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董兵兵看着看着就心疼了,她双手扶住沈凯超劲挺的腰胯, 一面踮起了脚尖,清澈的瞳孔中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不会是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吧?”
  “没有。”沈凯超终于笑了,也说出了两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声音带着些意料之中的沙哑,“办完事情后今早刚到的上海,看着时间还早,便想着先来见见你。”
  “哦。”董兵兵闻言放下心来,随口问了一句,“那一切还顺利吧?”
  沈凯超倒是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支吾了一声便绕过了。
  他松开抱着董兵兵的手,改为揽住她的肩头开始往车里走:“这是要去医院?那我送你吧。”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董兵兵被体贴地送入了车内。车里的物品很少,于是储物台上的那一份报纸便显得格外醒目,百无聊赖的董兵兵索性随手拿过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沈凯超也绕过车头坐上了驾驶座,正想启动车子时,却被一旁的董兵兵扑了个正着。
  “想做什么?”沈凯超见状勾起了唇,这还是第一次被如此热情对待。
  他虚揽过董兵兵松软的腰肢,全身瞬间紧张起来的肌肉又被强制放松了下去。
  然而董兵兵却只是举起手里的报纸指给沈凯超看,水润的眸子里一片了然与喜意:“上次你说的执行任务是不是就是这个?难怪你今天这么早就来,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这份报纸是今早刚出的,里面详细地报道歌颂了出逃的朱将军等人昨晚被沈少校击毙的事件,而董兵兵所指的地方则是一张占据了大版面的图片,上面清晰地显示着朱将军一家三口仰躺在地的死状,三个人无一例外通通都是右侧太阳穴中枪,脸上的表情竟然也俱都安详,显然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一枪毙命的。
  沈凯超见状微抿了抿唇角,回想起昨日之事,他仍有些后继无力的疲乏感:“其实不是的,人并不是我杀的。”
  昨晚他本就没有要全部灭口的意思,一个被国党厌弃的上阶层将军,谁也不知道他手中掌握的秘密和把柄有多少,因此他的价值远比想象中还要大一些,起码对于隐藏在周围的红党来说是这样。
  然而意外来临得十分突然,就在朱将军一行人即将走入包围圈后,只听得几声枪响,三人便纷纷倒地不起了,与此同时沈将军派来的福伯带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却带着微妙的得意笑容……
  董兵兵不知其中奥妙,只以为沈凯超是因为行动不顺,不曾实现对她的诺言,所以才情绪失落。
  她低着头想了想,复又抬起头安慰道:“没关系的,反正不管是谁杀的,这种为一己私欲视他人生命为无物的人死了才好呢,我很高兴,想来深受迫害的平民百姓们也很高兴。”
  “更何况,你是我们国家的军人啊,手上本就不宜沾染国人的血。”董兵兵执起沈凯超放在她膝上的左手,用水润的樱唇碰了碰,开始不着痕迹地引导着,“现在外国入侵者肆虐,国内战乱四起,国家社稷动荡不安,保家卫国才是正道。”
  沈凯超看着董兵兵认真的神情和柔软的小动作,内心不免有些澎湃起来,他想的仅是两派纷争,可董兵兵想到的却是国家社稷,孰大孰小,孰轻孰重,高下立见。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伸出手轻柔地去抚摸董兵兵脸上的伤痕。一个个颜色暗红的椭圆形疤痕映着她那白净的肌肤分外明显,就像是极品瓷器上的微瑕,让人生不出反感,反而满心的怜惜。
  “还疼吗?”沈凯超问道,声音带着连他也听不出来的的暗哑。
  伸过来的大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茧子,摸在刺痒的脸颊上实在舒爽,董兵兵忍不住在对方粗粝的掌心中蹭了又蹭,明媚的杏眼不自觉地微微眯起,脸上的表情像只贪食的猫儿一样餍足。
  她埋在沈凯超的掌心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撒娇:“不疼,但是超痒的。”
  话音刚落,董兵兵却被沈凯超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声音娇软地惊呼道:“做什么啊?”
