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公子无良_117
莺儿素来乖巧,只觉若不将此事告诉薛宝钗,薛宝钗被蒙在鼓里,指不定稀里糊涂地就没了才选的资格,于是忙进了房中,望见空洞洞没甚装饰的屋子里,薛宝钗正坐在炕上裁一块玫红绢纱,忙走到她跟前,将她娘听来的话说给薛宝钗听。
“这话是那大太监说的?”薛宝钗怔住。
莺儿立时道:“那太监才走就有这话,可不就是真的?定是房美人嫉妒姑娘生得好性子又好才会这么着。”
“胡说,我何曾见过她?”薛宝钗摇了摇头。
莺儿道:“兴许是姑娘的美名传出去了呢?房家跟咱们家也不是没来往,当初房美人才做了美人,大爷、大奶奶不是成日里说姑娘进了宫一准会将房美人比下去么?”
薛宝钗再次摇头,并非是她妄自菲薄,实在是她不信果然会有人在她进宫的事才有个影子时就来打压她,“去瞧瞧大爷回来了没?”
“哎。”莺儿答应着,赶紧向前头打听去,过了一盏茶后就回来说:“大爷才从外头回来,正跟老奶奶说话呢。”
薛宝钗忙从炕上下来,伸手弹开黏在衣裙上的绒絮,略整了鬓发,便向前去听薛蟠如何说,盈盈地走到薛姨妈房门外,令莺儿在外头等着,自己掀开帘子脚步轻盈地进去,见薛姨妈、薛蟠在东间说话,并不立时露面,只站在隔间百宝阁子边透过缝隙向东间望去。
只见薛姨妈、薛蟠母子二人对面坐在椅子上,俱是唉声叹气模样。
薛姨妈急道:“你舅舅人在广西,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可叫我们怎么办?户部当真一点情面也不给你舅舅?那户部是许家的地盘,你央一央琏哥儿,去许家说说好话也不行么?”
薛蟠唉声叹气道:“如今是当今冲冠一怒为红颜,哪个敢说话?只是琏二哥替我去许家、房家问过了,都说没什么恩怨,就连房家小爷听说了,还专门来寻我说话呢,人人都说这事是房美人自作主张。”
“我们家跟房美人能有什么过节?”薛姨妈疑惑道。
薛蟠咕哝道:“琏二哥也说是私人恩怨,却不知到底是什么私人恩怨。琏二哥叫咱们最好仔细想想如何得罪了人,不然房美人再来一次,咱们就全完了。”
薛宝钗立在百宝阁后,不觉低了头,暗道自己果然叫房美人忌惮了?不由地有些灰心丧气,只觉自己进宫前,那得势就猖狂的房美人就能将薛家打垮,于是从百宝阁后走了出来,对薛蟠道:“哥哥过两日去荣国府走一遭,试试看叫房家人知道我不进宫了,这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薛蟠愣住,“妹妹不想进宫了?”
薛宝钗默不作声,她自然是想进宫的;薛姨妈忙问薛宝钗,“莫非你知道了什么?”
薛宝钗望着薛蟠道:“母亲问哥哥就是了,如今府里都说房美人忌惮我,才要拿了薛家做筏子。”
薛蟠听众人说了一日私人恩怨,这会子听薛宝钗一说,顿时就觉薛宝钗艳冠群芳,待两三年后入宫,定会将房文慧比下去,于是点了头,说道:“也只能是这么回事了。”
薛姨妈吓得心砰砰跳,忙道:“使不得,若你不进宫,早先的心血不白费了?房美人她……”
“先这么说稳住房美人,咱们再思量对策。”薛宝钗暗叹一个小小美人几句话就能除了薛家的名,果然进了宫就是平步青云呢。
薛姨妈听明白了薛宝钗这是缓兵之计,于是对薛蟠道:“就依着你妹妹的话去说给琏哥儿听吧,到底是个姨娘生的,房美人心胸太过狭窄了一些。”
薛蟠忙答应了,辞了薛姨妈这边,立时大步流星地向王熙凤院子里去,隔得老远瞧见王熙凤搀扶着平儿的手在廊下遛弯,忙大惊小怪地过去道:“了不得了,原来房美人是为了嫉妒妹妹花容月貌的缘故针对咱们家哩!”
王熙凤眼皮子跳了一跳,开口道:“我就说呢,有道是不遭人妒是庸才,妹妹那么个好人,有个人嫉妒也是人之常情。”
薛蟠听她说得有道理,越发认定是薛宝钗的缘故令薛家遭此损失,只说“风大了些,回房歇着吧”,便搀扶着王熙凤回房里去。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薛蟠尚未起床,便听平儿进来跟着帐子对他与的王熙凤道:“大爷、大奶奶,有几家的老爷打发人来说,早先定下的燕窝、缎子不要了。”
薛蟠猛地撩开帐子,冷笑道:“果然是些见风使舵的,宫里说咱们的东西不好,便是他们用着好,也要说不好!”
