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节

  小梳子傻了。
  温蕙在园子里,发现自己被人偷窥了。
  “那是谁?”她蹙眉说,“叫她过来。”
  因这偷窥是十分没有规矩的事。
  温蕙在陆家掌了数年中馈,等她做了霍决的妻子,便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了。遇到这样没规矩的,得问问。
  那个女子被带到了她面前。
  温蕙一看她,便知道她不是婢女。衣着打扮,神态举止都不像。
  她近乎无礼地睁大眼睛打量温蕙。
  奇怪的是,温蕙虽觉得她没规矩,却对她生不出恶感。
  大概是因为,这女子,有一双孩子般清澈的眼睛。
  “真的是个良家。”她对温蕙似是充满了好奇,“你,是什么人呢?”
  “我是霍连毅的未婚妻。”温蕙问,“你是他的姬妾吗?”
  第164章
  蕉叶回答:“我不是。”
  温蕙问:“那你是什么人?”
  蕉叶说:“我是蕉叶。”
  温蕙无语片刻,道:“我是问你的身份,你是做什么的。”
  这个问题难倒了蕉叶。因从前见过的人,没有问过这个问题的。
  且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想出了一个比较接近的答案。
  “我是……”她犹豫着回答,“驯兽的?”
  霍决的家里,难道还养着什么异兽吗?为何驯兽的,竟又是女子?
  温蕙困惑。
  蕉叶发问了:“你……要嫁给霍都督吗?”
  温蕙道:“是的。何出此问?”
  蕉叶没有回答,只是打量温蕙。
  她的目光非常奇特,无法形容。
  温蕙蹙起了眉。因这样打量人,终究是无礼的。
  “因何窥我?”她问。
  蕉叶似是感受到了她的不悦,却沉默不说话,像是思考。
  温蕙眉头蹙得更深。
  霍决的家里为何有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女子?
  蕉叶思考良久,终于还是问:“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这问题问得带有引导性,且僭越。温蕙不想回答。
  “我不计较你的失礼。”她道,“你如果是这府里的人,现在该退下了。”
  蕉叶却道:“你是个好人。”
  温蕙愕然。
  蕉叶道:“我知道我冒犯了你。如果是别的人,可能已经叫人打我了。”
  这倒是实话。她这样唐突女主人,遇到严苛些的,已经叫人掌嘴了。
  蕉叶低头又思考了一会儿,像是犹豫。
  终于她抬起头,手按在了襟口,道:“我想……”
  便在这时,温蕙的目光投向她身后。
  蕉叶听见了那个人冷冷的声音。
  “蕉叶。”他问,“你在做什么?”
  蕉叶悚然回头。
  阳光下,那个人原来……这么好看哪?
  他穿着蕉叶从来没见过的华丽衣裳。
  蕉叶从来没有这样清晰地看过他。
  拔步床里可以点灯。
  霍都督喜欢看清楚。
  但灯会打出长长的或者巨大的影子,常常笼罩整个大床。
  蕉叶永远是在那影子里。
  阳光下的霍都督俊美得刺目。
  黑色的兽在阳光下完全地收敛起来,利爪獠牙都不见,黑色的皮毛也不见。
  对蕉叶来说,仿佛是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
  他淡淡地说:“蕉叶,退下。”
  他的声音中带着威压。
  “客人”是不可违抗的。
  蕉叶垂头:“是。”
  但她又看了一眼温蕙。
  坐在亭中的女子,衣衫的颜色淡淡。像一株生在水边的幽兰,干净得不惹尘埃。
  蕉叶这个人,像是有那么几息的时间,是静止的。
  温蕙从亭子里看出去,看她在阳光里,总觉得不真实似的。
  霍决向亭子走来,从蕉叶身边擦肩的时候,蕉叶按在襟口的手忽然动了。
  温蕙看到她将自己的襟口拨开,露出了一片肌肤。那肌肤上好像有什么?
  但温蕙逆着光,她眯着眼睛,也没能看清到底是什么。只诧异于蕉叶的这个举动。
  霍决看到了温蕙的神情,倏地转头。
  蕉叶已经收回了手,垂首俯身,退了下去。
  明明是一个很没有规矩的人,当霍决一出现,却好像立刻被规矩绑住了全身。
  怪人。
  待蕉叶退下,温蕙问霍决:“她是你的妾室吗?”
  她说什么驯兽的,温蕙没法信。因怎么看,都不像。
  若是妾室的话,倒有些能理解了。听说霍决要成亲娶正房了,来看看,探探虚实或者示威,都可能。
  落落被陆睿收用过之后,还没给名分,声音就已经比平时大了。
  霍决看她的眼睛。还是很平静,没有妒忌、生气、慌乱。
  也是,既不爱他,又何来的妒。
  “不是。”他说,“她不是什么人。不用管她。”
  但他这样说话,到底也没有给出叫作蕉叶的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温蕙想。
  温蕙便不问了。
  霍决弯腰摸了摸她的手:“有点凉了,回去吧。”
  他说:“叫了针线上来给你裁衣服,结果你不在。”
  “哦。”温蕙便起身打算回去。
  霍决牵了她的手。
  温蕙任他牵着。两个人步速不快,也不慢,从容地往回走。
  “今天不去衙门?”温蕙问。
  “有事才去。”霍决道,“监察院不比六部、内阁,有事的时候才忙,无事的时候不必坐班。”
  他给她讲:“事实上,我待在宫里的时间,比在衙门的时间还多。”
  “我听说过,监察院只效忠陛下,不受其他人辖制?”温蕙略知一二。
  霍决想起了刚才蕉叶的出现,他问:“你还听说过什么?关于我。”
  温蕙道:“说你很厉害。提到你的人,都会说你很厉害。”
  她忽然笑了笑。
  “我其实,每次听到,有点骄傲。”
  监察院霍都督那颗铁水浇铸般的心脏,因这句话异速地跳动了一下。
  他道:“哦。”
  许久无话,只感觉温蕙刚才微凉的手,被他攥在手里,攥热了。
  针线上的人在温蕙的院子里恭敬等着。
  温蕙回到屋子里,便看到桌子上堆得小山似的布料,她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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