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说到这事,顾父更来气,指着刘氏,咬牙道:“这个恶妇!”
  “他们刘家的癞皮狗被人打断了子孙根,没钱治,就跑去找怀陵要钱,怀陵哪来的钱?没钱给她,她居然要去衙门告怀陵不孝!”
  “她这是要为了刘家人把怀陵都给毁了!!!”
  “我没有,我不是!”
  这话太严重了,刘氏忙着否认,“他就是不孝,他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撞桌角都没拦一下,这不是不孝是什么?”
  老村长:“你这不是还没死好好的么!”
  老村长半只脚都进棺材了,如何看不出这刘氏就是在怀陵那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呢?怀陵不理当然是因为看透了!
  老村长从来和善,对谁都是笑呵呵的,今遭第一次冷了脸。
  怀陵能干呐,第一次下场就得了头名,虽然这两年他没有下场再考,但所有人都对他很有信息,一定会考到京城去的。就算顾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但也在这里扎根多年,村里出了能干的读书人,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有能干人护着,别人也不敢轻易欺辱了。
  现在这个毒妇,居然要毁了怀陵?
  “这婆娘太恶毒了,顾大你把她休了,休了!”
  有人看不过去,嚎了一嗓子。
  “对,休了她,这样的婆娘留到起干啥子嘛?”
  不停有人附和,根本就没人帮刘氏说话。
  休,休了自己?
  看着顾父低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刘氏傻了,怕了,跪行几步抱住了顾父的腿,哀嚎道:“老顾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要休了我,不要!”
  顾父一脚踹开了刘氏,不看再度摔在地上的刘氏,顾父红着眼对众人道:“我今天把这事闹开,是想请各位做个见证,若这婆娘以后还行这恶事,影响到了怀陵,各位一定要帮忙说说话,不能让她毁了怀陵的前程。”
  “你放心,这事大家都有眼睛看,她以后要是敢污蔑什么,我们都去给你作证。”
  老村长第一个响应,都不用老村长表态,其他人自发的附和,都拍着胸脯保证让顾父别担心,顾父谢过了各位村民,这才拽着刘氏回了家。
  一回家刘氏还没来得及求顾父,就被一把丢进了屋子里,刘氏扑倒在地,趴在地上回身就见顾父站在门口。
  “知道我为什么没休你么?”
  “天知道我多想休了你。”
  顾父双手搭在门上,狠狠看着刘氏,“我不会休了你,我不会让你回刘家和那些泼皮癞子合谋来害我儿子!”
  “你就好好在这里呆一辈子,我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的!”
  说罢就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上锁落匙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进去。
  老顾,老顾这是要把自己一直关着?
  刘氏骤然回神,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飞扑至房门,果然拉不开,眼泪不停的落,一直拍着门,扯着嗓子喊,“老顾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放我出去吧,你放我出去!”
  顾父充耳不闻,直接锁门去了隔壁。
  ☆、 35.第三十五章
  顾家算是住在村尾,直到顾父找过去了,顾二叔姜氏才知道前面发生了那么大的动静,昨天顾二叔姜氏也跟着找了大半宿的刘氏,骤一听到她今天闹出的动静,姜氏恨不得抓一把她的头发,就连憨厚的顾二叔脸色也不太好了。
  怎么会有蠢笨到如此地步的人?
  三个大人一时沉默,一旁的顾怀月倒是出了声,小心翼翼的询问:“所以爹你以后都要把娘给关起来吗?”
  顾父还没反应,姜氏先炸了,“你同情你娘了,前几天闹这么大动静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不待顾怀月反应,姜氏一通话就砸了过去,“把她关起来怎么了?至少她在顾家吃饱穿暖事事不愁,她要是回了刘家,不出一年你娘就会被卖给鳏夫或者累死你信不信?”
  话虽太过直白,但顾怀月顺着她的话去想刘家,发现确实是事实,偷偷摸摸去帮着干活都能累的腰都直不起来的回家,若是回了刘家,怕是没日没夜的干活了,累死还真的有可能,至于被卖给鳏夫的话,顾怀月也不小了,她已经明白了姜氏未尽的话。
  这事刘家必须干的出来。
  虽然被关在家里很可怜,但回了刘家应该更可怜。
  想到这,顾怀月倒是没说什么了。
  顾父看着顾怀月脸上的不忍之色,这次倒没发脾气了,许是刚才的力气用尽了,许是觉得顾怀月还小,小孩子嘛,不忍是常态,摆手将这事揭过了,叹了一声不想再谈刘氏了。
  将怀里的房契掏了出来,有些自得的炫耀,“软软给我买的县城的宅子!”
