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你的主意不错,我和你三弟说说,让他也多种些红薯。”红薯藤能做菜,是农家地地道道的菜肴,待红薯藤老了还能割回来喂猪,种红薯好处太多了,“对了,我寻思着养只猪,反正平时没啥事,可以成天去山上割草。”
猪对大家来说珍贵不已,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喂猪,故而养猪的人家都是村里有钱的,黄菁菁养猪纯属想挣钱,不止要养猪,还要养鸡,多多的养鸡,鸡能生鸡蛋,鸡蛋能卖钱,鸡身上全部是宝。
周士武脸上闪过错愕,“娘要养猪?”
猪不好伺弄,又脏又臭,还吃得多,黄菁菁不想弄得家里充斥着股粪臭味儿,怎突然想明白了?
黄菁菁心下咯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定了定心神,补救道,“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想着种庄稼是不太可能了,养只畜生过年有个盼头。”
周士武想想也是,范翠翠和他说等有钱了也买猪养着,“成,明日文莲嫂子来家里吃饭,我帮您问问。”
“记得问问谁家有孵的小鸡,我养十只。”
母子两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脚下的路对黄菁菁来说陌生又熟悉,差不多半个时辰,远远的听见嘈杂声传来,视野里是一处不高不矮的城墙,城墙下人头攒动,走近了,尽是小贩的吆喝声,村名讨价还价的声音,黄菁菁看了眼泛旧的城门,两侧站着四名押差,黄菁菁心头一颤,纳闷大家怎么在城墙外做生意而不去城里。
摩肩接踵,拥挤不堪,黄菁菁小脚的地儿都没有,“人太多了,老二买什么,趁早买了好回去。”
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来城里转转能深透的了解了解民俗,却不知进城的只有寥寥数人,周士武一只手勒着背篓绳子,一只手牵着黄菁菁,挤到卖肉摊前问价格,肥肉十五文一斤,瘦肉十二文,半肥半瘦十四文,周士武讨价还价,以十四文的价格买了两斤肥肉,说话的声音震得黄菁菁耳膜都快破了。
周士武提着肉,不敢把肉放背篓,人挤的地方小偷多,有不小心肉就没了,他问黄菁菁买什么,黄菁菁捂着耳朵,说了菜种,周士武皱眉,指着城门道,“菜种要去城里买,娘不若等我把东西置办齐了扶您进去?”
黄菁菁忙不迭点头,赶集的人全挤在这儿,太多了,大家一窝蜂买卖,万一她们出来没了怎么办,她知道周士武明天要请客,今天不把肉菜准备好,明天出糗就出大了。
周士武买了两根骨头,有卖酸菜的,他买了一些,又零零星星买了几样野菜,野菜刚冒出绿芽,颜色翠绿新鲜,黄菁菁也想买些,但她耳朵嗡嗡的,一只手抓着周士武,一只手紧紧护着自己钱袋子,城墙不长,但周士武买东西花了半个多时辰,完了,周士武才拉着她挤出去。
黄菁菁不知被踩了多少脚,弄得脚都麻木了,且累得厉害,只想找个地方做,黄菁菁靠着周士武,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在他身上,“赶集的人太多了,闹得我头晕。”
周士武整理着买的东西,一样一样清点,回道,“次次赶集都这样,娘怕是没见着过年的时候,比这更挤呢,都不敢带桃花她们来。”他把重的放下边,轻的放上边,一样一样码好放整齐,“娘,接下来我们去买菜种吧,离大哥做事的铺子不远,娘可以去看看。”
“他估计正忙,我看什么看,走吧,买了菜种早点回去。”黄菁菁拍了拍衣角,清晨精心梳理的发髻,此时有些凌乱,他顺了顺,和周士武去了城里。
和城外的喧闹拥挤不同,城里的街道上的人少多了,两侧的铺子开着门,金灿灿的光落下金黄的光,耀眼得黄菁菁不适应的眨了眨眼,周士武在前边带路,没刻意绕去周士文帮忙的铺子,特意拐个弯从后边街道拐去的菜种铺,铺子里站着人,约莫也是买菜种的,周士武想着既然来了,把开春要的麦种和水稻种一并买了,扶着黄菁菁走过去,刚走上台阶,就听着里边响起道熟悉的嗓音。
