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她心一横,说道:“劳烦公子替我家小姐看看。”
  荀邺上前一步,替柳梓月把了脉。
  他伸手拨动她的脑袋,让她朝着右侧躺去,将颈间的巾帕扯去,露出纤细的脖颈。
  只是左侧有道明显的刀痕,他蹙眉道:“这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倒是引发了旁的病症。”
  春锦看的也抽吸一口气,姑娘的脖颈纤白细长,如今上面竟留了条长长的疤,“可能医好?”
  荀邺没答,从身后的篮子里拿了些草药捣碎,而后替她敷上。
  不过半响,柳梓月慢慢转醒,似水的眸子望着他,勾人的很。
  柳梓月唇角含笑,蕴着星辰的眸子忽闪,“你回来了!”
  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人知道她说什么,只当是神志不清。
  荀邺直起身,退开了好几步,“姑娘既然已经醒了,那在下就先走了。”
  闻言,柳梓月立即醒神,她看了眼四周,这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她抬眼去看荀邺,方才梦中他就在榻旁陪着自己,替她治伤,不过只是一瞬,他便消失了,她猛地睁眼,瞧见他离自己极近,才出声说了那样一句话。
  柳梓月身子疲软,她让春锦将她扶起来,朝前喊了一声,“公子留步。”
  荀邺停住脚,“姑娘可还有事?”
  说着,她站起身走去,“多谢公子相救,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
  荀邺盯着她,瞧她不再像先前那样看着自己,说道:“姑娘言重了,在下不过举手之劳,不过下回,姑娘可不要再认错了人。”
  柳梓月压下心中的情绪,追问道:“公子可是一直留在柳州城?”
  荀邺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回答便转身走了。
  柳梓月站在原地,盯着荀邺离去的背影看了许久,身边的丫鬟终是忍不住提醒,“姑娘,那位公子已经走了。”
  .
  恒九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埋头不语,他悄悄望去,主子面上并无过多的情绪显露,似是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两人一同停在药铺前,荀邺侧头,吩咐道:“恒九,替我去查查方才那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恒九屈膝,“是,属下这就去查。
  荀邺直走进铺中,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方才柔软的触感犹在。
  那姑娘瞧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炙热,像是相识许久的人,可他想了半天,实在不记得自己曾在哪见过。
  恒九瞧着主子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他跟了主子这么久却从没见过主子有在乎的东西,当年主子救了他一条命,他便从此追随,本以为是哪家的贵公子,却不曾想是个无亲之人。
  他为人良善,平日里常替人医治却分文不取,且任他来去自由,说若是哪天不愿跟着自己了便可离开。
  平日里也有姑娘家看上公子,从他这里旁敲侧击,公子听闻从来都一笑置之,也不曾多问。
  这回的姑娘如此大胆,倒叫公子看入了眼,竟然派他前去探查。
  .
  柳梓月头脑昏沉,走到半山腰的时正遇见了柳衡。
  柳衡从许氏那里得知女儿的消息便连忙上山来接应,结果刚见到人,竟也晕了过去。
  两个女儿都晕在自己面前,再想到方才许茹脸上的伤,柳衡眼里顿时浮现出阴狠。
  他做到如今的地位,手里倒是有些人脉。
  只是方才小厮将山上的情形描述下来,说是晕在自己怀中的女儿已经处理了山贼,那景象他想象不出,不过瞧着自家女儿往常的性子,倒也不是做不出来。
  柳衡将心思掩下,很快将人带回了府内。
  许茹一早回到了府中,大夫看过后喝了些汤药便觉着好些了,此时心里正挂念着女儿,这会儿听闻人回来了便紧忙迎了上去。
  大夫是从镇上特意寻来的,头发花白,佝偻着背,见到柳梓月第一眼便开始摇头,“这姑娘怎这副模样。”
  榻上的人青丝凌乱,脸色苍白,干裂的唇衬得愈发红润,且左侧的脖颈间横着一条细长的刀痕,着实让人心疼。
  大夫上前把脉,叹息道:“姑娘淋了雨,染上了风寒,老夫开些方子便好。”
  许茹在一旁担心,指着柳梓月颈间的伤痕问道:“大夫,这里不打紧吗?”
  大夫摸了摸长须,“这处伤痕已经被处理过了,过些日子自会愈合。”
  许茹奇怪,这大夫都不曾看过,如何处理的?
  等送走了大夫,许茹便将春锦留了下来,“月儿上山可还遇见了什么人?”
  春锦看了眼四周,踌躇道:“奴婢以为此事事关姑娘清誉。”
  许茹拧眉,将一众人遣散了出去。
  春锦立在一旁将山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许茹听得阵阵心惊,她望向此时熟睡的女儿,心里暗叹,真是叫人不省心,“今日随月儿上山的下人你去寻来,赏些银子叫他们嘴管严些,若是这等事传出去可是要毁了名声。
  柳梓月适时醒了过来,朦胧间喊了声,“娘。”
  原本说话的两人立马围上去,许茹关切地问:“月儿,可还有哪里不适?”
  柳梓月摇头,扯着苍白的唇微笑,“已经好多了,娘可好些了?”
