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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艳 第99节

  沈嫣短暂一生吃过的所有的苦,都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
  “侄子拜见皇伯父。”宋池笑着行礼,率先打破了沉默。
  虞宁初也马上跟着他拜道:“侄媳拜见皇伯父。”
  宋池与昭元帝相处,大多时候都是喊皇上,今日既然是来敬茶的,遂改了口。
  昭元帝收回飘远的神思,笑道:“好好好,你们两个早就相识,今日终于修成正果,朕很替你们高兴。”
  虞宁初飞快地瞥了昭元帝一眼,四十出头的帝王,微笑起来温雅随和,真的很平易近人,任谁也想不到,他年轻的时候会做出那种事。
  袁公公命人铺好蒲团,虞宁初与宋池并肩跪在昭元帝面前,分别敬茶。
  昭元帝作为长辈,自然是要赐侄媳妇礼的,而且早已备好,由袁公公亲自送到了宋池与虞宁初面前。
  是一个长长的匣子,袁公公笑眯眯地抽开匣盖。
  恰好阳光从琉璃窗外洒过来,匣盖一抽,虞宁初先被里面流转的光华闪了眼,袁公公及时调整位置,虞宁初这才看清,匣子里面是两套嵌宝石的头面。摆在左侧的一套首饰上每件上面都嵌了至少六颗宝石,红、黄、蓝、绿、紫华光闪烁,雍容大气贵重,右边一套基本都是嵌一、二颗大宝石,再点缀米粒大的细碎宝石,造型别致典雅,更适合日常佩戴。
  一眼看过,匣子里面的宝石根本数不清。
  宋池示意袁公公盖上盖子,笑着对昭元帝道:“皇伯父这份礼物太贵重了,侄子怕阿芜胆小,从此日夜都要守着这些首饰,以防被人偷了去。”
  虞宁初配合他的话,羞赧低头。
  昭元帝笑道:“你是堂堂王爷,还能让小贼溜进府里不成,收下吧,这样的宝石宫中还有很多,将来你二弟娶妻或是你两个妹妹出嫁,朕也会赐她们一份,谁也不偏。”
  如此名贵的首饰,都是正德帝收藏的,昭元帝后宫就郑皇后一个女人,年纪大了用不着这些,昭元帝若不分给小辈,便只能让这些宝石继续在帝王的私库里积灰,暴殄天物。
  他这么一说,宋池便替虞宁初收下了这份贵礼。
  昭元帝闲暇不多,又闲话几句,宋池便与虞宁初退下了。
  虞宁初对皇宫不熟,完全跟着宋池走,走着走着,她发现宋池竟然是要带她出宫了,不由回望一眼,奇怪道:“咱们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
  郑皇后于宋池,就相当于韩氏于沈牧、沈阔、沈逸,便是没有皇后这层身份,侄子娶妻,也得给伯母敬茶的。
  宋池笑了笑,靠近她一步,低声道:“皇后对我不慈,我亦不想对她行孝,年前我已经求了皇上的口谕,你我包括阿湘见到皇后都不必行礼,阿芜千万记住,以后莫要在皇后面前失了咱们端王府的气节。”
  他说得轻飘飘的,虞宁初的心里却掀起了风浪。
  宋池年前就求了昭元帝的口谕,那时候郑皇后才刚刚进京,也就是说,郑皇后对宋池的不慈,犯在太原,犯在宋池还住在晋王府的时候。
  宋池进京时也才九岁,什么样的不慈,会让宋池记恨十几年,甚至昭元帝也愿意纵容他对郑皇后的无礼?
