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叶先生受过很严重的伤，”他稍稍犹豫，瞥了眼林管家，“虽然身上看起来没什么伤口，但身体内部却并不太好，尤其是头颅的位置，曾经遭受重击，有很大一块淤血，且有明显的压迫症状。”
林管家神色凝重：“陈医生，需要做手术恢复吗？”
“目前还不确定，如果只是失忆的话，也许能够慢慢清理，但如果有其他症状，恐怕就需要立刻动手术，”陈医生又说道，“可现在叶先生的情况并不好，身体条件也很差，除了头部的淤血，身上很多部位都有旧伤，需要好好调理，我个人建议先养好身体，再尝试着清除血块。”
“那我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清除血块之后吗？”叶远明迫不及待地问道。
“不确定，淤血压迫时间过长，具体影响是暂时还是永久性的，还要看后续发展，”陈医生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叶先生，您平时还有什么其他症状吗？比如头晕，恶心之类的？”
叶安淡淡的瞥了眼叶远明：“没有。”
“那就好，”陈医生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幸好症状还不算特别严重，如果没有其他意外，等清理玩血块，叶先生的记忆就会慢慢恢复。”
叶远明想扯出的笑容彻底僵在嘴角，脸上的表情一时古怪至极，此时又被叶安冷冷的扫过，顿时如坠寒窟，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另一边，叶楚楚和叶之衡被陈崇带到医院，先去找陈医生拔了七八根头发，疼得叶小臭臭龇牙咧嘴，一个劲儿的吸鼻子，好像随时都能哭给楚楚看。
他以为只需要拔一根头发，可没想到吭哧吭哧拔了这么多。
叶之衡仗着失去的头发，理直气壮的跟楚楚提要求：“我今天想吃小熊蛋糕，还要吃一份巧克力蛋羹，还要让李妈做西瓜沙冰……”
一个又一个要求抛出来，却都没得到回应，叶小臭臭悲从中来，小脸上满是失望：“楚楚，你不疼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叶楚楚站着没动，远远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影，那张比记忆中年轻许多的脸庞，让她生出了一丝恍惚。
叶小臭臭这才发现他被带到了病房，下意识的捂上小屁|股，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病房中的叶安，小身子瞬间僵住。
他的记性很好，可相隔数月未见，对方似乎已经大变了模样，跟他印象中西装革履的爸爸好像没有丝毫关系。
就连看向他的那双眼神，都是他认不出的陌生。
叶之衡没敢认，就呆在门口，安安静静的望着他。
“楚楚小姐，之衡小少爷，再等三个小时，亲子鉴定的结果就会出来，”林管家眼眶微红，笑着说道，“先生这次吃了很多苦头，以前的记忆也忘了很多，但不要紧，他很快就能康复，重新想起两位小主人……”
林管家絮絮叨叨的介绍着状况，叶楚楚也带着叶之衡走近病房，但叶之衡却始终依偎在她旁边，小手抓着她的袖子，一言不发。
“爸爸。”叶楚楚率先喊道。
叶安不安的抿了下唇，颔首应下，叶之衡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小心翼翼的戳了下楚楚的腰，凑过去道：“楚楚，他真是爸爸吗？可是爸爸以前比这个好看。”
躺在病床上的叶安依旧容貌出色，但病痛的折磨却让他十分憔悴，身形也削瘦的厉害，足足苍老了好几岁。
叶安轻笑，望着那张略显熟悉的脸庞，脑海中模模糊糊划过一道身影，看得并不太真切，但他觉得这就是他儿子。
“跟以前差很多吗？”他笑着问道。
“嗯！很多，差很多呢，林叔，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呀，爸爸比他长得更帅，更年轻，爸爸穿西装打领带，从来都不会生病……”
叶小臭臭越说声音越小，眼眶红了一圈，躲在叶楚楚身后不再吭声。
他希望这是爸爸，却又希望他不是，爸爸怎么会忘了他？
哪怕爸爸的记性再不好，忘记去幼儿园接他回家，忘记送他生日礼物，忘记回家的路……可怎么能连他都忘记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宁愿不再要这个爸爸。
一直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叶小臭臭都没办法接受这种落差，耷拉着小脑袋跟在叶楚楚身后，死活不肯接近叶安。
林管家格外无奈，只能劝说道：“先生离开了几个月，小少爷有情绪也正常，过几日……过几日许是就好了。”