  “让我抱抱你。”
  身着冬衣却仍旧纤柔的腰身在座位上被转了一圈,随后被大手揽抱住,膝弯也被人从底下伸手梏住,对方一个使力,董兵兵便轻飘飘地落到了沈凯超劲长有力的大腿上。
  驾驶座位置狭小,还有方向盘碍事,董兵兵只能紧贴着沈凯超的腰腹坐着,姿势分外不舒服也不雅观。
  她皱着眉扶住沈凯超脑后的椅顶,不敢完全将自身重量全放到身下男人的身上,只是轻轻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妄想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腿上的人一来一去磨蹭着,就像是只踩奶的猫,一点一点踩到了沈凯超的心里。
  “乖,别闹了。”沈凯超伸手猛地按住了董兵兵的腿,再让她这么蹭下去他只怕会立即失态。
  被止住了动作的董兵兵一下子失了力,整个人像团棉花似的,重重地落到了沈凯超的腿胯上。她怔怔地看着沈凯超,杏眼瞪得滚圆,迷糊而又可爱,仿佛有些不知所措。
  沈凯超心中陡然升起万丈柔情,忍不住亲了亲她花猫一样的脸颊。
  “不要,我早上才刚涂过药膏。”董兵兵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连忙避开,长长的眼睫蹁跹敛下,袖口的蕾丝绣花却分外精致,“我要下去了,坐在你身上一点都不舒服。”
  可沈凯超却怎么舍不得这么快就放她走,他搂着她的腰,又探过头去捉她嘟着的嘴亲,董兵兵躲闪不及,竟被亲了个正着。
  娇艳的红唇微启,董兵兵本想呵斥,却不想被对方立即捉住机会,随即趁虚而入了。于是下一刻两人唇齿交融,意趣横生,分外美妙。
  车外寒风呼啸而过,车内却暧昧气息丛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凯超沉迷于董兵兵的甘甜,渐渐失去了自制,变得越来越放肆,心中滚烫甜腻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喷涌而出,而他却无力阻止。
  董兵兵恍惚感觉到有些痛楚,忍不住发出一声嘤咛,她移开脸,无力地攀附在沈凯超的肩头,软嫩的身体仿佛已经化成了一滩水,任人随意摆弄。
  某处越来越不容小觑的力量和腰上男人有力的大手使得董兵兵终于恢复了清明,她变得羞恼起来,修得精致的细眉高高挑起:“你到底要干嘛呀!”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娇嗔,一下子就将沈凯超砸醒了,他下意识地松开了双手,疲软地背靠在后头的椅座上,十二月的天,他的额上竟冒出了细密的汗,只是那双鹰眸仍紧盯着怀里的女孩不放。
  仍坐在沈凯超腿上的董兵兵紧抿着唇,对方紧贴着她的动作使得她羞愤至极,她挣扎着想要下来,急剧蹭磨之间,只听得沈凯超突然粗喘一声,猛地抱住了她,溢出唇边的声音竟意外的好听。
  重被禁锢住的董兵兵呆傻了片刻,随后更加恼羞成怒起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从心底涌起,她咬了咬唇,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侧过脸对着沈凯超的喉咙就是一口。
  然而下一刻,她却被狠狠推倒在方向盘上,狂风夹杂着暴雨随即宣泄而来,隐约中只听得对方说:“真想今天就把你娶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太热了,来点狂风暴雨挺好的~
  第59章
  回到医院的董兵兵脸上的绯红仍未褪去, 她抚了抚褶皱的大衣,随后推开了病房门。
  病房里, 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赵叔正在喂董老太太吃东西, 两人专心致志的,气氛倒也温馨。
  “奶奶。”董兵兵笑着走进了门, 脸上满是不好意思,“还说要给您带早饭的, 结果您都没吃到, 都怪我来晚了。”
  董老太太自然不会介意, 她躺在病床上朝董兵兵伸出了手:“路上可还安全吧,你以后出门可得带着些个人, 不然要是再遇到了意外,奶奶可怎么向你爹交代啊。”
  这些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董兵兵都已经详细地告诉了董老太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也因此, 老太太格外注重董兵兵的安全, 生怕她什么时候又遭了横祸。
  赵叔见状连忙从床边站起了身走到一边, 董兵兵也顺势坐下, 并将手里的饭盒放到了床头的矮柜上。