“你要三包麦种,一斤十文,三包三十文,加上你买的菜种九文,打的酱油三文,醋两文,总共四十五文,怎么就算错了,你别血口喷人,我有亲戚在镇上当掌柜。”
周士武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望去,那人一身灰白长衫,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说话神色倨傲,趾高气扬,底气十足,他还真没认错人。
黄菁菁顺着周士武的目光瞧去,不喜对方的态度,扯了扯周士武衣袖,声音疲惫,“换家吧,城里可不小,没理由只此一家。”
第34章 034 种豆南山
周士武心思微动, 眼神巡视了圈铺子, 站着不肯动,劝黄菁菁,“娘, 这家铺子的种子便宜, 往年咱家的种子都是从他家买的, 不信您瞧瞧。”
黄菁菁斜了周士武一眼, 她不爱看人脸色, 那男人态度傲慢,鼻孔就差翘上天了, 犯不着和那种人打交道,然而周士武已拉着她手臂进了店里, 她心头有些不悦, 面上却没发作。
店里的争吵还在继续,买东西的是位中年男子,身形瘦弱, 脊背弯曲, 肩头挑着担子,见对方理直气壮,他低下头, 一根一根数起手指来,见他这样,对方愈发趾高气扬,鼻孔哼了声, 不耐烦地推攘了男子下,“算什么算,我姐夫可是镇上有名的掌柜,我还能坑你不成,话说你是不是没带钱啊。”说着话,他撩起袖子,好像要打架似的。
黄菁菁最是讨厌这种欺软怕硬之人,插话道,“怎么不算了,明明四十四文,你却说四十五文,我看不是他坑人,是你想坑人家吧。”黄菁菁走过去,将方才的话复述一遍,“三包麦种三十文,菜种九文,酱油三文,醋两文,总共四十四文,呵,哪来的黑心商家,竟坑咱老百姓。”
黄菁菁竖着眉,布满皱纹的脸厌恶的皱成一团,目光凌人,铺子忽然就安静下来。
猛的被打断,刘桩甚是不满,顺势便怒道,“你谁啊?”随着调转视线,眼神在黄菁菁脸上滞了滞,又转向她身侧的周士武,高高在上的姿态稳不住了,单眼皮下的眼珠子黑溜溜的转,立即垂下了头,双手热络的伸向黄菁菁,“哎哟老祖宗,您怎么来了,好些日子没见,您还真是越来越年轻了。”
花言巧语,黄菁菁不动声色避开伸来的手,眉峰紧蹙,她不认识眼前之人。
被她躲开,刘桩也不生气,脸上赔着讨好的笑,“婶子,您来怎么不说声,我好租辆牛车去稻水村接您,这么远的路,哪能让您走着来呢,别说我不答应,姐和姐夫听见了也不会答应的。”话完,抬起头,脸上的笑收敛了些,“周二哥,您陪着婶子一起啊。”
听他的口吻,黄菁菁琢磨些名堂出来,他怕是刘慧梅娘家的兄弟了。
中年男子转过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个布袋,数了二十文出来,“掌柜的,我是大山村的肖帮,能不能赊账。”
刘桩满脑子都是黄菁菁上门找他所谓何事,哪有功夫搭理中年男子,一把收了钱,让男子快走。
黄菁菁看中年男子拿了种子,又重复了遍自己的名字村落,生怕对方记不住似的,而刘桩却神情恼怒,中年男子无法,把种子放进左边的担子,拿上层的稻草盖住,徐徐回了。
“婶子,您是专程来找我的吗,您找我捎口信就是了,犯不着来铺子,这乱糟糟的,您爱整洁惯了,不是脏了您的鞋吗?”刘桩张嘴全是好话,心里却没底,时不时拿余光瞅一眼周士武,双手交握,不知怎么办。
黄菁菁没有攀交情的意思,铺子沿墙搁置了三排麻布口袋,里边是各式各样的种子,她想都没想便弯腰鞠了一捧在手里检查,好似重复过千百遍似的,连她自己都没感觉出来。
刘桩点头哈腰站在后边,抵了抵周士武手臂,热络道,“周二哥,有空了来家里喝酒啊,把姐姐和姐夫也叫上,咱兄弟几个好好聚聚。”
周士武眼神闪过诧异,低头端详刘桩两眼,刘家住在稻源村,离镇上近,村里大半的男人在镇上做工,甚是富裕,村里人看不起偏远村子的村民,刘家也瞧不起周家,刘桩是家里的老幺,被宠坏了,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周士文成亲,他们去稻源村迎亲,不过七八岁的刘桩便指着他们鼻子骂,骂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周家态度几年如一日的高傲,则会伏低称赞人,他抿了抿唇,“多谢了,马上春种,事情多,恐怕是没空了。”