  先前顾父只说了刘氏做的蠢事,这件事倒是忘了,现在拿出了房契倒是有些自得了,这是闺女孝敬自己的。
  姜氏拿过房契细看,一进的宅子,就在私塾附近,一看就知道这宅子是买给顾怀陵偶尔落脚的。虽不知那两个怎么把钱拿去买了宅子,但应该事出有因,怀陵不是胡来的人。不过宅子已经买了,该“要”的好处不能少。
  看着颇为自豪的顾父,笑道:“大哥高兴啊?”
  大哥以前从不管女儿,对女儿的态度是吃饱穿暖就行,那你现在高兴个什么劲儿?看着姜氏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顾父也有些讪讪,显然是想到了自己以前对软软的态度,姜氏趁热打铁。
  “软软是个好闺女,她这么孝敬你,统共就六十两,五十多都给你买了宅子,你这当爹的,以后要多为她想想才是。”
  顾父也没想到,自己一直盼着怀陵出人头地,谁知第一次收到大笔的孝敬居然是软软给的,不过姜氏这话顾父也有些犯难,“我当爹的,只能让她吃好点穿好点,我还能为她多想什么?其他我也不会啊。”
  这榆木疙瘩!
  姜氏悄悄翻了一个白眼,直接把话挑明了,“你是当爹的,内宅的事情你确实不清楚,但你闺女大了,十五了,可以出嫁了这事你是知道的吧?”
  顾父点头,姜氏晃了晃手里的房契,“大哥我也不瞒你,当初我知道这笔银子的时候,我是打算让怀陵给我,我去给软丫头置办嫁妆的,现在这钱买了宅子,嫁妆钱哪里来?”
  这次顾父懂了。
  “我给你,你去帮着置办吧。”
  软软给了自己县城的宅子,村里给姑娘置办嫁妆最多就几两,疼些的再给些压箱银子,也不超过二十两,虽然还是有些肉疼,但顾父觉得还是该给的。
  姜氏满意点头,将房契还给了顾父,顾父小心的收了起来。
  顾怀月定定的看着那张房契,倒没有贪婪之色,只是急切道:“那爹我可不可以去县城看看?咱们家都有宅子了,也能住上几天了。”顾怀月是真想去县城一趟,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城呢。
  “不行。”
  顾父直接虎着脸拒绝了。
  “这宅子就是怀陵软软拿来歇脚的,咱们家里有房子不会去那边住。”
  而且现在刘春兰关着,家里的地和活都得自己来干,比以前更忙,哪有时间去县城胡玩?顾怀月一听这话就瘪嘴,但她这几天确实收敛了一些脾气,没有当场闹出来,只是委屈难免。
  听到顾父的话姜氏心里暗乐,自己料想的果然没错,就算这房契在顾父手里,他也绝对不会去县城住的,那宅子还是怀陵软软使,大哥的东西都是留给怀陵的,怀陵也绝不会贪墨了妹妹的东西,所以房契谁拿着也就无所谓了。
  回头就看到兀自委屈但没出声的顾怀月,这两天她一直跟自己呆在一处,虽然依旧笨手笨脚,但至少她愿意学了,只要愿意学,那就是好事,想了想,道:“这几天家里忙,等忙过了,我要去县城买东西,到时候带你一起。”
  要置办软软的嫁妆自然要去一趟县城的,而且还想问问怀陵,那叶小哥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怀陵说了叶宴之不会当软软的夫婿,但那孩子确实好,不愿放弃,还是想问问看。
  听到姜氏的话,顾怀月立马就高兴了,“谢谢婶婶,我会努力学做饭的!”