  许茹一把抱住她,“叫你这孩子别去,若是你出点事娘可怎么办,先前还说听娘的,结果一会儿功夫便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柳梓月从衣袖间拿出香囊递过去,“娘不必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而且东西我也找回来了。”
  许茹接下香囊放在腰间,“这东西若是没了娘再去求就是了,下回若是再不听娘的,你就不许出门了。”
  柳梓月只得哄道:“好好好,我以后绝不莽撞行事。”
  柳衡听闻她醒后便急匆匆的赶来,只是刚一进屋眼底的担忧就被掩去,冷下脸说:“可好些了?”
  柳梓月抬眼看去,眉眼舒展,笑眯眯地说:“好些了,爹爹先坐下说。”
  柳衡硬着脑袋,哼气道:“我瞧你倒是忘得快,我不是下令不让你出府吗?”
  柳梓月暗道不好,依旧摆着笑容,撒娇道:“爹爹要真让月儿一直待在府上,那还不如罚抄一百遍诗词。”
  柳衡看了她一眼,“想得倒是美,你这几日给我好生待着,若是再惹出事端,爹可不帮你收拾烂摊子。”
  柳梓月眨眨眼,喊了声娘。
  许茹走过去,挽着柳衡手臂拍了拍,安抚道:“眼下月儿刚好,就先不提这些了。”
  柳衡到底是听夫人的,瞧她这么一说便也不再说什么,只叫她好生休息。
  过了一会儿,红菱端着药汤走进来,恭敬道:“夫人,汤药熬好了。”
  柳梓月闻声立马闭上眼,许茹见她这样只摇摇头,吩咐道:“让小姐喝了,我去看看大小姐。”
  红菱屈膝,“是,夫人。”
  送走了许茹,红菱走到床榻边,“姑娘,该喝药了。”
  柳梓月睁开一只眼偷瞄,红菱正举着碗站在旁边,大有她不醒便一直等下去的架势,柳梓月猛地坐起来,讨好道:“好红菱,你替我倒了吧。”
  红菱却不妥协,“姑娘可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若是病下去,老爷夫人定是要心疼的,而且若是姑娘不喝,夫人定是要罚奴婢的。”
  柳梓月冲她勾了勾手,红菱疑惑却只得顺着低下头,“姑娘可是有事要与奴婢说?”
  “我就喝一口,你也算是完成了娘交代的,不会罚你的。”
  红菱扯着嘴无奈道:“姑娘……”
  柳梓月受不了她再唠叨,索性一碗端起来往嘴里灌,只是刚喝了一口,她便往外吐了出去,红菱吓得上前接过碗,替她擦去水渍,“姑娘上回喝药怎就好好的?难不成是这汤药有什么不妥?”
  柳梓月闭上眼,她记起上一世大婚之后,宋邵云命人递了碗汤药给她,她本不怕苦,只是那一碗喝下去她却觉得苦到心底,她原以为是避子汤,谁曾想那汤药毒的很,不光让她容貌尽毁更是断送了她做母亲的可能,从那以后,她瞧见黑乎乎的药汤便习惯性作呕,她忘不掉那样的画面……
  榻上的人看起来虚弱极了,比没喝药前还要严重,红菱见此也不再逼着她喝,拿了软垫放在她身后,好让她舒服些。
  柳梓月仰靠着渐渐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竟是睡到了第三日清晨,一睁眼便是满屋子的人围着。
  柳梓桐见她醒来,走过去坐在床沿边说道:“妹妹可算是醒了。”
  柳梓月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抽干了,她抬眼,瞧见柳梓桐腰间悬挂着一块明晃晃的玉佩,刺眼的很。
  小天使让我看见你们的双手好嘛!
  (在线卑微)
  第8章
  玉佩闪着莹光,末端缀着石青流苏穗,系在柳梓桐腰间,随着她的步子轻晃。
  柳梓月头一回觉得晃眼,这玉佩怎会出现在此?
  柳梓桐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下移,而后将腰间的玉佩扯下,“妹妹可是喜欢这个?”
  柳梓月坐起身,试探道:“喜欢,姐姐从何处寻来的?”
  柳梓桐将玉佩放到她手里,抿唇轻笑,“前两日我在后院瞧见的,也不知谁丢的,这么好的物件说扔就扔。”
  站在一侧的红菱侧头看向玉佩,她先前的确埋了玉佩,且埋得很深,不知为何这玉竟出现在了大姑娘手里,而这一兜转,恐怕是要回到姑娘手中。
  红菱悄悄抬头,姑娘脸上并无异色,像是全然不识得这玉佩。
  “你瞧着可好看?”
  柳梓月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遮掩道:“好看。”
  “妹妹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这一举措倒是符合她的性子,柳梓桐向来矜重大方,从不与人相争,只要是旁人喜欢的她定是拱手相让。
  眼下柳梓月不知该如何抉择,若是今后宋邵云寻来,这玉佩留在柳梓桐身边,自是将错就错,他们本就情投意合,也算是美事一桩。
  可这一世,她不想与宋邵云有所牵连,若是能避过那再好不过。
  柳梓桐见她迟迟不答话,像是心里藏着事,便挪身移近了些,用手贴着她的额头,关切道:“妹妹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我叫下人去请大夫来。”
  柳梓月摇头,淡声道:“不必。”
  柳梓桐亲昵的拉住她,“怎么与我这般生分。”
  柳梓月眉眼间有松动,原本微拧的秀眉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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