刘桩想想也是,讪讪笑道,“不着急,日子长着,总会有机会的。”
黄菁菁一粒一粒摩挲着种子,种子大小不一,有饱满的有干瘪的,她捏着粒饱满的种子塞进嘴里,上下牙齿一咬,种子咔嚓声裂开,她把种子拿出来再看,算不上嫌弃,但也不是多喜欢,庄户人家靠庄稼吃饭,一年有多少收成除了气候肥料,和种子息息相关,她又捏了粒饱满的种子放嘴里,刘桩嘴角抽了抽,“婶子,都是亲戚我还骗您不成,咱铺子的种子可是镇上最好的,咱东家跑到南边买的种子,光是车马费就花了不少呢,咱东家说了,什么都能挣就是不能挣黑心钱,您瞧瞧这种子,比其他铺子饱满多了。”
南边水稻丰收,一亩田产的水稻比清源镇周围村子的多,百姓们甚是想要南边水稻的种子,镇上每家铺子卖的种子都说是从南边拉回来的,可是不是,谁清楚?即便是,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谁北则为枳,南边的稻种不见得能适应这边的气候。
任由刘桩吹得天花乱坠,黄菁菁仍一袋子一袋子的检查,期间咬了好几粒种子,刘桩心疼不已,但碍着是黄菁菁,他不敢发作,他姐那样聪慧伶俐的人都没在她手里讨着好处,他怎么可能比他姐厉害,只盼着黄菁菁眼高于顶看不上铺里的种子才好,否则,他苦恼的还在后边。
在他的祈祷中,黄菁菁终于放下种子,拍了拍手,“老二,我们再去其他家看看。”
周士武微低着头,面色温和,“好的娘。”
刘桩心里松了口大气,但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假意挽留道,“婶子,这种子实打实从南边拉回来的,大家都是亲戚,您要买我还能收您钱不成,您看上什么装回家就是了,就当我替我姐孝顺您的。”
马屁顺口就来,黄菁菁好笑,“容我想想。”
货比三家,多转转总是好的。
刘桩脸上的笑僵了僵,不敢再乱说话,生怕不小心黄菁菁改变了主意,人走出去老远他心里都觉得不踏实,想找他姐说说话,然而铺子有生意,一时半会走不了,结果就是黄菁菁和周士武回来了,说要买种子。
他方才把话说到那种份上,哪敢收他们钱,黄菁菁好似也不着急,弯着腰,一粒一粒的选,选的都是大的,饱满的,刘桩快哭了,他刚来铺子几天,然而内里门道是知道些的,东家为了挣钱,种子好坏是参杂在一起的,人们买回家自己挑,像黄菁菁这般选种,她选了,面上的就不好看了,谁还会买?
然而他不敢得罪黄菁菁,他的这份工作,刘家在镇上买的宅子,周士文出了钱和力的,依着黄菁菁无理取闹的性子,没准会以为他的宅子全是周士文的,他可不敢闹,只得好生供着,吃亏就吃亏了,一年就一回,咬咬牙就过去了。
黄菁菁挑种子挑得慢,让周士武跟着一起,周士武哎了声,便学着黄菁菁一粒一粒的捡。
周士武是个明白人,他娘可不会白白占人便宜,所谓反常即为妖,刘桩的态度很有问题,周士武稍微动脑子就想到了刘桩的这份工作怕是巴结周士文得来的,他有些生气,周士文宁肯帮刘家人都不肯帮自己弟兄,亏得分家时还叮嘱他们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结果他自己先变了心。
黄菁菁一口气选了六种菜种,刘桩脸上的笑愈发难堪,两人挑了半个时辰才心满意足的站起身,两人挑过的麻袋,种子黯淡干瘪,瞧着就不是好种,进来的人怕是看不山的,偏他还不敢发作,有心收黄菁菁的钱,但又开不了那个口,只能看着黄菁菁和周士武拿着种子走人。
两人沿着街道没了身形,太阳都快爬到头顶了,他左右街道看了看,关上门,急冲冲朝右边巷子走了进去,五十米的地方是个岔口,他拐弯走了左侧,巷子又深又窄,走到一扇朱红色门前,他烦躁的叩了叩门,“娘,娘。”
“来了。”随着老妇人的回答,门从里开了,刘桩在家里横惯了,一进门,看刘慧梅坐在院子里的柳树下晒衣服,有些着急,“姐,你还洗什么衣服,你婆婆来了,还有姐夫他二弟,你赶紧回你那边,否则被你婆婆发现,闹得邻里尽知,丢脸的就是咱了。”
刘慧梅把被单挂在竹竿上,拿手轻轻理平顺,闻言,蹙眉道,“我婆婆来了?”
