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九娘微微侧过身,倾听着四周的声音。
  往她这个方向来的,最近的已经在十步以外。
  她屏息,握紧了手上的短剑。赵栩说过,这把剑,削铁如泥。来者更近了,五步、四步——
  “在这里——!”
  淡淡的月光下,那人挥起朴刀大喊起来。
  九娘霍地站起,不退反进,直往对方怀里撞去。
  那人一看到九娘,即便黑夜里也被她灼灼芳华所震,手上的刀竟顿了一顿。
  这是来求饶吗?活捉比砍死要好吧?
  只一刹那,他低头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少女,美艳绝伦的容颜冷若冰霜,她一脸的血迹?
  九娘一剑得手,心如鼓擂,立刻转身飞奔起来。身后的大汉喉间一个深深血洞,颓然倒在被他踩踏过的粟米地中。
  两个大汉跑了过来,弯腰查看了一下同伴,又惊又怒,大喊起来:“小心!她有剑!她杀了梁十三!”
  右边稻田里的匪人们刚刚跑回路上,不远处一骑疾驰而来。
  弓弦声连连响起,三四个人倒了下去。红衣女子看了看来者,大笑起来:“身为皇子,怜香惜玉!来得好!快!抓住那个女子!要活的!”她左手持剑,劈落身前的箭矢,带了五六个人,策马迎了上去。
  九娘匆匆回过头去。
  六郎赵栩!孤身单骑!
  这时才有热泪从眼中涌出。九娘脚下不停,拼命往前跑,粟米叶细长锋利,手上不时传来刺痛,她将短剑握得更紧。
  赵栩远远地就看见月光下那个不断奔跑着的小小身影,他心中一阵狂喜。
  “阿妧——!!!”
  我来了!赶上了!
  手下的箭头已经转向左边田地间离九娘最近的那两个人。
  一人后心中箭,砰然倒地。
  一人手臂中箭,朴刀落地,矮了下去,淹没在粟米杆里,转瞬又弯腰捡起朴刀直起身来,朝前面只差十来步就能抓到的女子追去。
  红衣女子越来越近,赵栩猛然收弓,住后狠拉右边的缰绳,马儿长嘶一声,生生向右边田埂下跃去。
  满弓!脱弦!
  那眼看就要砍刀九娘背上的朴刀,无力地落在了粟米杆中。
  噗的一声。
  赵栩手中的弓也震了一下,又被他紧紧握住。一枝箭头狰狞地穿过他的左臂。
  马不停蹄。
  赵栩一个前俯,避开身后的来箭,扭腰,转身。开弓!一弦三箭!!
  追下田埂的红衣女子的瞳孔一缩!这个少年竟然也会陈青的独门箭法!!她一个后仰,避开一箭。身边两人猝不及防,登时摔下马去。
  马儿们吃不消密密麻麻粟米叶的锋利,拼命原地跳着,想脱缰而去。
  赵栩极力稳住马,再射出三箭。
  一弦三箭!
  追在九娘身后剩下的大汉中又倒下两个,最后一个中箭后依旧不停,离九娘却还有不短的距离。
  赵栩拔出自己的短剑,唰地一下削断右臂上的箭杆,飞身下马,就往九娘跑去。身后却疾风袭体。
  他急忙拧身右避,红衣女子的身影近在眼前。瞬间四个人缠斗上了赵栩。
  马儿们没有了缰绳羁绊,纷纷往田埂上跑去。
  以一战四!短兵相接!
  刀来刀断!剑来剑断!
  赵栩手下不停,又有两人痛呼着倒地。他们从来没遇到这样的杀神,身法如风,招式如电,角度怪异刁钻,防不胜防,比起陈青甚至更可怕。
  红衣女子左手持断剑,不断闪避,眼看着已剩下自己一人,她喋喋笑了起来:“你杀了我也没用!总会有人给我报仇!”
  赵栩寒声道:“谁敢动我的人,谁死!”
  矮身急闪,脚下不停,极快地和她错身而过,反手一剑封喉,毫不停留,捡起地上的弓,往前方粟米田里狂奔。
  一片血光洒过地面,红衣女子仰面倒在杂乱的粟米杆中,颈间裂缝喷出滚烫的血,在她手中黏糊着流淌而下,真狠啊这少年!她甚至有了一丝想再看一眼刚刚从她身畔掠过的少年的想法。漂浮的零星秸秆沾上了她的血,在月色下像极了纷飞的萤火虫,她已说不出话来,从娘子传令让她回去那一刻,她不想,她不愿。她早就疯了。
  似乎,死在他外甥手里,也不错。有这许多人给她们陪葬,也不错。
  ***
  九娘拨开粟米杆,前方已是尽头,田埂斜坡就在眼前,她直直冲出了粟米田。
  身后的大汉虽然已经中箭,已听不见自己同伴呼喝。月光下死气弥漫,似乎身后那地狱魔王正一步步靠近。身为一个死士,他从来没发现自己也会有想活下去的时候,为了保命,或是为了给同伴报仇,又或一命换一命才划算,他更觉得需要抓住前面的女子,极力追上去,大喝一声,挥刀就往九娘背上砍去。
  听着那喊声似乎就在耳边,劲风袭体,九娘本能地想起陈太初之前躲箭的姿势,立刻整个人朝田埂斜斜的地面扑去,马上往左边滚了开来。
  那人一刀砍了空,一怔,没料到她这么敏捷,想起刚才同伴就是死在她手上的,倒不敢大意,听见身后已经传来粟米杆被迅速拨开的声音和脚步声,不等九娘站起身,上前两步,又是一刀全力当头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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