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郑玉薇秀眉一蹙,心底瞬间便掠过不少念头,她抬头凝视李嬷嬷,等待对方回话,“嬷嬷,你坐下慢慢说来。”
  侍立在旁的良辰美景等人同样紧张,良辰忙端了藤墩子过来,让李嬷嬷坐下说话。
  “夫人”,李嬷嬷坐下,她眉心紧蹙,斟酌一番用词,方开口道:“那帕子拿去给方大夫看过了,茶倒是真如太夫人所说,就是个栝楼根泡的,没有其他东西。”
  郑玉薇凝眉,既然没有加料,难道是这栝楼根的问题?
  她身边陪嫁有会些医药的丫鬟,但这些子人擅长调养妇人身子,保胎育儿之类的,这栝楼根郑玉薇询问过,她们并不太晓得。
  她没吭声,静静听着。
  李嬷嬷继续说道:“方大夫说,这栝楼根又名天花粉,并不金贵,但平日用得较少,算是偏门药物,亦确实有清热生津、润燥降火之效,只是……”
  这个点,很明显便是大转折了,郑玉薇心下微沉,与一众丫鬟们盯着李嬷嬷。
  李嬷嬷面色凝重,蹙眉说道:“这栝楼根却还另有一功效。”她抬眼看着神色沉凝的主子,最后说了一句,“有孕妇人服用则破胎,且若未有身孕,妇人长期饮用,便难以得孕。”
  李嬷嬷一言犹如石破天惊,令郑玉薇心头陡然一惊,她美眸一凝,线条精致的粉唇已是紧紧抿起。
  这个隐藏药效,实在一举击中郑玉薇的要害,让她不得不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姜氏。
  若她没有太大防备,每天喝上半盏所谓清热降火的栝楼根茶,那么这个后果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郑玉薇秀美的眉目一片冷然,她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盅,不论姜氏是否故意,她都得当成故意的了。
  这姜氏的心机实在太过深沉,早七八年便开始布局,那时候老宣平侯新丧,秦立远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还在竭力想着如何撑起门庭,她就想着要如何谋害他未来的妻儿。
  姜氏肯定不会害自己的亲儿,若她有心为之,这目标只能是承爵的继子秦立远。
  郑玉薇蹙眉,可是姜氏这谋算,只能动秦立远的嫡妻嫡子,他是男人,嫡妻无子,他纳妾再生便是。
  姜氏这步棋,虽对继子损伤不小,但却没能伤筋动骨啊。
  郑玉薇想到此处,心中猛地一跳,难道姜氏还有其他后手?
  她栗然一惊之下,玉白的额际立即微微冒汗。
  郑玉薇抬起眼帘,当即决定,等男人归家后,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秦立远对姜氏的了解肯定比她深,还是让他好好判断一番为好,况且后续若有行动,男人对宣平侯府的掌控亦是远胜于己。
  这事越不过她夫君。
  想罢,郑玉薇抬首看着一众陪嫁,说道:“此事不能外泄分毫,你们出了这个门,便不可多说一句话。”
  诸女齐齐应诺。
  郑玉薇起身,刚才出了些汗,她生性喜洁,便要更衣。
  缓步回到里屋,郑玉薇眉目依旧冷凝。
  她夫君在古代算大龄初婚青年了,母亲杨氏嘱咐过她,还是尽早怀孕生子为佳,因为头胎未必就能得男,母女两人都非不喜女儿,但世情如此,尽早生子更为好。
  虽母亲如此说,但郑玉薇今年才刚及笄,孩子之事暂虽未拿定主意,但她心底还是偏向晚一年再要的。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喜欢被继婆母人为避孕,更何况,那茶还有破胎之效,万一她不小心怀上了呢?