  虞宁初想到了宋池母亲的死。
  只是,看着宋池若无其事笑容如常的脸,虞宁初问不出口。
  虽然两人做了夫妻,做了天底下最最亲密的事,但那不代表她马上就可以打探他的秘密。宋池看起来也不像喜欢与她分享秘密的人,譬如她只是因为沈明漪的出现好奇之下询问他安王究竟是不是皇家血统,宋池都敷衍了过去,不肯与她说实话。
  毋庸置疑,宋池将她放在了心上,甚至愿意为了照顾她的喜恶在身上刺青,但宋池的心里也有一间挂了锁的小房子,眼下,她还没有获得能进去那间小房子的钥匙。
  好在,虞宁初并不是非要刺探别人秘密的人。
  回到马车上,宋池仿佛早已将郑皇后抛到了脑后,打开昭元帝赏赐的匣子,目光一一扫过那些首饰,最后从里面取出一支中间嵌荔枝大小红宝石的金莲花簪子,再在虞宁初浓密如云的发髻中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缓缓将金簪插了进去。弄好了,他偏着头,目光在她发间与脸上辗转。
  虞宁初很快就承受不住这般明晃晃的欣赏了,朝旁边偏头,同时抬起手,想取下这支过于贵重的金簪。
  宋池握住她的手,笑道:“回门那日,咱们先去四井胡同,再去一趟护国公府,你就戴这支簪子。”
  戴簪子肯定是显摆的意思,二夫人是他的亲姑母,三夫人是她的亲舅母,那么,宋池希望她显摆的对象,自然就是太夫人。
  虞宁初心里也想气气太夫人,只是,她嫁给宋池、宋池陪她去太夫人面前走一圈就够太夫人吃的了,再戴一支明晃晃的宝石簪子,过于明显,若叫大表哥、二舅舅看出来,倒显得她太没胸襟,跟长辈斤斤计较。
  “还是算了吧,真把太夫人气出好歹来,大表哥他们该难受了。”虞宁初睁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取下簪子。
  宋池看着她黑润的眼,笑了笑:“你叫大表哥一直叫的很亲,不像喊池表哥,次次都像被人强迫的一样。”
  周既明算什么,沈琢才是最让他在意的人,如果不是她进京时沈琢已经定亲,做不来背信弃义之事,或许沈琢会向虞宁初提亲。
  虞宁初一下子就听出了宋池话里的酸气,她也恼了,她敬重沈琢不假,可谁让宋池不做让她敬重的事呢?
  “我喊二表哥、三表哥一样很亲。”虞宁初绷起脸道,既是证明自己对沈琢、沈牧、沈逸都是兄妹之情,又讽刺了宋池之前的种种轻佻。
  宋池笑道:“亲才好,你若对我像对他们一样亲,反而显不出我的特别来。”
  说着,他再次将虞宁初抵到车板上,按住她的手吻了起来。
  虞宁初恼他的拈酸,不想配合,只是躲了几次终究躲不过,又被他亲了一路,且比去时更大胆,手也不老实了,幸好宋池留了分寸,始终没有弄乱她的发髻。
  当马车停在端王府门前,宋池也替虞宁初系好了王妃礼服的裙带,他从后面抱着她,一边亲她的耳朵一边低声道:“阿湘肯定会来找你,你陪她坐会儿就是,不要耽搁太久。”
  那声音哑哑的,如夜里的耳鬓厮磨,意思不言而喻。
  虞宁初真的怕了他了,昨晚三次,今早一次,现在还想,他就不怕亏了身体?
  舅母送她的小册子上的序言说得清清楚楚,房事切忌太频,频了,对男女双方都没有好处。
  胡乱地点点头,虞宁初先敷衍了他。
  下了马车,进了厅堂,宋池先陪虞宁初接受王府大小管事与仆人的拜见。
  宋湘过来看热闹,等仆人们都退下,宋湘自然而然地拉着虞宁初去了后院。
  宋池无所事事,准备去书房看会儿书,吩咐阿谨道:“公主走了,你来知会我。”
  阿谨:“是。”
  后院,宋湘叫丫鬟们在外面待着,她陪虞宁初来到内室。
  虞宁初也怕她问些不该问的,佯装抱怨道:“我还要更衣梳头呢。”
  宋湘笑道:“这个简单,我帮你换。”
  虞宁初身上一堆暧昧痕迹,哪敢让宋湘帮忙更衣,连忙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从镜子里看她道:“你帮我梳头吧,简单一点就好。”
  宋湘笑着站到她身后,先把头上那堆首饰一一取下。
  “阿芜,我哥哥以前很坏,现在你嫁过来了,他对你好不好啊?”梳头时,宋湘意味深长地问。
  虞宁初装傻,垂着眼道:“才一日,哪能看出好不好,他总不能新婚期间就对我凶吧?”
  宋湘:“我是说昨晚,他对你温柔不温柔?”
