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节

  春归当见岑姑娘的第一眼却暗暗吃惊!
  她的心里突生一股莫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但这并非是对岑姑娘产生了什么不良的感观,相反如果撇开自己这股莫名的情绪,春归颇喜这个眉清目秀言行里透着爽利劲的女子,后来更进一步的交谈,又更觉与岑姑娘初见就甚是投机。
  于是越发难以解释清楚心头那隐隐的烦闷了。
  所以春归今日任由陶芳林一看就居心叵测的亲近,且还主动与她攀谈。
  未知在陶芳林的“梦卜”里,岑姑娘有着怎样的经历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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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5章 顺籐摸瓜
  陶芳林是最近才被取消禁足,她也装作服气了周王的教诫,不再妄言外政在周王妃跟前更加恭顺,易夫人今日设宴,周王妃当然要回娘家捧场,陶芳林便表达了“跟从侍奉”的心愿,明珠从来没有苛难妾室的“爱好”,又因陶芳林表面上极其恭顺,不曾违犯礼规,明珠就更加无意禁止陶才人出席应酬了。
  陶芳林原本不知今日易夫人设宴竟是为了岑家闺秀与赵兰台相看,她也是随着来了晋国公府靠着观察岑夫人与春归间的言谈方有察觉,其实心中也在暗暗吃惊。
  没想到赵兰庭竟然急着让顾春归定决太师府的家事!要若上一世赵兰庭对她也如此爱重庇助,她何至于夹在赵江氏与小姨母之间渡日艰难?她可是直至被太师府出妇逐回本家,竟都从来没有染指中馈的权力!
  像两排牙齿不断啃噬着心脏,怨恨随着鲜血喷涌而出,陶芳林隐忍得极其艰难,又听春归对董明珠说起岑姑娘言谈颇有妙趣,陶芳林这才缓了一口喉咙里辛辣的气息,笑着附和。
  那一世岑氏明明是被弘复帝赐婚淄王,真不知这一世为何发生偏差,岑氏竟然与赵兰台议起婚嫁姻缘之事,不过岑氏、顾氏前世就甚相投,这一世顾氏自然仍会把岑氏引为知己,她一定想不到那一世岑氏虽未害她,她却因岑氏而死。
  那么这一世呢?这两个女人是否还将延续孽缘?
  无论如何,她绝不允许殿下再为这两个女人连累了!
  陶芳林附从趋合的言行多少让春归减少了烦闷的情绪,看来她对岑姑娘的良好感观正如陶氏“梦卜”,否则陶氏不会附同得如此显然,只要岑姑娘是表里如一,不至于会让二叔遭遇不幸,这桩婚事就可以促成。
  当完成了此桩“正务”,春归才按照计划与梁氏亲近。
  申家虽为勋贵之后但家业已经凋衰,申长英与梁氏的姻缘着实都算高娶低嫁了,所以梁氏虽然一心一意想让长女婚配书香大族子弟,也情知难以高攀祁州岑门的大宗嫡子,她看中的其实是岑姑娘一位族兄,庶支所出嫡子,就这样都有可能会被挑剔,所以梁氏今日一路围着岑夫人打转,对于连岑夫人都客客气气应酬亲近的春归,梁氏自然也不敢丝毫怠慢。
  春归邀她一同品茶,梁氏可谓受宠若惊。
  那些绞尽脑汁的谄媚奉承之辞春归听得心不在焉,只热情招呼着梁氏品茶,梁氏却有些不惯清茶,和时今绝大多数的官眷一样,梁氏更喜在泡茶时加入各种花卉芳朵增香,甚至还会在茶水里添加一勺蜂蜜,但她这时却不敢说清茶不合习惯,忍着茶叶的涩味装作欢喜。
  因为清茶不符梁氏的日常喜好,所以泡茶斟茶的事就落在了青萍身上。
  当再将一盏茶水奉上时,青萍手腕一抖,眼看茶盏就要打翻,却被梁氏身边的婢女伸手一扶,稳稳阻止了茶盏坠地。
  青萍连忙道罪:“婢子不慎被茶水烫了手指,险些失手让恭人受惊。”
  申长英担任的是锦衣卫镇抚使的官职,梁氏因此受封恭人。
  但梁氏自然不会拿乔责
  怪,笑着道:“意外在所难免,姑娘勿需介意。”
  春归却佯作惊奇:“恭人身边的婢女真是好身手!不知是家生子还是经官牙采买的,若是后者,是经哪家官牙?”