叶安无声的笑了下，心神终于落定。
回到别墅后，李妈本打算做一大桌饭菜庆祝，但叶安身体虚弱，还在养病，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只能做了些清淡的补汤。
叶小臭臭只吃了很少的一点，连李妈特意准备的西瓜沙冰都没动，耷拉着小脑袋提前回房睡觉，可翻来覆去好久都没能睡着。
他，一个四岁小朋友，竟然破天荒的失眠了。
荧光的闹钟指在9:25，叶之衡从床上爬起来，穿着小恐龙睡衣敲响叶楚楚的房门，他只轻敲了一下，就乖乖在外面等着。
叶楚楚打开房门，揣好兜里的手机，对上叶小臭臭那双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异常无奈：“怎么了？”
“楚楚，我能跟你睡吗？”叶之衡咬着手指头问道。
叶楚楚拿开他差点儿填进嘴里的小手指，凉凉道：“不能，之衡小朋友，你已经四岁了，不能跟女孩子一起睡。”
叶小臭臭吸了下鼻子，委屈：“可是我一个人睡不着。”
叶楚楚叹了口气，在她记忆中，上一世叶之衡就对叶安有诸多怨言，父子关系异常僵硬，没想到现在竟依旧如此。
叶之衡从今天见了叶安后就很不对劲，这样戏剧又狗血的事对一个四岁小朋友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
“好吧，但是你只能睡一小会儿，”叶楚楚将他拉进来，“等你睡着了，我就把你送回去，行不行？”
“楚楚，你真是变了，录节目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叶小臭臭嘀咕着，手脚并用的爬上粉色的公主床，钻进被窝，蹭到受伤的小屁|股时，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最后他索性趴在床上，歪头见叶楚楚还在下面，立刻大方的拍拍枕头：“楚楚你上来呀，我不用你的粉色枕头，我有帽子！”
他趴着睡也用不着小枕头。
叶楚楚看着小家伙折腾，心疼又想笑：“晚上你上药了吗？再过两天就能好，谁让你去爬树来着？不让你去，你偏偏要去，还好只是摔到了小屁……”
“楚楚你别说啦！”叶之衡又羞又恼，他又不是故意要摔下去的，只是一个意外，意外而已！
叶楚楚莞尔，rua了下他头上的睡衣帽，没好气的说道：“那你做了还不让我说呀，对了，还有今天，你怎么不跟爸爸说话？你不是最想要找到爸爸了吗？现在他回来了。”
叶之衡用两只手撑着下巴，小脑袋晃了晃，叹气道：“楚楚，他不像爸爸，他都不记得我啦，肯定也不记得你，我不想叫他爸爸，他不合格！”
“不合格吗？”叶楚楚恍惚想起上一世叶安的葬礼，她那位老哥明明很伤心，却从没对着外人，甚至对着他，掉过什么眼泪，在她仅有的记忆中，他们父子俩之间也更多是争吵。
“也不是每一个人生来都会做爸爸的，唔，你也不是生来就会给人做弟弟，做哥哥的，是不是也该有个学习机会？”叶楚楚笑了下，“你可以教教他，让他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爸爸。”
叶小臭臭重重的哼了声，想侧身换个姿势，却又怕小屁|股被蹭疼，只好扭扭捏捏的又趴回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床头的蕾丝边。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想起一声震动，叶楚楚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那条微信消息，正准备回复，一个小脑袋凑过来，搭在她肩膀上，努力辨认上面的汉字。
“白……是白萤姐姐吗？”他拧着小眉头，一脸的不高兴，“楚楚，原来你不睡觉，是在偷偷玩手机！”
叶楚楚狡辩：“没有，就是刚刚收到一条消息。”
“肯定不是，谁睡觉会把手机藏在口袋里？”叶小臭臭理直气壮的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她叉腰指指点点，“楚楚你不听话，晚上玩手机，还不认真写作业，怪不得你算术没考满分呢，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没……”
“你有！”叶小臭臭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万分可爱的小恐龙睡衣给他添了几分威势，宛若小教导主任附身，对着不守纪律的叶楚楚就是一顿输出，“我要告诉林叔，告诉李妈，让他们把你的手机也收走！”
“楚楚，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不听话！！！”