  姜氏拍了拍她的脑袋。
  “你别把我屋子烧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昨天差点把屋子给点着的顾怀月:“…………”
  ………………
  家里不平静,县城这边忙了一个白天,课业耽误了许多,就算叶宴之有心想要安慰顾怀陵几句也不得不埋头书海苦读,顾怀陵也没闲着,一直在落笔疾行。
  许久之后,看书看的脑子有些发蒙的叶宴之抬眼,揉了揉鼻梁,缓了缓神,抬眼去看对面的顾怀陵,他一直端坐落笔,连姿势都没换过,他在写什么?垂眸去看,端正楷书的墨痕随着顾怀陵的落笔一行又一行,没有丝毫停顿。
  叶宴之看了一眼内容知道这是《中庸》,今早自己刚背过。
  叶宴之看了一会,又拿出中庸打开,顾怀陵写一行他就对一行。
  对了半天,没有半分停顿,一个字也没错。
  顾怀陵是直接默写的,《中庸》都没拿出来。
  叶宴之刚才还想着自己读了这么久了小小偷懒一下也可以的,劳逸结合嘛,但看着一直埋头疾书的顾怀陵,默了默,开始自我唾弃了。
  人连中六元就是这么努力来的,早就烂熟于心了还在默写,你呢?你书都还没背完!顿时歇了偷懒的心思,端正坐姿继续看书。
  直到桌上蜡烛燃了大半顾怀陵才落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抬眼看向对面的叶宴之,见他正认真读书,没有出声打扰,无声的歇了会,看了一眼对面,对面是一堵墙,烛光下墙也添上了暖意,顾怀陵安静的眸光似乎穿透了后墙看到了隔壁那间已经没有人气的屋子。
  抿了抿唇,垂眸继续默写。
  又默了几序后,顾怀陵停笔,指尖点了点桌面,敲桌的声音让叶宴之下意识抬头看着顾怀陵,顾怀陵温和提醒:“亥时了,睡吧。”
  闻言叶宴之揉着发酸的脖子看向窗外,才惊觉不知何时夜色已浓,外面无声无息,猫狗的声音都没了,原来认真看书的时候,时间过这么快?刚才的一鼓作气被打断,看了一天书的疲乏也随之涌了上来。
  叶宴之应了声好,有些恍惚的起身去洗漱。
  洗漱过后再回房,见顾怀陵还在埋头疾书,“顾大哥你还不打算睡觉么?”顾怀陵头也不抬,“我还有一会,你先睡吧。”说着将烛台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叶宴之是真的困了,拖鞋上床,“那你早点休息。”
  说完被子一蒙就直接去会了周公。
  叶宴之一直都是睡到自然醒的人,但既然答应顾怀陵要认真读书,睡前就不时告诉自己卯时起身,卯时起身,睡前心里念了太多次,第二次卯时初叶宴之还真的不需要人喊,自己就醒了。
  睁眼时看到了晕黄的光亮,天已亮这么早了吗?揉着脑袋起身,又缓了片刻才彻底清醒,侧头就看到了还点着烛光默书的顾怀陵,惊道:“顾大哥你一夜没睡吗?”
  眼下有些泛青的顾怀陵点头,停笔,皱眉揉着鼻梁。
  叶宴之:“…………”
  聪明的人还这么努力,你还有心情偷懒么!刚起来的叶宴之又自我唾弃了一番,迅速起身捣腾好了自己,不用顾怀陵说就自己翻书默背。
  吃过早饭后,叶宴之忙着看他的生命源泉,顾怀陵则是同顾软软说了一声,拿着近一个月抄好的数本书籍去了书铺,将书换成银子后,将身上所有的银子与一封信递给了来往留阳村的赶车老汉。
  谢过老汉后,顾怀陵转身往私塾走,说恨谈不上,只是有些失望,眯着眼看了一眼天际,今日朗日晴空,湛蓝天际云卷云舒,倒是个好天气。
  林寒生是在两个时辰后收到了老汉带的信和银子。
  不解的看着老汉送来的八两银子,他说是一位年轻后生送来的,并不曾告知姓名,拆开信,里面就一行字,熟悉的字体印入眼帘。
  字体端方,笔锋游走见的沉稳亦能看的分明,是,是怀陵的字迹。
  手里微凉的银子忽然就变得滚烫了起来,林寒生手一抖,信和银子掉在了地上,林寒生蹲下去捡,指尖还未碰到信就剧烈的抖动起来,捂着脸无声的开始哭。
  亦愿往后虔诚锦绣万事无忧。
  这是祝福,也是最后的道别,此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他对自己很失望吧?
  林寒生并不笨,那场谈话后,自己就知道怀陵知道自己的秘密了,不仅知晓了秘密,也知道了刘向南和自己的谈话。若自己一直坚定拒绝,虽秘密不愿被外人知晓,但既然刘向南知道了,怀陵也早晚都会知道,告诉他是可以的,他问的那些话也是在给自己说实话的机会,但是———
  自己拒绝了刘向南没错,但心里,心里是真的动过那个念头的。哪怕只有一点,但自己确实起过那样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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