  “知道了, 奶奶。”她弯着眼睛握住了董老太太伸过来的手, 又好奇地转过身对着赵叔问道, “对了赵叔,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一旁拿着勺子和碗的赵叔闻言笑着回答道:“今儿早上去棺材铺子里瞧了瞧,定下了两口上好的瓷坛, 看着离医院也挺近,索性就直接过来了。”
  他精神奕奕,根本看不出昨晚其实半夜才归,一夜未睡。
  “还是辛苦你了,才刚回来,也不曾好好休息,又得跑东跑西忙活着。”董老太太开口道。她的脸上仍旧蒙着厚重的纱布,瞧着精神却是好了很多,此时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老赵。
  听到对方的温言软语,老赵不免有些喜意:“这说的是什么话,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是跑跑腿而已,他做的还远不止这些。
  话说昨日,董四夫人先带着一行人在街头寻了个小客栈勉强作为落脚之地,随后又遣了春香拿着其他几人换下来的衣裳跟着她一起去折卖,本以为多少也能卖到百八十块,解一解燃眉之急,但价格却远比想象中要低得多。
  “你说什么,我们一共五身衣裳,三身从百货商店里买的高价成衣,还有两身上好的细棉,怎么才值三十块?当初买的时候花的零头可都不止这个数!”董四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地跟坐在柜台里的掌柜掰扯着。
  “这位夫人,且不管您之前买这些衣服花了多少钱,既然已经穿过身了,那就是旧物,我们就算是收,自然也得按旧衣裳的价格收进来。”掌柜的听到质问却连眼皮也没抬,他快速地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语气十分镇定:“更何况,我们铺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衣服了,呵呵,也就是我看你们急着用,才做主接一接,给出来的价钱已经很公道了。”
  “什么公道,我看你这也太低了,简直就是趁火打劫!”硬要跟来的董漱雨气不过,伸长了脖子朝坐在里头的掌柜喊道。
  趁火打劫?掌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抬起头看了董漱雨一眼,严肃地回答道:“这位小姐,您可不要胡说八道,我们铺子在这地儿经营多年,口碑那在业界里都是是顶好的,童叟无欺!”
  “要是你们觉得不妥,大可再去别家看看。”掌柜猛地一挥衣袖,送客的架势明显。
  “哎呀,咱们再好好谈谈,掌柜的您别生气。”董四夫人用力扯了一把董漱雨,表情带着苛责,“去后头待着去!”
  她们其实也并非没有去过别的店里问价钱,只是典当行里出价并不高,而裁缝铺里要么不收,要么不大能吃的进,所以最后只能来这成衣铺子里碰碰运气。
  见面子被很好地保全回来,掌柜抗拒的姿态倒也不那么昭彰了,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模样悠闲,倒是一副不再计较的样子了,而董四夫人心里却开始有些着急起来,她们已经走了许久,天色也渐渐晚了,也不知呆在客栈的儿子有没有哭闹,青梅有没有好好照顾斯年。
  董四夫人对着掌柜强挤出笑意:“三十块无论如何也太低了些,您看看我们这些衣服的料子,都是今年才到的时新货,也没穿过多久,跟新衣也不差多少,还有这做工,走线多整齐细密啊,您再加点。”
  掌柜闻言放下茶杯,沉吟了两声后,伸出了三根手指:“最多再加这个数,多了我也就不收了。”
  可三块钱哪能被董四夫人看在眼里,她微皱起眉,也顾不得面子了,甩着帕子就开始跟掌柜讨价还价起来。
  掌柜不堪其胡搅蛮缠,只得推脱道:“哎呀,这位夫人实话跟您说好了,您的衣服就算再好,可这平民百姓里有哪个能买得起,而买得起的,又怎么会看得上这被人穿过的,我就算是收了,闹不好也会砸在手里,实在是划不来。”
  “那也不能这么低啊,我们整整五件衣服呢,才三十三块钱?别人比这个布料还差的旧衣只怕也就这个数吧。”董四夫人掩了掩鼻唇,眼里满是怀疑。
  “哈。”掌柜从柜台里踢出来了个篓子,里面装的全是各色各式的旧衣裳,“这里头最贵的一件我收来也不过三四块钱,给您开那么高的价完全是看在有两三身好衣服的份上,要我说,您要是觉得低呐,倒不如再去别家店里问问看,指不定他们能出价更高些。”
  “瞧您说的,这有生意还不做了?”董四夫人看掌柜的实在不愿松口,她也就没再坚持,“三十三就三十三吧,但您这筐子里的衣服总得让我们挑几件吧,不然身上的衣服卖了您,我们可都没得穿了。”
  “什么?”掌柜瞪大了眼睛,神情显得有些不可思议,“那我可亏的狠了。”