当下就有些急了,刘桩也是个急性子,不住点头,上前拉着刘慧梅就往外边推,“她来我铺子买种子,选了半个时辰,把好的全选走了,我还不敢收她钱,这个时辰,估计想去你那打牙祭呢,你赶紧回去,等她走了再过来。”
刘慧梅边解下身上的围裙边朝外边走,肖氏看儿女推攘,心头不高兴,“老幺,放开你姐姐,她来就来,难不成来一次就要你姐姐供着她一次,她作威作福惯了,不管在哪儿都把自己当老太婆让人供着,昨个儿就和你姐夫说了中午过来吃饭,回去像什么样子,何况你姐姐没做错什么,她在为周家挣钱呢。”
刘慧梅找了份工,给人洗衣服,那边租赁的宅子小,刘慧梅转不开身,不得已才来这边的,传到黄氏耳朵里,也是刘慧梅贤惠能干,没有丁点错处。
刘慧梅把围裙递给刘桩,朝肖氏道,“我还是回去看看,好不容易分了家,别闹得面子上过不去。”
刘桩点头,只是肖氏不高兴,他送了刘慧梅出门折身回来安慰肖氏,“娘别生气,姐也是没办法,以她婆婆的口才,三两句就能给姐冠上顶不孝的帽子,那种人软硬不吃,咱除了认栽还有什么办法,说到底,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
肖氏掐他一把,“说什么呢,你姐嫁进周家这么多年了,小心你姐听到这话不高兴,娘知道你姐是为了咱们。”
刚买了宅子,手里的积蓄全部没了,短暂的刘家还要靠着周士文呢,而周士文最是孝顺,刘慧梅敢对黄氏甩脸色,周士文那关肯定过不了。
说到底,做儿媳哪有不低声下气的?
刘桩腰间一痛,龇牙咧嘴跳开,“娘,我知道的,所有才没收他们钱,午饭做好了没,饿死我了,您不知道,和姐她婆婆打交道,我浑身都在出汗呢,还是娘好说话。”
肖氏没个好气,“干什么拿她和我比。”
她如今在镇上有宅子,儿子媳妇孝顺,黄氏不过是个无知村野胖妇罢了。
和那种人计较做什么,平白降低了自己身份,黄氏以前就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更别论现在了。
这般移向,肖氏脸上又浮起了笑来。
刘桩已进了灶房,打马虎眼道,“知道了知道了,娘,快吃饭吧。”
另一边,黄菁菁没打算找周士文,她买了四个馒头,递给周士武一个,把三个装起来,是给栓子他们的。
周士武平生第一次接到黄菁菁买的馒头,有些受宠若惊,黄菁菁倒是没多大的情绪,“中午了,总不能饿着回去。”
周士武喉咙滚了滚,声音有些颤,“娘不吃吗?”
“我减肥。”
周士武不说话了,拿着馒头,怔了许久,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找周士文,周士文和刘慧梅会开心的招待他们,黄菁菁爱财如命,怎么舍得花钱买馒头。
黄菁菁走出去一步远,回头看周士武盯着馒头沉思,解释道,“你大哥忙,就不找他了。”
分家后,周士文分得的田地全给了她,她让刘氏和周士仁种着,给她分些粮食就成,镇上什么都要用钱,周士文也该存些钱了。
她和周士武若去了,肯定要吃肉,完了还让她捎回家,一顿饭就得二三十文,不值得。
周士武点了点头,盯着黄菁菁瘦了不少的背影,有些恍惚,他娘,不止身材变化了,心也变了很多,可能是那回吓着了吧。
回到家晌午已经过了,西边灶房的烟囱冒着青烟,东边则静悄悄的,范翠翠躺在屋里哭天喊地,黄菁菁置若罔闻,拿出馒头,喊桃花出来吃馒头,周士武脸色不好看,朝黄菁菁道,“娘,我说说她。”
黄菁菁不以为然,范翠翠聪明着呢,肚子里又怀着个更是有恃无恐,周士武拿她没有办法,桃花跑出来,见范翠翠手里白花花的馒头,笑开了花,“奶,我要吃馒头。”
听到动静的栓子和梨花不甘示弱,比桃花慢,但声音不比桃花小,三人抱着黄菁菁,笑声充满了院子。
黄菁菁心中一软,把馒头分给他们,“吃吧,奶也饿了,栓子,你爹做好饭了没?”