王熙凤也撑着身子坐起来,对薛蟠道:“你快去荣国府跟琏哥儿说说话吧,舅舅那边就甭指望——若他用得上,咱们的名也就不会轻易地没了。跟琏哥儿提买卖的时候,若让他一二成也无妨。”
薛蟠答应了,起身从平儿手上接了衣衫穿上,仓促地洗漱后,草草吃了一碗粳米粥,便立时出了门,领着人向荣国府去,到了荣国府大门前,就见林之孝领着人抬了一箱箱东西进府,从角门进了荣国府,望见贾琏亲自立在门房便查看,就笑道:“琏二哥这买的是什么?”
贾琏笑道:“准备成亲用的东西。”挥手令林之孝将箱子里装着的陈也俊悄悄送他的火器送入外书房,就对薛蟠道:“户部的事,你也不必太操心。过些日子风声小了,我求了许老太爷再给你挂上就是。”
薛蟠感激地点了头,上前两步尴尬地将房文慧嫉妒薛宝钗的话说给贾琏听,信誓旦旦地对贾琏道:“琏二哥,你是知道的,我们都舍不得宝钗进宫。你只管拿了这话跟房家人说,叫房美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贾琏心道这主意一看就是个女人出的,换个男子也想不出这么个解释法子,笑着答应了。
因托着王子腾在户部挂的名没用的,薛蟠便不指望着王子腾那边了,笑着随着贾琏向外书房去,边走边道:“如今我们就指望琏二爷替我们做主了,琏二哥万万不能抛下兄弟不管!”
“这自是当然,若你如今还说这话,未免太见外了。”贾琏笑道。
才进书房院子,就听林之孝来说:“二爷,送给忠顺王府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只是忠顺王爷爱的美酒府里只有一壶,不好送人。”
薛蟠忙道:“只管去我铺子里取就是了。”
贾琏嗔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是跟你舅舅一样占你便宜的人?”要占便宜也不能直接要薛家的东西。
薛蟠憨厚地笑了,继而问贾琏:“琏二哥怎想起给忠顺王府送酒了呢?”
贾琏笑道:“形势比人强。”如今他要奉旨去忠顺王府做卧底去了,不知道要往忠顺王府送多少厚礼呢。
薛蟠见贾琏也有无奈之事,待进了贾琏书房中,望见一架古琴摆在堂中,此外处处散落着写了催妆诗的纸张,立时道:“琏二哥果然是事事亲力亲为!这边摆着琴在,莫非你催妆的时候还要给新嫂子弹琴不成?”
贾琏手指在琴弦上一抹,轻笑道:“弹琴还不至于,只是定亲的时候没上心,成亲的时候该多多用心了。”也不知二珩那丫头上会子被他教训了,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了,千万别矫枉过正,死气沉沉的才好。
☆、第111章 仗义之士
贾琏对成亲还是不无期待的,因薛家的户部挂名是在他名落孙山后丢的,且他名落孙山这事中又有些不能与外人说道的事,于是乎他疑心房文慧恃宠而骄是假,当今要截断忠顺王府、王子腾一流的财路为真。
因琢磨着不久后要去广东一带为当今铲除心腹大患,少不得要将新婚燕尔的许青珩留在京城,于是有心弥补,他便分外用心地亲自操持起成亲的事宜,待薛蟠去了,便叫了金彩、林之孝来细细商议成亲那日所用的人力财力。
商 议了小半日,便见薛家打发了个掌柜送了两坛子陈年佳酿并一些适合送人的金珠蟒缎来,贾琏不肯收,待过两日,赵天梁从外头欢天喜地地进了外书房来,望见贾琏 坐在廊下正跟林之孝商议成亲那日宴客时摆在宴席中的新鲜花盆,于是挨近了两步,嬉笑道:“二爷,薛大爷原来替咱们家给忠顺王府送了厚礼,竟是比咱们还上 心,将忠顺王府的长史都打点了一通。这么着,咱们可省下不少银子。”
贾琏坐在藤椅上,手上捧着写着花卉名单的册子,听赵天梁这般 说,微微蹙眉道:“他们家才遇上了事,怎能叫他们破费?他们送出去多少,咱们给他补上多少。”见林之孝家的领着丫鬟捧了一盆海棠一盆杜鹃来给他看,只觉那 海棠娇艳杜鹃清丽,一时难以抉择,于是对林之孝家的道:“将花儿送到许家去,请许姑娘挑一挑。”
“哎。”林之孝家的含笑答应着。
这会子尚且不到午时,清风徐徐拂面,又有花朵清香,饶是这素来肃穆的外书房也因几朵春花绽放不觉间显得活泼了许多。
林之孝家的心里笑贾琏太上心了些,连摆个花朵都要请许青珩参谋,答应着也就领着两个捧着花盆的媳妇去了。
赵天梁略让开一些,待林之孝家的去了,才涎着脸笑道:“二爷只装作不知道就是了,咱们何必再破费呢?我跟薛家几个掌柜说话,人人都说薛家仗不到王家的势,只能求到二爷了。哪里有求人办事不要费银子的?”