  “是我本家培教的奴婢,家父是武职,且因为任职于锦衣卫,弘复治下虽太平,然家父从前难免因为公务与不少人结仇,家父故而总是担心有人会对我不利,培教奴婢习武着实是习惯使然。”
  春归大觉遗憾:“我便一直觉得婢女会些功夫,带在身边才显威风呢,不过问了好些官牙,都说没有符合我要求的婢女,还以为恭人知道哪家官牙能够提供武婢,没想到是指挥使培教的婢女,难怪寻常门第采买不得。”
  梁氏几乎忍不住就想把两个婢女赠送了,但又记起父亲的叮嘱,又迟疑着没有搭腔了。
  春归不是没有察明白鹅、英仙被申家发卖时的名姓,但倘若试探得如此明显必定会打草惊蛇,所以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交待渠出跟紧了梁氏,看她回家后与申长英有何交谈。
  渠出次日就有了消息。
  “与岑家联姻的事显明是梁氏剃头担子一边热,申长英问都懒得过问一句,昨晚还是梁氏主动提起来,说她亲眼目睹,易夫人待你这义女当真和亲出无异,连带着岑夫人也把你当作自家晚辈看待了,梁氏琢磨着要想谋成她家长女和岑门子弟婚配,和你处好关系或许会有助益,顺口就说了你想找两个习武的婢子,只是再把那两个丫鬟送了人,就怕梁师砦又会责备她不识好歹。
  申长英原本心不焉听闻这一句接一句的似乎都要睡着了,突然就来了精神,说什么他家岳丈硬要让武婢贴身护卫梁氏安全的事就是多此一举,而今哪里还像先帝时暗杀事件不断,极力游说梁氏把那两个武婢送来太师府,还道若真能靠着两个武婢就取悦了大奶奶你,梁师砦因为外孙女有了好姻缘哪里还会责备梁氏。
  梁氏又抱怨申长英,说梁家送来的武婢都被他借机发落了,要不是这样梁师砦也不会计较。
  申长英便道这些武婢都受过暗探的培教,他就烦家里有这些耳目,屋子里夫妻两个说的私房话转头就传到了岳丈的耳中,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监督下。
  看得出梁氏甚是爱慕她家丈夫,虽然担忧父亲责备,不过到底还是被申长英说服了。”
  长长一席话后渠出终于来了个大喘气,不再像过去一样故弄玄虚让春归猜测接下来发生何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实往下叙述:“申长英说服了梁氏,立时便悄悄叫了两个婢女面谈,说她们既是自幼便被当作锦衣卫属培教,自然不甘心为奴为婢做些端茶递水、梳头描妆的活计,更加不甘日后配个家奴小厮子女皆为仆婢。他愿意给予她们机会,允召她们为锦衣卫属,只要她们从此奉令行事,日后便有嫁得良人甚至官家子弟的机遇。”
  “是申长英啊。”春归总算笃定了暗中与魏国公串通的人:“白鹅、英仙除外,看来申长英还安插了不少暗探往其余门第,这些人说是锦衣卫属实则是遵从魏国公指令行事,但这一件事不仅梁师砦,连梁氏都
  被瞒得密不透风,这倒是符合魏国公一贯谨慎的作派。而今咱们能够确定为魏国公党徒者,英国公世子程敏、任往复、丹阳子无一不是行事谨慎机心深沉之人,申长英也符合魏国公选择心腹党从的条件,可不就连迳勿都以为申长英不仅不涉权利场,甚至连锦衣卫的职差都恨不得立即卸任的伪装?谁能想到他竟然才是锦衣卫中与魏国公勾联之人!”
  渠出也道:“魏国公与申长英不是没有来往,一回魏国公设宴甚至商量申长英共同拟定菜品,但他们二人言谈,竟然回回都是谋划着在京城开设酒肆,商量地段择在何处,得请哪些地方的主厨,甚至连包厢里如何陈设等等细节都聊得热火朝天,却因为申长英如今没法子请辞官职把所有心思放在经营酒肆上头,二人合伙经商的事也就仅限计划而已,我那时还暗暗觉得这事可笑,魏国公明明志在权场却偏还拿出这多时间来陪着申长英此等无心进取的人聊什么经营酒肆!我完全没想过这类闲谈有必要知会大奶奶。”
  春归语气如常地说道:“日后还得劳烦姑娘在魏国公府多多用心盯看了。”
  渠出飘走后,春归撑着腮帮子暗暗思忖——
  从白氏案件开始,但凡是渠出奉令带回的亡魂,追察背后线索都隐隐指向魏国公,一直到英仙出现,英仙想要泄露的实情绝非仅只申长英与魏国公暗中勾结而已,但英仙却突然“失联”,包括渠出对于永嘉公主的盯看也有所隐瞒,关键线索不知为何被玉阳真君这个破神仙给截阻了!