  她年纪不大,一个不小心,怕是要吃大亏。
  郑玉薇俏丽的面庞隐带冰霜之色,她冷哼一声,果然是母亲说得对,这种情况下,这继婆婆肯定会有小心思。
  只是这姜氏城府比一般妇人而言,要更深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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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秦立远一直到了晚间戌时过半方归。
  大红软缎门帘子被撩起, 身材高大的男子携带着一身寒气进了正房。
  “夫君”,郑玉薇欣喜, 她本端坐在玫瑰椅上等待男人, 此刻站起,迎了上前。
  小妻子喜形于色,眉眼弯弯,秦立远见状, 绷紧一天的心弦不禁松下, 唇角轻扬,笑意漫上眉梢, 他柔声答应一声, “嗯。”
  他本能抬手, 欲握住小妻子那双白玉般的小手,但偏又立时想起, 自己一身寒意, 怕是要冰着她。
  秦立远大手的动作随思绪顿了顿, 但郑玉薇却没管那么多, 她温暖的小手往前, 主动握住近在咫尺的大手。
  男人大概待在室外的时间很长, 他往常温热的大手现下微凉,不过却并不冰冷。
  柔若无骨的暖和小手放在他的手心,与她欢喜的笑靥一起熨帖男人的心,秦立远线条硬朗的英俊面庞因有了眸底柔光,此时是软化不少。
  “要冰着你呢。”话虽这么说, 不过秦立远到底没舍得放开,大手微收,反倒握得更紧了一些。
  “才没有,只是有些凉罢了。”郑玉薇笑意盈盈,她仰首问道:“夫君,你用过晚膳了吗?”
  “用过了。”秦立远牵着郑玉薇的小手往里屋走,初见到小妻子骤然欢喜,现下缓了一缓,他倒想起白日之事。
  秦立远侧头看着小妻子,浓黑剑眉深深蹙起,这事涉及她,他心下歉疚,一时不知该开口,不禁沉吟不语。
  “怎么了?”郑玉薇仰头看着男人,见他如此,不禁微蹙秀眉,问道:“可是有何事?”
  郑玉薇想到白天担忧之事,心不由得提起来,眼前男人是已是她的夫君,她已再无法像以前一般只冷眼旁观。
  她本欲告知立刻男人姜氏一事,此刻心下提起,那事便暂时给抛在脑后了,只紧张地盯住他看。
  夫妻二人此时已携手进了里屋,往一侧的罗汉榻行去,秦立远并没有像从前一样,与小妻子分坐炕几两侧,而是拥着她坐在同一边。
  透雕回纹三屏风围子罗汉榻很宽大,就算是小方炕几一侧,亦足够两人安坐且绰绰有余。
  秦立远长臂一展,搂住小妻子纤细的腰身,他垂首看着郑玉薇仰着玉白的小脸,一她双美眸正紧张盯着自己,隐带忧色,他歉意更深。
  “薇儿,为夫愧对于你。”秦立远神色有些黯然,低声说道。
  郑玉薇眨了眨眼睛,什么?愧对于她,就是对不起她,那,他是干了什么事了吗?
  一个对不起,实在拥有很深的涵义,且郑玉薇还拥有一个曾经在现待多年的灵魂,实在很难不想歪啊。
  乍然听闻,郑玉薇也没空吐槽“为夫”这老气纵横的自称,脑海中立刻闪过很多不和谐事件,她又眨了眨眼睛,两人才新婚,男人看样子对她是爱不释手,不像能主动出轨的人啊。
  难道是中□□之类的事?
  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秦立远婚后待她真情实意,郑玉薇并不是无所知觉,于是,她被父母疼宠出来的小脾气早已悄悄冒头,此刻粉嫩两颊一鼓,她瞪着男人道:“你可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儿。”
  “你可是答应过终身不二色的。”郑玉薇小气愤,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回事儿,一个男人对不起妻子,哪还有其他事,这才成亲几天啊?
  她挣了一下在被搂男人怀里的身子,气鼓鼓的说:“你做不到我就回家了,我爹爹我娘都这么说的。”
  秦立远收紧双臂抱住小妻子,他方才没明白郑玉薇所说何事,顿了顿后,才反应过来。
  他一时啼笑皆非,黯然之色亦不觉退去,秦立远拥着小娇妻,低头看她轻嗔薄怒,不禁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方微笑道:“没有这回事,你想到哪去了?”
  “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不会再有别人了。”秦立远抬手,轻抚小妻子玉白的小脸,而后将侧脸贴在她的粉颊上,以仅容用两人听到的声音低语道:“我的心你不明白么?”
