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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节

  万元吉和孔贞会都登上了高高的中军望楼上面,朝着山下望去,当看到刑天军在营外列阵之后,两个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孔贞会近些年来坐镇滁州,基本上没有和刑天军交过手,以前倒是督率过人马和活动在南直隶境内的革左五营有过交手,但是这一次却是第一次和刑天军交手,所以当看到在山下列阵之后的刑天军大阵,如同一个个的豆腐块一般的工整的时候,便立即惊住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一支兵马能如此整肃,过万人列阵于军前,整队速度之快,队列之工整,军容之整肃,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隐隐间隔着数里远,却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即便是猪也能看得出来,这支刑天军的人马,乃是一支千锤百炼身经百战,在血泊里面打滚出来的兵马,绝非是他们眼下麾下所率的官军可以相媲美的。
  倒是万元吉这两年在庐州一带,率兵和刑天军的人马交过手,多少显得有点镇定,不过以前他率部和刑天军的人马交手,往往最多也就是两三千人就算是大阵仗了,也从来没有过像眼下这样数万人马集中在这么小的区域之中队阵过,虽然表面上万元吉显得平静,实质上他紧握着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贼势居然如此之强,实乃学生平生仅见!难怪,难怪呀!”孔贞会官职低于万元吉,所以在万元吉面前谦虚的以学生自居,站在望楼上对万元吉说道。
  “说的不错,刑天贼不同于其它流贼,他们自成军之时,便以骁勇见称,每每出战,皆为精兵,绝不会以数量取胜,肖刑天麾下之兵,多为敢战之士,操练充足,军纪森严,逢战必如臂使指一般,绝不会出现临阵脱逃之举,而且起火器犀利异常,军中大批装备鸟铳,一旦释放绵延如暴雨一般,无人能挡!所以我军万不可出营与之浪战,于今之计最好便是据营死守为上!”万元吉作出很懂行的架势,给孔贞会解说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团山防线
  孔贞会连连点头,说实在的这次丁启睿逼他领兵从滁州过来,他这心里面一路上便在七上八下,在和万元吉汇合之后,得知他们要屯驻团山一带,这才多少安心了一些,他是个监军,是个文官出身,那么多朝廷的猛将都栽在了刑天军手中,他孔贞会也没有认为自己便生得三头六臂,可以凭借他滁州的这点人马便能将刑天贼给剿杀在凤阳府。
  现如今看着过万兵强马壮的刑天贼之后,他才知道,他所料一点不错,就凭他手下带来的那点人马,根本就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幸好万元吉和黄得功都力主要据营死守,并无出战的打算,这才让孔贞会多少安心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黄得功作为主将,已经到了前营之中坐镇调度,看着一队队在营外列阵的刑天军,黄得功也同样是精神紧张到了极点,他黄得功自问不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这么多年来,为了朝廷,他即在北方杀过鞑子,也和各路流民军死战过,但是却从没有像遇上刑天军这样让他憋屈过,打一场败一场,现在已经让他只要听到刑天军的名号,就觉得头大如斗。
  这一次好死不死的又碰上了刑天军,黄得功满心都是怒气,有心想要豁出去率兵出去死战一场,但是想想那么做只不过是逞匹夫之勇罢了,基本上没有一点胜算可言,所以想归想,但是他还是要面对现实。
  黄得功眼下很清楚以他麾下的这些兵马,如果出战的话,结果会是什么,几万官军之中披甲之士区区不过数千人左右,数字上的优势根本转化不成战力的优势,别说敌军这次来了近三万人马,即便是他们来一万人马,他们这四万官军,也不见得就能在野战之中击败贼军,要知道这支贼军可是在京辅创造过以两千人马击败关宁军两万人马的奇迹,这一仗横看竖看出去跟刑天军正面交锋是没有半点胜算的。
  黄得功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人,思量再三最终还是觉得依山据守比较有把握一些,毕竟官军这边兵卒们训练不足,出去野战很可能一战而溃,但是如果在营中坚守的话,官兵们还多少能发挥一些战斗力,起码可以与之相抗一番。
  所以在大军抵达团山之后,他便看中了这里的地形,将大营依山而建,形成了梯次布置,相互之间既可以独立御敌,又可以相互支援,同时还能派精兵出营逆袭,大军一经停扎下来,黄得功便率领诸将们日夜不停的督促官兵们赶造各种营栅、拒马、鹿砦等物,并且效仿刑天军的做法,在寨墙内外都开挖沟壕,取土筑成矮墙,作为御守之物。
  别看只有几天时间,黄得功便率领官军将团山这里搞成了一座沟壑密布的堡垒,构建起了一套相当完善的防御。
