心肺,阿瑾,你有这心意我已知足。只是此次我去八大派,只想请他们来庄内共商对付镇天门一事,我恐路上会有埋伏
  余瑾闻言,却像是有些抱怨:卿卿莫要自谦,你我初见之时,我可是见你一见便能将傅狗贼击落悬崖。你剑法如此高超,莫说镇天门普通弟子,就算是傅惊雷出现,又岂是你的对手?
  宋情摇了摇头,轻叹口气:阿瑾,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过,其实就连江湖上其他人也不知晓,我的绝情剑法只练至第八层,至今无法勘破第九层。当日傅惊雷本就陷于阵中,而且受了伤才让我一击得手。倘若今日他已伤势痊愈,我不一定能从他手中讨得了好处。
  傅惊雷也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剑客,宋情实在没把握对上他,还能护得余瑾周全。
  可余瑾听了这话却是面露讶色。久闻绝情剑法天下无双,卿卿你只练至第八层便已是绝世高手,若是等你突破第九层,那岂非是天下第一?
  绝情山庄的绝情剑法在江湖久负盛名,只要踏入江湖,就连三岁小儿皆知绝情山庄威名。可没想到这绝顶剑法,宋情竟然只练至第八层。
  这事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知道余瑾不懂武功,他耐心地解释着。绝情剑法乃我先祖所创,传言当年他曾与一剑客相恋,二人立下生死盟约,可最后对方却背弃了他。先祖最后来到淮州这片小岛,非但建立了绝情山庄,更是悟出绝情剑法。只不过我们宋家十八代,除了他之外并无其他人能勘破第九层。
  余瑾听着听着,倒是来了兴趣,哦,这是为何?
  宋家后代并不乏天才剑客,没道理这第九层一直无人能悟出个中真谛。
  我也不知道。宋情低垂眼帘,把玩着对方骨节分明的手指,幽幽地说:绝情剑谱前面八层都有详细的心法与剑招,可是到了第九层却只有四个字。
  余瑾:哪四个字?
  太上忘情。
  余瑾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听这意思,你家这祖宗像是要你们断情绝爱?
  宋情颔首:是这意思。可我爹说了,人生在世,惟求至情至性。哪有人能真正做到断情绝爱呢?所以这第九层,我自是无法勘破。
  特别是现在有了余瑾,宋情只觉得这情之一字乃世间最美好之物,哪里舍得断情绝爱?
  不过余瑾已然知道宋情担忧何事,其实即便不到第九层,你的剑法也是举世无双。倘若真遇上傅狗贼,我相信卿卿你也绝对不会输。
  可是要绝对赢他,我也不是有十足把握。更重要的,是宋情担心余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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