  男人声音低沉暗哑,一句话似感叹似表白,悄悄地从郑玉薇的耳廓钻进她的心。
  秦立远婚书上有承诺,两人成亲后,男人表现出来的情意郑玉薇亦清楚,但此刻这句话,却是他头一回正式表露自己的心迹。
  郑玉薇闻言,甜蜜欢喜的同时,娇羞之意亦漫上心头,她粉颊一热,侧头娇嗔了男人一眼,接着害羞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
  秦立远刚才说话时,已随手挥退里屋伺候的下仆,他此刻干脆将郑玉薇抱坐在怀里,搂着她说话。
  “日后,这回娘家的话可不能再说。”秦立远说道此处,话语认真起来,他虽舍不得大声跟小妻子说话,但低沉的声音已严肃起来,他把郑玉薇的小脸掏出来,低首吻了吻,方又说道。
  “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妻子,哪儿也不许去。”两人鼻尖贴着鼻尖,秦立远黑眸凝视小妻子水眸,沉声说道。
  男人很认真很严肃,郑玉薇乖乖地答应了一声,小声说道:“你要是一辈子都疼我,都不找别人,那我以后都听你的。”
  郑玉薇还是忍不住提了最在意的事。
  “好,我答应你。”秦立远认真承诺,接着两人三击掌为誓。
  “那你以后都乖乖听我的,可不能再调皮任性。”秦立远不知想起何事,黑眸中柔光更盛,他薄唇带笑,温声说道。
  我怎么就调皮任性了?
  郑玉薇闻言有些不服气,不过她没打算破坏此刻气氛,微嘟小嘴就答应了。
  秦立远大手抚上她的脸,含笑吻住微嘟的粉唇,绵绵密密地亲吻着。
  郑玉薇温顺靠在男人臂弯处,美眸微闭,与他唇舌交缠。
  经过一场无意间引起的交心,让两人感情愈深,此刻的吻,亦更为柔情蜜意。
  小夫妻俩紧密地偎依在一起,温存了良久后,郑玉薇方想起一事,她奇道:“那你说愧对于我,是何缘故?”
  一提起这事,秦立远的剑眉再次蹙紧,他顿了顿,方愧疚对小妻子说道:“我任职在京营机要位置,现下京中势如水火,我只得在皇子中择一,以求周全。”
  秦立远出孝伤愈后,便起复进入京营,他当时惦记郑玉薇,硬是咬牙顶住几方拉拢的压力,表面保持了中立,籍此顺利求娶佳人。
  他本来打算再撑一阵子的,只可惜昨夜又出了紧急状况,迫不得已,秦立远并宣平侯府,在今晨已正式倒向三皇子一方。
  “你与娘家亲人,怕是暂时不能多加联系了。”秦立远轻声说道,他凝视小妻子,面上歉然。
  宣平侯府一方联系安国公府倒没什么,但郑明成一方作为老皇帝心腹,为了避嫌,尤其此时是他刚将女儿嫁给秦立远,那就更必须与这边撇清关系了。
  之前秦立远中立,安国公府嫁女能说得过去,但今天之后,两家断绝来往,郑明成方能向老皇帝表明忠心耿耿,不倒向任何一皇子之意。
  伴君如伴虎,郑明成身负郑氏一族,他不能有任何轻忽庆幸之意。
  如此,哪怕三皇子他日能顺利登上大宝,在这之前,秦郑两家亦需要划清界限。
  秦立远也是一族当家人,他很明白这一点,因此他对爱妻歉疚万分。
  郑玉薇闻言,瞬间会意,她心情马上就低落下来了。
  她从原文的只言片语当中得知这事,亦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不知道三皇子什么时候才能登基称帝,万一要几年时间,那她就得与娘家几年不联系了。
  郑玉薇想起慈爱父母,姐弟情深,还有那平日虽老爱挑刺,但她出嫁时却翻出压箱底的好物事为自己添妆的祖母,一时心里只觉难受至极。
  她怔怔注视的着男人带着关切的黑眸,美眸眨了眨,竟是难以克制地流下泪水。
  “薇儿别哭。”一向沉稳至极的男人此刻手忙脚乱,他抬起大手给小妻子拭去泪水,嘴里喃喃说道:“我的薇儿不要哭,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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