  但是黄得功做的这些事情,却没有引起肖天健和麾下部将们的足够重视,长期以来官军的虚弱,早已造成了刑天军上下对官军的藐视,所以这一次肖天健集结这么多兵马,来这里对付兵力与之相近的官军,全军上下都流露出了一种轻敌的情绪。
  罗立更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请战获准之后,便立即率领本部人马前出到了官军大营之外骂战,罗立更是纵马来回在官军前营辕门外面来回驰骋,指名道姓的点着黄得功的名字让他出来一战。
  而黄得功脸色铁青的坐镇于前营之中,下令麾下官军不得嚣闹,将火炮架好,一箱箱的一窝蜂也都运至营缘之处,大批弓弩手、火铳手、镗钯手、刀牌手鱼贯进入到营内外的隘墙之后,做好了抵御的准备,任凭罗立如何在营外嚣骂,官军大营就是不理不睬。
  罗立嚣骂了好一阵子,看到官军如同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对他不理不睬,也觉得颇为没趣,于是转身下令准备强攻。
  于是刑天军这边立即便将大炮推了出来,架在了官军大营外面,炮手们一个个围着大炮紧着忙活,以飞快的速度装填完毕,并且各自开始选定瞄准的目标。
  随着一声令下之后,刑天军炮阵便开始喷出了一道道的烈焰,炮口腾起的硝烟很快便将炮阵弥漫的遮蔽了起来,一颗颗滚烫的炮弹呼啸着便落入到了官军大营之中,一些地方的隘墙当即便被轰出了一个个的缺口,连带着一些营外的拒马鹿砦也当即被轰得化成了一堆残渣,顿时便在官军大营中引起了一片惊呼惨叫之声。
  黄得功身披重甲,大踏步的拎着他惯用的两柄铁鞭在营中四处巡视,丝毫不管不断落在营中的那些刑天军的炮弹,大声的喝骂着营中那些惊慌失措的官兵,当看到有个别官兵吓慌神,掉头便逃离了藏身之处,在营中到处乱窜的时候,他更是怒不可遏的挥起了双鞭,毫不留情的便将这些在营中惊呼乱窜的溃兵给击杀于当场。
  “胆敢喧哗乱窜者,杀无赦!”黄生强在营中大呼道,说罢便将一个私自脱离阵位的把总一鞭打得脑浆迸裂,死在了当场。
  这一下官兵们被吓到了,在兵卒眼中,把总已经是很大的官了,可是却被黄得功屠狗一般的随便便宰掉了,于是本来想要逃离阵位的官兵们,吓得只得纷纷重新归回到了各自的阵位上,蹲在隘墙抑或是木栅下面,连头也不敢露一下,只能哆哆嗦嗦的任凭刑天军的炮弹在他们头顶呼啸。
  而官军营中也有火炮,这段时间丁启睿在南直隶想尽了办法,一方面令南京兵仗局大批铸造火炮,调拨配发到诸军之中,另一方面他耗费重金,从福建泉州、澳门以及广州等地,又聘请了一些洋人到诸军之中传授操炮的经验,同时就连福建总兵加都督同知的郑芝龙这一次也不吝给丁启睿送了几十门各型红夷大炮,和数百支由南方工匠们打造的精致鸟铳,来帮助丁启睿防守南直隶。
  所以南直隶官军之中这一年多来,虽然武器装备质量并不好,但是火炮的数量还是增加了不少,起码黄得功军中便有几门红夷大炮,还有几十门其它的大炮。
  但是黄得功在刑天军发炮之后,却下令不得任何炮手擅自发炮还击,因为他很清楚现在跟刑天军拼火炮,他们还是处于下风,炮战肯定占不到半点便宜,与其一开战自己的大炮就被贼军掀翻,倒不如用到关键的时候。
  刑天军这些年的战法,无疑早已经影响到了官军的军将们,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该如何和刑天军交战,在没有建立起刑天军的治军之法之前,他们只有尽可能的想其它办法对付刑天军了,而黄得功这个肖天健的老手下败将,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屡战屡败之下,也让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于是在刑天军的炮火之下,官军大营之中虽然是土石断木乱飞,但是在黄得功的极力弹压之下,官军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惊慌失措的崩溃,而黄得功大摇大摆的在营中冒着刑天军的炮火四处巡视,无疑也让官兵们感到安心了许多,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黄得功的镇定,无疑也影响到了麾下的兵将们,于是官兵们从最初的慌乱之中,渐渐的也就稳定了下来。
  因为黄得功提前构筑了不少的隘墙沟壕,官兵大部分躲在隘墙后面,厚实的隘墙大大的吸收了刑天军炮弹的动能,使得炮弹落地之后很难形成跳弹杀伤,纷纷被土墙挡住了去路,所以看上去打的很是热闹,也摧毁了一些隘墙和营栅,但是实质上对于营中的官军杀伤并不是很大,躲在隘墙后面的官兵当看到这种情况之后,也更加安心了一些,趴在隘墙和沟壕之中,说什么也不露头,除非倒霉到直接被炮弹砸中,否则的话,实心弹对于他们还真是没有多少办法。
  罗立这一次犯了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在看到炮营开火之后,打得官军大营灰石乱飞,便笃定的认为官军已经吓破胆了,对于黄得功这个手下败将,他根本就瞧不上眼,炮击一阵之后,他立即举起大铁枪高吼道:“跟我冲!踏破官军大营,给后面的弟兄们看看咱们的厉害!杀!”