  然而渠出又并未隐瞒申长英乃魏国公心腹之事。
  也就是说玉阳真君并不在意曝露魏国公,他在意的应当是魏国公背后的人。
  是什么原因突然让玉阳真君改变了主意?
  思忖刚刚及此,春归脑子里就响起了个冷诮的嗓音——
  好机敏的心思,到底还是被你察觉了破绽,本君还真低估了你这个凡夫俗子的智计。
  春归:神君总算忍不住开口了?
  冷诮的嗓音:你明知本君能够感应你的意念,偏还在脑子里思忖,根本就是故意引诱本君与你联络。
  春归:有些话能够忍住不说,脑子里的忖度要怎么忍住不虑?我动疑的事瞒得了渠出瞒不住神君,可真不是为了逼迫神君同我联络。
  冷诮的嗓音:我早说过了,天机不可泄露,本君一时好心才点拨你阻止俗世浩劫,避免生灵涂炭。不过你若不替亡灵消除妄执,泄露天机就会有损本君的灵力,但你太过愚蠢了,进展太慢,迟迟不曾察断关键之人,英仙本无妄执,确然是本君下令她主动提醒你,不过为免你动疑,才让英仙谎称妄执,但后来本君又后悔了,凭什么损耗这多灵力帮助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本君甚至起意干脆将渠出召回……不过损耗的灵力无法挽回,本君再次打消了主意,你听好了顾春归,能否免除人间浩劫关系的是你的生死,和本君无干,本君愿意助你是本君心慈,反悔了不愿助你也是本君的自由,本君根本不需要给你任何说法。
  随着一声轻哼后,春归的脑内恢复了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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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6章 三足鼎力
  白氏一案的“幕后”,多靠兰庭察实落凿。
  王久贵家中之所以被人安插了死士,目的就在于游说王久贵注资掘矿,兰庭废了不少时间才察实晋、翼两地垄权铁矿的官员与魏国公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正因为春归外祖父当初获罪的因由,追溯起来也是因为铁矿之政,所以兰庭的想法是当外祖父遇赦回京,从外祖父口中打听出更多的隐情。
  而白氏一案后入京不管是樊大灭门惨案抑或顾纤云命案,矛头最终指向的都是魏国公,而魏国公如今辅从于秦王。
  太明显了,反而让春归觉得不真实。
  又证明渠出没有说谎的是未过几日,梁氏果然递了拜帖希望再与春归面会。
  见面后说的也确然是想要把两个武婢赠送的话。
  春归却笑着拒绝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原本也不敢有如此唐突的想法,怎知到底还是让恭人误解了,恭人的美意我虽心领,着实不敢如此厚颜。”
  岑夫人已经说了岑门坚决不与厂卫门第联姻,春归也从来没想过认真接受梁氏的“馈赠”——好容易才把白鹅、英仙两个耳目剔除,吃饱了撑的再弄两个暗探到自己身边?不过春归这样的拒绝梁氏倒不至于动疑。
  回去就冲申长英唉声叹气:“看来岑家是铁定拒绝了咱们,否则顾氏也不会这样说话。”
  但梁氏那两个婢女到底还是被申长英“发卖”了。
  去向是袁箕家中。
  兰庭实则已经清楚袁箕选择了齐王,春归认为没有多此一举提醒的必要。
  先是春归向易夫人表示了对岑姑娘的良好感观,岑夫人立时回应对于兰台的赞诩之情,再一次在太师府召开的小型“见面会”后,这桩婚事基本已经往六礼的正式规程推进,四月,樨时出阁,随之彭夫人前往金陵祖籍,春归这个月老的目光又再瞄准了三叔赵兰楼。
  他可是兰庭同父异母的弟弟,比兰台、兰阁理当更加亲近,春归也理当把更多的心思用在兰楼的身上,沈夫人远在汾阳,且就算没有这个前因,兰楼的婚事大约也轮不到沈夫人作主,春归任劳任怨担负起这一件事务,不过鉴于兰楼的生母佟姨娘仍在,春归选择的还是先与佟姨娘商议。
  佟姨娘受宠若惊的同时又不
  无担忧,一口咬定:“三爷说了,他无意科举入仕。”
  春归哭笑不得,她问的可不是兰楼弟弟的仕愿,她就是想知道兰楼也无中意的姑娘而已。
  佟姨娘越发谨慎了:“没有的没有的,三爷就算有几个投机的好友,往前与他们走动亲近,可都是正经门户官宦子弟,万万不至于与这些家族的闺秀私定终生!”