周士仁从灶房探出头,黝黑的脸上闪过不安,“娘,差不多了。”
周士仁不会做饭,以前家里女人多轮不到他们,分了家,刘氏尽可能不让他做饭,也就刘氏生病的这几天,黄菁菁忙得心浮气躁,骂他大男人不懂做饭,他才学着做的,有黄菁菁在旁边看着,不会出太大的篓子,今日不同,他再依葫芦画瓢然锅里还米还是给胡了,怕黄菁菁骂他浪费粮食,他把糊掉的米装起来了,准备稍后煮来自己吃。
黄菁菁一进灶房就闻着糊味儿了,她揭开锅盖看了看,没有吭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古人信奉君子远庖厨,但是家里人只这么多,总不能让她一直伺候刘氏,她接下来还有自己的事情忙呢,吃饭的时候,刘氏撑着身子爬了起来,黄菁菁倪她一眼,继续喝碗里的粥,刘氏心头惴惴,东屋范翠翠的哭声她听见了,灶房糊了她也闻见了,但她没有起床,黄菁菁回来她则不敢了,憔悴着脸,喊了声娘。
“待会老三把方大夫叫来瞧瞧到底什么毛病,别说我当婆婆的苛待了你,有病看病没病干活。”村里的人开始忙春种了,刘氏一直病着不是法子,花点钱请大夫也好,免得拖着拖着真拖出病来。
“不用。”刘氏抬起头,“不是什么大事,我好了,下午就能下地干活了,娘别请大夫。”
手里本就没钱,看大夫又得花钱,刘氏知道自己的病在哪儿,她,她打了栓子,心里甚至升起股怒气是从前不曾有过的,她害怕,说不出的害怕。
想给栓子道歉,但栓子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让她无从开口,加之和范翠翠的交锋,一时转不过弯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
栓子分了一半馒头给黄菁菁,剩下的一半又分成两半,一半给了刘氏,“娘,您吃馒头,吃了馒头就好了。”
家里收小麦的时候也会做一辆顿馒头吃,可是硬邦邦的不甜,他不太喜欢,不像手里的这个,又软又甜,真的很好吃。
刘氏把馒头还给他,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了,“娘不吃,奶给栓子买的,栓子自己吃啊,栓子,我......”
栓子闷着头,望着被刘氏还回来的馒头,搁下筷子,脸气得胀鼓鼓的,黄菁菁把碗里的馒头夹给刘氏,“孩子给你的你就吃,栓子还不是希望你早点好,一个馒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搞得好像八辈子没吃过似的,丢人现眼。”
刘氏喉咙滚咽了两下,不敢忤逆黄菁菁。
傍晚,刘氏去灶房做饭,气色好了很多,周士仁砍柴回来,远远的看见自家烟囱升起的炊烟,心宽松不少,中午黄菁菁就说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做饭,这会儿想来是刘氏了。
刘氏病好了,范翠翠又浑身不得劲了,夜里哭哭啼啼睡不着,说自己命不好,肚里怀着孩子,桃花没人照顾,含沙射影,黄菁菁装聋作哑估计都不行,半夜爬起来,朝着东屋一阵骂,“命苦是不是,命苦就回娘家找你娘家人伺候你,只你命苦,你瞧瞧咱村里谁不命苦,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想过日子就给我滚,这世道,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了。”
顿时,东屋的声儿没了,黄菁菁翻过被子继续睡,范翠翠不就觉得自己帮了老三几天忙心里不高兴吗,斤斤计较到这个份上,真是够闲的,她不摆婆婆的谱就以为她好欺负了,有些人就是过不得安生的日子,不被人骂着心里不痛快,成天到晚总想找点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