  在罗立背后立即响起了一片山呼海啸一般的喊杀之声,数千刑天军兵将们立即便跟着罗立,举起了盾牌狂吼着朝着官军大营杀奔了过去。
  听着营外刑天军的喊杀之声,不少官军躲在隘墙下面吓得是瑟瑟发抖,一个个脸色铁青,目光盒子中充满了恐惧,如果不是黄得功这个主将在营中弹压的话,保不准这会儿就有不少官兵会丢了家伙朝营中溃逃了,可是这些官兵不敢逃,逃的话摆明了就是一个死,所以他们只有紧张的蹲在隘墙下面,等候着军将们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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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令人意外的战况
  黄得功大踏步登上高处,朝营外观察,当看到刑天军的兵将们潮水一般的涌来之后,他这才下令准备抵抗,随即一门门火炮被官兵们推到了炮位之中,炮口指向了营外,一箱箱的火箭也被架了起来,拉出了箱子尾部的引线,弓弩手、火铳手更是做好了发射的准备,纷纷站直了身体,将胸部以上露出了胸墙。
  这种办法黄得功可以说是从刑天军哪儿学来的,对付步兵攻击很是有效,于是罗立所部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吃了大亏。
  就在他们冲至官军大营百余步的时候,官军大营的营缘之处纷纷喷出了一团团的烈焰,同样也腾起了一团团的硝烟,随即隆隆的炮声便在地面上滚滚而去,传向了四面八方。
  肖天健正在远处用望远镜观察战场的情况,当看到官军营缘处喷吐出的这些烈焰硝烟的时候,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立即向他袭来,不由自主的让他捏紧了望远镜。
  官军发射的炮弹呼啸着便落在了两军阵前,有两门大炮更是在大炮弹上面又装填了几十颗小炮弹,一打就是一大片,呈扇面一般,把住了很宽的面,当即正在冲锋的刑天军的阵列前面,便腾起了一片血雨,几十个兵将惨嚎着便扑倒在了战场上,还有一些炮弹蹦跳着冲入刑天军阵中,顿时也在刑天军的阵中开出了一条条的血胡同,虽然官军炮火没有刑天军精准,可是这样的齐射也给罗立所部带来了很大的杀伤。
  正在率军突击的罗立不由得有点愕然,他没有想到官军居然还有这么猛烈的炮火反击等着他,当看到自己麾下的兵将们一个个的扑倒的时候,不由得怒从胆边升,不但没有下令暂停攻击,反倒是下令加速冲锋,起码冲至官军大营外面几十步距离上,充分的发扬他们火铳犀利的优势。
  可是他这个决定却给部下们带来了更大的伤害,官军的火炮一开,随即那些布置在营缘处的火箭也开始被点燃发射了起来,一箱箱的一窝蜂火箭一经被点燃,便如同飞蝗一般的拉着烟呼啸着飞出了箱子,如同蝗虫一般的飞向了战场,嗖嗖嗖的落在了刑天军的进攻阵型之中。
  明代一窝蜂火箭是相当厉害的杀器,在到了明末之后,火药工艺也日臻成熟,工匠们的手艺也相对比较完善了,制造出的一窝蜂火箭少的有几支齐发的,多的有多达百支的百虎齐奔箭,种类繁多,而且射程最远的可达百丈(三百多米),对付集群目标效果是非常好的,而且有效射程也压制住了刑天军的火枪。
  而刑天军以前在对阵官军的时候,在这些一窝蜂火箭面前,损失往往都比较惨重,以前也没少吃亏,而且刑天军刀牌手数量有限,刀牌手在冲锋的时候主要布置在队列前面,对于满天落下来的火箭,防御能力很是有限,这一次官军突然的反击,一下子便射出了几千支火箭,这些火箭拉出的烟几乎在天空之中遮云蔽日一般,呼啸着纷纷落在了刑天军的进攻队阵之中。
  瞬间便有不少的刑天军兵将们中箭惨叫着扑倒在地,刑天军甲胄虽然装备数量比较多,但是也未能做到全部兵将都能配备上甲胄,所以有限的甲胄主要装备给军官和老兵,新兵只有立功之后才能获得甲胄,一旦被火箭射中,对人的伤害也很大,这样的覆盖性的火箭,很快便给罗立部下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肖天健的眉毛这个时候拧在了一起,因为今天官军的表现有点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首先是敌军在遭受炮击之后,并未出现太大的混乱,这已经是让他颇感意外了,接着官军的炮击和火箭的发射,很显然是有人居中调度,而且拿捏的时候也是相当不错,使得刑天军的火力无法得到发扬,便先遭到了官军的沉重打击,这在以前是很少见到过的情况,于是肖天健便产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想要下令鸣金收兵。