“……”
望着叶楚楚不知悔改，还要继续回复消息的场景，叶小臭臭简直痛心疾首，严厉的说道：“叶楚楚，我现在要批评你！你给我放下手机！”
叶楚楚虽有那么一点点心虚，但面对一个四岁小朋友，还是努力支棱起自己，嘴硬道：“现在还没十点，我明天又不需要早起上课，这是正常娱乐！批评驳回！”
“要早起！明天要写作业！”叶小臭臭叉着腰，小脸上表情凶狠，“楚楚，你晚上再偷偷玩手机，我就把你的事告诉警|察叔叔，让他来抓你！”
叶楚楚：……？！
妈哒，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叶楚楚面无表情的将他提溜下来，打开房门：“叶之衡，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把你丢出去？”
“……”
望着那两只充满怪力的手，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叶小臭臭蓦然清醒，眼神飘忽着，摆正自己的小恐龙睡衣，小声说道：“我自己出去，哼！”
走到门口时，叶小臭臭转过身：“楚楚，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小家伙拔腿跑回房间，“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叶楚楚：？
呵，小怂蛋！
-
第二天，叶小臭臭七点起床，不到八点就坐在了琴凳上。
叶安在小渔村时便醒得很早，叶家其他人也素来勤快，唯有叶楚楚每到假期，不到十点不肯出房门，以前叶之衡会贴心的调整时间，但今天，他就是故意的。
他要把楚楚叫起来写作业，还要把她昨晚偷偷玩手机的恶行曝光！
肉呼呼的小手指抬手就是一阵乱弹，杂乱的音符扰得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叶小臭臭有一瞬间的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往下弹。
激|情澎湃的命运交响曲在别墅中响起，没等叶楚楚从床上爬起来揍弟弟，叶家便迎来了两位小客人。
霍家两兄弟背着小书包走进来，一个面色无奈，一个无比雀跃。
霍正深是被霍夫人逼着赶过来的，尤其他前几天病过一场，昨天叶楚楚回来他莫名好转后，霍夫人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大早上将他揪起来找叶楚楚写作业，美名其曰过来多蹭点儿福气，说不定以后就能不生病。
能不能不生病霍正深还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没准很快就会被叶楚楚拉入黑名单。
霍正骅昨天就想找叶之衡玩，可昨晚叶安刚回家，他被霍夫人拘着不许过来，只能起了一个大早，听到叶之衡练琴就背上小书包出门。
刚见面，霍正骅就关心道：“之衡弟弟，你的小屁|股没事吧？爬树实在是太危险啦，以后我们都不要去做危险的事。”
听他提起爬树，叶之衡紧贴着琴凳的小屁|股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事，我是小男子汉，才不怕疼呢，”叶小臭臭从琴凳上跳下来，瞥见跟在身后的霍正深，小下巴微微扬起，“你是来找楚楚写作业吗？”
霍正深顿了下：“是。”
“嗯，那你们在楼下等着，不许上楼哦。”叶之衡吭哧吭哧的爬上楼梯，敲响叶楚楚的房门，大声喊道：“楚楚——楚楚——霍正深找你写作业啦，你快起床！”
霍正深：？？？
小朋友，你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莫名背锅的霍正深心中忐忑，却又不好跟叶之衡计较，等半个小时后跟叶楚楚碰面，瞥见她眼中的复杂与痛惜，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挣扎一下，解释此行的原因。
叶楚楚率先说道：“霍正深同学，没想到你如此热爱学习，你不是已经考了第一名吗？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如此丧心病狂，大早上就来找她写作业！
霍正深知道自己身上这口黑锅稳了，只好向她表示歉意：“抱歉，楚楚同学，下次我会注意时间，争取不影响你休息。”
……还有下次？！
叶楚楚斜他一眼，手中的笔用力在纸上戳了下，叶小臭臭提醒道：“楚楚，你再戳纸就要破啦，不会算术也不要紧的，我教你。”
他说着就把小椅子挪到她身边，轻轻地把小屁|股放上去，伸长了脖子看她的作业本，光是题干密密麻麻的许多汉字，就让小家伙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