  虞宁初:……
  果然,表姐没能躲过去的,她也别想躲。
  与其被宋湘挠痒痒,虞宁初言简意赅地回答起来:“温柔。”
  宋湘:“那你有没有疼?有没有哭?”
  虞宁初:“还行,没有。”
  宋湘看着好姐妹红红的脸,知道问什么虞宁初都会硬邦邦地回答,遂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那你喜欢吗?我看话本子上写的,说无论男女,对那种事都会着迷呢。”
  虞宁初继续先前的话风:“还行。”
  宋湘都忍不住轻轻捶了她一下。
  虞宁初便抢回自己的头发,一边胡乱地梳着一边嗔宋湘:“阿湘,你为什么喜欢打听这个?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宋湘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转,终于还是与虞宁初分享了自己隐瞒许久的秘密,悄声道:“因为我也在写书,也会写到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的洞房,我不想写得像那些男人一样,毕竟女子是什么感受,只有女子才清楚。可我又不能去问别人,只能找你跟明岚打听了。”
  虞宁初总算明白了,笑着问:“你写的什么故事,写完了吗?”
  宋湘挠挠头道:“早呢,两年前就有了想法,删删改改的,今年才确定究竟要怎么写。”
  虞宁初:“那你写了多少了?可以给我看看吗?”
  宋湘犹豫片刻,点点头。
  姑嫂俩亲昵地携手离去。
  阿谨见了,去书房回话:“殿下,王妃随公主去晴芳堂了。”
  宋池:……
  第103章 (歇晌)
  宋池与虞宁初出宫时,郑皇后这边,十八岁的康王宋澈、十六岁的公主宋沁还在陪郑皇后等着夫妻俩来见礼。
  小太监在前面探到消息,匆匆跑过来告诉了郑皇后身边的魏公公。
  魏公公弯着腰站在廊檐下,看看里面,已能想象出主子的愠怒。
  作为一个下人,魏公公非常不喜欢亲口向主子传递坏消息。
  他朝小太监使个眼色:“走吧,你去回娘娘。”
  小太监苦了脸,却不敢不从。
  很快,他战战兢兢地将端王、端王妃已经出宫的消息禀报了皇后娘娘。
  郑皇后抿紧嘴唇,修长的护甲甲尖刺破手心,渗出一滴血珠来。
  宋沁已经愤怒地问了出来:“他们还没有给母后请安,怎么就走了?”
  小太监哪里知道,结结巴巴地猜测道:“可能,可能端王殿下临时有什么事吧。”
  宋沁都被气笑了,堂哥刚刚成亲,能有什么事,什么事又比给母亲请安重要?堂哥这么做,分明是没把母亲放在眼里!
  “好了,走了就走了,你们两个也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郑皇后不想让孩子们看见她的愤怒,很是心平气和地道,说完,她先离开了。
  宋沁管不了母亲,就对宋澈道:“哥哥,大哥这样太不成体统,既然他不给母后颜面,下次端王府请客,咱们也不要去了,除非他向母后认错,咱们都不要原谅他。”
  当年宋池离开太原时,宋澈宋沁都是小孩子,堂兄妹间本就没有处出多深厚的感情,便是有也早在漫长的岁月里淡忘了。
  宋沁眼中的宋池,虽有拥护父皇登基之功,却居功自傲,除了敬重父皇,对他们都不够尊重,眼高于顶。
  宋澈记得的,比妹妹多一些。
  那年他六岁,有一天,他在花园里玩耍,忽然听到有丫鬟们尖叫,他好奇地跑过去。
  王府里有一座工匠堆积起来的小山,小山的四面种植了不同季节的花树,从山脚到山顶,铺了几条石阶。
  当时枫叶正红,宋澈一路跑过去,在通向赏枫亭的台阶脚下,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二婶。那个平时笑起来又美又温柔的二婶一动不动地躺着,她穿了一条绣枫叶的白裙,却有一片红色在二婶身下蔓延开来,比山间随风轻摇的枫叶还要红。没等他看清楚,追上来的嬷嬷捂住他的眼睛,将他带走了。
  接下来,府里为二婶准备了丧事,没过多久,二叔走了,堂哥也带着堂妹走了,父王开始长住兵营。
  他哭着去问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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