“快住嘴。”贾琏眼皮子一跳,唯恐赵天梁这态度日后令薛蟠觉得“仰人鼻息”继而在心里与他疏远,就郑重地道:“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话,咱们两家是互相扶持,凡事讲究的都是有借有还,告诉下头人,若叫我知道有谁有事没事去薛家讹银子的,我立时撵了他。”
赵天梁登时悻悻地一笑,面上微微有些发烫,忙又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来,重新笑容满面地道:“二爷,今晚上忠顺王爷闲着,二爷若去给忠顺王爷请安,今晚上就过去吧。”
“不 早说。”贾琏接了帖子,眼睫微微颤动,心知忠顺王爷这是给他下马威呢,不然请人登门的帖子总要早送来两日,哪有快晌午给帖子令人晚上过去的。若晚上忠顺王 府不留客将他轰出来,他岂不是犯了夜禁?饶是如此,今次也不得不去,拿着帖子,斟酌一二,便站起身来,用手弹了弹衣襟,立时向贾母的荣庆堂去,进了垂花 门,照例是望见一群在贾母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丫鬟们笑嘻嘻地或放风筝或摘凤仙花染指甲,顺着抄手游廊一路过去,望见廊下栏杆处珍珠在带着翠缕做针线,便略 站了站,待珍珠放下针线笑盈盈地走来,见她已经换了夏日的纱裙,笑道:“你哥哥捎来的东西你收到了吗?若是里头什么东西被婆子扣了,只管说给你鸳鸯姐姐 听。”
珍珠笑道:“还要多谢二爷,不然我哥哥养家糊口都艰难,哪里还有什么东西来送给我?二爷这会子过来,要见老太太么?”
贾琏点了点头。
珍珠见此,立时亲自向里间去回禀正在睡觉的贾母,须臾出来立在廊下打了帘子请贾琏进去。
贾琏撩起前襟微微托着,跨过门槛进去,进了套间里,果然瞧见贾母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面有疲惫之色,俨然是被贾琏名落孙山的事打击的灰心丧气。
“琏哥儿怎这会子过来了?”贾母有气无力地问。
贾 琏忙将忠顺王府的帖子递到贾母手上,待贾母看时,便低声道:“已经查明孙儿名落孙山的事是忠顺王府捣鬼,于是孙儿听了许老太爷、林姑父的话少不得要去跟忠 顺王府虚与委蛇一番。孙儿的事,孙儿尚且能有个分寸,不至于因为忠顺王府连累一家。但若是二叔二婶他们见我跟忠顺王府来往,未免会一股脑儿地涌上去,他们 连甄家放印子钱的事都想掺和进去,其他的事也未必没胆子做。到时候……不是孙儿危言耸听,实在是这等事吓人的很。宁国府那边就是因义忠亲王老千岁的事垮下 的,咱们不能不引以为戒。”
贾母眯着眼睛捧着那洒金的精致帖子看,只见帖子虽精致、字迹虽优美,但措辞并不客气,低低地咳嗽一声后将帖子交给贾琏,开口道:“委屈你为了这个家忍辱负重了,放心吧,有我看着,你二叔二婶搅不出什么乱子。”
贾 琏见她要躺下,忙略扶了贾母一把,叫她安安稳稳地躺在塞满海棠花瓣的枕头上,略理了理被子,便轻手轻脚地准身向外去,才到门边还不曾推开湘竹帘子,就听外 头一个诡秘的声音叽咕道:“可了不得了,二爷大喜,倒叫大姑娘赚了不少。我才过去送浆洗衣裳瞧见有人偷偷摸摸给大姑娘送礼要拣了肥差做呢。等着吧,二奶奶 进了门,大姑娘就没这么好的时运了。”
这声音聒噪中又有两分幸灾乐祸,竟像是巴不得等着瞧荣国府里二奶奶大姑娘争权夺势闹得鸡飞狗跳一般。
贾琏猛地推开帘子,却见离着门廊还有四五步地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葛布夹袄系着藏蓝裙子的婆子,那婆子一看见贾琏,讪讪地行了个万福,立时退了两步扭身去了。
“这是哪位奶奶?”贾琏问,外头的事一箩筐就罢了,谁有功夫去管内宅的琐碎事。
这会子珍珠、翠缕的针线还放在廊下针线筐里,只有个小丫鬟玻璃并憨直的琥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