  这谈话似乎没法进行下去了,看来只能等得空之时直接问一问赵大爷才好。
  怎想到兰楼竟然主动找来了斥鷃园,直接对嫂嫂说起他的想法:“我无意入仕是实话,但庶母恐怕对我的实话有些误解,我实则还是想考取举人的功名,日后多少还不至于靠着家族养活能够自食其力。姻缘之事,我不愿仓促决定,着实我掐指一算……不,夜观天象……呃……总归我笃信不久之后,兄长即将离京,我想法乃是随着兄长先往江南游历一番,或许就能结识情投意合的女子呢?所以,还望嫂嫂先勿忧愁此事,容兰楼一段时间。”
  春归:……
  这日等到兰庭归来,直接扑人身上,目光炯炯的发问:“三叔难道也会卜卦?”
  兰庭被动的迎来了温香满怀,自是十分受用,顺势把胳膊一环女子的纤腰:“闵公当年,也欲授我卜卦测命之术,奈何我于此道着实无甚天赋,闵公倒是说了三弟于此一门天赋极高,不过和他并无师徒缘份,三弟启蒙之时,最爱的就是三易,对于河洛理数、六壬神课等等均有涉猎,只是也并不爱卖弄此类玄学异谈,竟连我都不知他究竟有无获益。”
  “三叔说不久迳勿便将离京,且确定是前往江南。”春归道。
  “这倒和玄学没什么关系。”兰庭微微一笑。
  他告诉春归这样一件事:“太师府与岑家正式议婚,这事竟然惊动了皇上,今日还特意召见我,询问了来龙去脉。”
  “这是为何?”春归奇道:“难道岑家竟有不妥?”
  按理说晋国公府如今和太师府的关系,并无必要亲上作亲,更不说还是与岑家联姻如此曲折的方式,这桩姻缘不可能引起弘复帝的格外关注,如果引起了,那必然就是岑家早已在弘复帝的视线之内。
  “原来皇上也知道了淄王与岑家大郎交好,以为赐婚淄王与岑姑娘或许不会引至淄
  王抵触,怎知皇上一时没顾上这件事,却被咱们抢了先,横竖我是和皇上交了心,赵、岑两家情投意合,恳请皇上切莫棒打鸳鸯。”
  这话是有些浮夸了,但春归相信兰庭在弘复帝面前的确委婉表达了意愿。
  “淄王不是有意于莫姑娘么?”
  “说淄王与莫姑娘是男女之情着实也不那么确切,不过淄王接触的闺秀中,而今确然只有莫姑娘让他能够另眼相看,又因莫姑娘的性情……着实也有异于常人,对淄王特别依赖,不过皇上仍然还在迟疑,担心莫姑娘的性情并非淄王良配,事涉皇子姻缘,我不能指手划脚,但赵、岑两家确然已经在谈婚论嫁,而今淄王又已经离京,皇上若然干预,无疑就是确定岑姑娘为淄王妃了,莫说淄王会如何看待,怕是连和嫔皇上都难以说服,皇上也只能……总之二弟和岑姑娘的姻缘算是稳了,不至于节外生枝。”
  春归顿时如释重负。
  “皇上已经下令擢选秀女,由敬妃主持。”
  这件事也未免太过突然了些,春归表示惊异。
  “此回选秀并不是为了充实东西六宫,实则是为诸皇子选擢良人,但在我看来,皇上一方面是对敬妃的考较,另一方面也是投石入湖,且看废储以来表面平静的朝堂又会因为此回事件生起多少波澜。”
  春归似懂非懂,只明白了君心难测,经过废储之后,看来弘复的心境多少还是有了更移。
  “随着敬妃的肩负重任,皇上应当也会在内廷设置制衡敬妃娘娘之人势,郑贵妃一贯行事不依礼律,且贵妃之尊也再无擢升的余地,我猜,皇上应当会提携万氏重登妃位了。”
  万选侍是齐王的生母,而今朝堂上确然也隐隐有了立长的声音,就连申长英,不是也开始关注齐王的新党袁箕?弘复帝用齐王一脉势力牵掣周王,这是要在朝中营造齐王、秦王与周王三足鼎力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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