  “呦,你哪里会亏?”董四夫人一甩帕子,语气因着价格久讲不下而有些不耐,“行就行,不行我们就走了,典当行那边开的价可比你们这高,你要是连几件破衣服都不肯送,那我们还不如去那边卖。”
  眼见着掌柜仍不松口,气性上来的董四夫人索性带着董漱雨和春香两人就往外走,不过即将在走出门口时,柜台里的掌柜终于出了声。
  就这样,董四夫人三人拿着讨来的旧衣服和三十三元纸币又回到了客栈里。
  说是客栈,其实不过就是城郊平民区里一个三层楼高的民居,里面还是老式的砖木结构,与花港路的董家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脏污的边角里甚至还经常有爬虫路过,环境实在称不得多好,但起码胜在它便宜。
  董四夫人一行人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梯子来到了二楼她们租住的房间,这个房间地方僻静且面朝北边,面积也不大,还阴寒的很。
  房间里唯一一张木床上,董斯年正裹在被窝里不断地哭叫,而身着单袄的青梅则坐在床边耐心地哄着,衣着单薄的小姑娘在冷空气中冻得是瑟瑟发抖。
  “煤炉呢?”刚进门的董四夫人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皱着眉问道。生怕儿子被冻到,她走之前还特意问客栈老板娘借了一个小煤炉来取暖,怎么却不见了。
  青梅一边哆哆嗦嗦穿上春香递来的旧冬衣,一边连忙回答道:“又被楼下的老板娘拿去了,说是他们也要用,让我们想用就自己去买。”
  “呔,吝啬鬼!”董四夫人不爽地暗骂道,但面对自己儿子时,倒是很快又柔和了脸色,“斯年呐,冷着了吧,来,娘给你穿衣服。”
  董四夫人拿出精心为董斯年挑选的旧衣想替他穿上,却不防被董斯年一把大力推开。
  “我才不要穿这种脏衣服!”董斯年尖声嘶吼着,眼眶通红,“我们为什么要待在这,我想回家去!”
  手背被董斯年尖利的指甲划了道红痕,董四夫人却一点也不生气,她愧疚地安抚道:“都怪娘没本事,让我们斯年受委屈了,不过不要紧,咱们没过多久就可以回去,斯年姑且再忍一忍吧……”
  一旁的董漱雨却不耐烦听母亲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她摸了摸肚子,里面空荡荡地叽咕作响。
  冬天的夜晚一向来临的很快,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仿佛她们才刚回来,纸糊的木窗外便很快昏暗了下来,只隐约泛着些灰白。
  “娘,现在天都快黑了,咱们什么时候吃饭啊?”董漱雨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董四夫人的话。
  春香和青梅两人闻言也不免有些期待地看着董四夫人,她们跟着奔波了一天,早就饿了。
  董四夫人不悦地转过头怒视着自己的大女儿:“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还能做些别的吗?”
  自从东窗事发被赶出董家,董四夫人便一直惶恐不可终日,她将责任或多或少都推卸到了董漱雨的身上,毕竟当初要不是这个女儿自作主张,她也不至于猪油蒙心,做出糊涂事,弄得现在有家都不能回,还牵连到了无辜的小儿子身上。
  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训斥,一向深受看重的董漱雨心中有些接受不了,她委屈又震惊地看着董四夫人,满脸的不敢相信。
  但董四夫人却并没有想要继续理会董漱雨的意思,她从贴身存放的荷囊里摸出了几个小钱,递给春香吩咐道:“去下面的馒头摊子上买几个白馒头回来,别忘了再问客栈老板要壶热水带上来。”
  嘱咐完后,她又转过身对着大家宣布道:“咱们现在手头上是紧了点,但这种日子不会太长的,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在回家之前就先这么节俭着过吧。”
  未来的日子凄苦,房间里所有人都心中也有数,气氛也因此开始变得沉闷起来,而孤坐在角落里深觉被董四夫人当众下了脸子的董漱雨此时却深埋着头,她那低垂的脸上,表情从羞愤开始变得怒怨起来,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她一向都是自私自利的性子,如今又被自己的母亲明显厌弃,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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