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水珠儿从睫毛滴落,容珣唇色雪白,水雾中的面容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轻轻闭上眼睛。
“所以才不想让娆娆看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娆娆看见了也没关系!!
男主不是多重人格,更像精神分裂,虚弱一点脑子里东西就不会哔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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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烛火轻轻摇曳, 浅红色的水面漾开一圈儿微小的涟漪。
容珣穿着中衣躺在水波中,白雾袅袅弥散,温暖的水温驱走寒气, 将他黑瞳晕染得朦胧。
脑海里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吵嚷着, 却逐渐变得微弱。
容珣轻轻弯了下唇。
从他记事起,这个声音就一直伴随着他。
那时的容珣并不觉得自己与旁人有什么不同。只是偶尔的,照着声音说的去做。
杀死一只吵吵嚷嚷的麻雀,或者将不听话的小猫儿放到水里。看着它惊恐地挣扎, 最后等它没力气了,再把它抱起,一边安抚地摸着它脑袋, 一边温柔地笑着,说它不听话。
他小小年纪就喜欢掌控,下意识地惩罚着这些不听话的小家伙。
每到这时候,他母亲就会用一种厌恶又憎恨的眼神看着他, 冷冰冰地说:“不愧是容氏的血脉,不愧是他的孩子。生来就这么残忍, 等你长大了也会和他一样……”
“你们容氏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没一个正常的!”说着说着, 女人就会大叫起来, 恶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他就像那些被惩罚的小动物一般, 被女人重重摔在地上。
那时容珣还不知道残忍是什么, 没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做。
他觉得自己是喜欢那只小猫的, 可小猫却越来越怕他,每次一见他就哆嗦个不停,任他怎么安抚都没用。只有脑海里的声音一遍遍地与他说着话。
容珣曾问过一直照顾他的嬷嬷,是不是每个人脑海里都会有一个声音。
嬷嬷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只是怜惜地摸着他的头,告诉他:“对,老奴也有,那是老奴自己的声音,有时候会在老奴打扫宫殿的时候冒出来,有时候会在老奴给殿下做饭的时候冒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
嬷嬷问:“那是什么样?”
树荫的暗影下,少年抱着怀中的小猫儿,眉目精致,透着孩童独有的纯真,垂下眼眸,轻轻地说:“他让我杀了这个小家伙。”
这样它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这样就能乖乖陪在他身边了。
他的语声轻柔又不舍,可嬷嬷看他的眼神却逐渐变得惊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步步后退着跑出了宫殿。
从那以后,容珣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嬷嬷。
宫女说她请命调到别处去了。
他又问了两个太监,全都是同样的结果。用惊恐又害怕的眼神看着他,没过几天便调到了别的寝宫里,再也没回来过。
容珣并不清楚是为什么,却也隐约意识到了,自己和旁人有所不同。
那个声音只有他有,别人都没有。容珣不喜欢这种不同,便再也没有回应。
可脑海里的声音却随着他的成长,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直到有一天,他在山后面,听到了宫女的谈话。
“当年的惠帝也总说有人对他说话,九殿下和他一样……”
“你说九殿下和惠帝一样?!”
宫女一哆嗦,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儿,口中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娘娘不喜欢九殿下,我之前就说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呢……”
“是啊,我之前还觉得娘娘太过冷血,怎么能那么对九殿下……九殿下那么漂亮,之前被关着的时候,我还偷偷给九殿下送过吃的呢,谁又想得到,竟会是这种缘故。”
“太可怕了,怪不得周嬷嬷要走,我过几天也向公公请命,调到别处去吧。”
“唉,我和你一起去。”
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又是哪种缘故?
有多可怕?
容珣看着她们,记下了惠帝两个字。
几个月后,他才在一个新调来的老嬷嬷口中,得知了有关惠帝的事儿。
从大宴立国开始,历代皇位更迭都少不了血腥和杀戮,加上容氏男人骨子里的暴虐,崇尚力量和权力,对亲兄弟也毫不手软。惠帝的皇位,也是踏着无数人头颅得来的。
惠帝在位之初,和之前的皇帝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
可到了在位的第二年,他便患了疾症,起先只是头疼,几个太医察看都没有效果。逐渐变得越来越严重,白日里喃喃自语,说有人和他说话,到了晚上就躲在寝宫中,说有人刺杀他。
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开些治头痛的药物给他,惠帝每天都在惊恐中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在一个雨夜,他亲手杀死了自己五个儿子,屠戮了数十个宫女太监,寝宫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却依然大喊着说有刺客,最后疯疯癫癫地摔倒在自己仅存的独子面前,被自己儿子送上黄泉。
死得极其难看。
大宴王室全都对惠帝避讳莫深,史书上关于他的记载也不过寥寥几笔,没有宗庙神位,也没有葬入皇陵,只用黄草裹着,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王室有这种症状的,不止惠帝一人,只不过那些人来不及登上皇位,便被暗中处死,抹去所有痕迹,就像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一般。
是任何人都不愿意提起的,耻辱的存在。
老嬷嬷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容貌精致的男孩儿,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嘱咐道:“这些事儿年岁远了,宫里头都不让提,九殿下也别再问了,以免惹来祸端。”
容珣轻轻地问:“嬷嬷也很讨厌惠帝?”
老嬷嬷说:“惠帝这么可怕的疯子,又有谁会喜欢。”
容珣垂着长睫,眼睑落下淡淡的光影。
没人会喜欢啊。
……
水波层层漾开。
脑海里细弱的声音响起。
“是啊,没有人会喜欢的。”
“她喜欢的是陈珏那样的人,她喜欢的是那样坦荡又光明的存在,而你是什么?”
“一个人人害怕的怪物,连生母都不愿意面对的存在。只能靠着几颗药丸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根本不敢摘下面具。”
“……”
“你好可怜啊。”
“那只小猫儿不过是蹭了你两下,对你叫了两声,你就成天抓着它……小姑娘不过是幼时帮你擦了下手,对你说了几句话,你过了七年都不肯放过。”
“你不会把她说得喜欢,和舍不得当真了吧?”
“……”
“怎么会有人舍不得你呢?”
“你现在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她迟早都会知道的……知道你发病是什么样,知道你有多丑陋。”
“多想留住她啊。”
“可是你留不住,等她见到你真正的样子,就会像那只小猫一样,头也不回地跑掉……”
“……”
水波层层漾开,木桶里的水越来越红。
氤氲的热气让容珣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好像一切都是冷的。
桌边落下烛泪,火光逐渐暗淡。
容珣看着隔壁房间暖橘的光,疲惫地闭上眼睛。
四周变得好安静。
嗒——
残烛熄灭的一瞬,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少女手提着灯笼,站在门前。
大片的光线洒落进来。
意识消散的一瞬,一双温软的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
“小叔叔……”
孟娆一推开房门,就看到容珣躺在水中。
破旧的杉木桶嘀嘀嗒嗒地往外渗着水,沉睡在水波的男人面容雪白,唇色淡粉。氤氲的雾气弥散,他睫毛上坠着盈盈欲落的水珠儿,宛如一个落在凡尘的精灵。
寻不到半点儿人气。
有那么一瞬间,孟娆几乎以为他身上的血已经流干。
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景象,来不及多思考,孟娆就慌忙地捧起他的脸,去试他的鼻息。
还、还有气。
“小叔叔,小叔叔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