  可是他犹豫了一下之后,暂时还是没有下令收兵,毕竟官军的表现以前太差,现在罗立所部虽然遭到了一定的损失,但是这种损失情况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他还是觉得,罗立所部能发挥出他们的水平,在进入到火枪射程之后,还是可以给官军造成很大的杀伤的。
  罗立肩膀上也挨了一支火箭,幸好是甲胄足够结实,弹开了这支火箭,但是也吓了罗立一跳,气的罗立大骂着继续挥兵朝前攻击。
  也就是短短几百步的距离之中,官军居然连续火炮齐射了两次,第二次火炮齐射,更是给刑天军造成了更大的杀伤,在罗立尚未率兵攻至官军大营外面火枪有效射程之前,便承受了近二三百人的伤亡,这在以前是没有遇到过的情况,心疼的罗立跳脚大骂,一再催促兵将加速前进。
  直到他们进入到官军大营七十步距离的时候,罗立才下令火铳手据枪停止前进,开始列队瞄准官军大营开火,其余的兵将则作为突击兵力使用,清除官军大营外面的拒马鹿砦之物,扫清攻入官军大营的障碍。
  虽然刚才官军的反击很是出乎大多人的预料之外,给刑天军兵将们造成了相当的杀伤,可是毕竟这些兵将大多都是老兵,早已习惯了血火战场,死人更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反正不管是战死还是战伤,刑天军都不会亏待他们,而且刑天军军纪森严,绝不允许出现临阵溃败的情况,所以即便是刚才伤亡不小,但是也没有能摧垮刑天军兵将们继续朝前冲的意志,得令之后大批火铳手开始迅速有序开始列队集结,并且一列列的开始准备开火,可是这个时候不少官兵也开始以硬弩,趴在矮墙上对着营外的刑天军队列发射了起来。
  普通的硬弓有效射程也就是五十步左右,在七十步的时候,基本上对刑天军造不成什么杀伤,但是硬弩的有效射程却远高于弓,七十步已经可以压制刑天军的火铳手了,而且刑天军火铳手齐射,是要放列成排、射击的,队形也比较密集,弩箭故此也发挥出了它们的作用。
  在刑天军火铳手开始放列之后,很快便有人中了弩箭倒在了队列之中,而且官军方面持有鸟铳的火铳手这个时候也开始据墙开火,铅丸疾飞到了刑天军的人群之中,也给刑天军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不过好在刑天军的火铳手已经开始多装备了胸甲,即便是没有装备上胸甲的,也披有棉甲,这些甲胄对于弩箭和铳弹远距离的射击都具有相当的防御力,伤亡倒是不大。
  随着一排火铳手开始开火之后,刑天军的火铳手也终于开始发威了,瞬间几百颗弹丸便飞向了官军的营垒,劈劈啪啪的打在了官军营垒的胸墙上面,有些弹丸直接便命中了站在胸墙后面的官兵,只要官兵中弹,便是胸口之上中弹,不死也是重伤。
  一个官兵的弩手正在将弩架在胸墙上,瞄准了营外准备扳动弩机,可是这个时候一颗铳弹直接便命中了他的眼睛,打得这个官兵立即朝后仰去,铳弹打入他的脑子之后,并未从后脑勺穿出,但是却立即将他的脑浆搅成了一锅粥,白色的脑浆和着鲜血从他的眼眶之中喷涌而出,倒地之后一声都没有吭,便气绝身亡于当场。
  但是他在中弹倒下之前,也扣动了弩机,那支弩箭瞬间也疾飞了出去,划过长空之后,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一个刑天军火铳手的眼眶之中,瞬间便深深的钉入到了这个火铳手的脑子之中,同样这个火铳手也不声不响的丢了手中的火铳,一头便栽倒在了阵列前面。
  双方你来我往的便开始了一场互射,大批刀牌手趁机护着长枪手便扑向了官军大营前面的那些障碍物,开始动手拆除这些障碍,而官兵方面则在黄得功的统领之下,弓箭手火铳手们也纷纷加入战团,开始对着进攻的刑天军一方展开了反击。
  一时间两军之间弹矢如雨交错而过,双方隔着营垒便厮杀了起来,每一刻都有人中弹或者中箭扑倒,但是马上便会有人接替他们上去,继续发狂一般的朝着对方发射弹矢。
  虽说刑天军火铳手排枪齐射威力很大,而且射击密度也很大,给守军一方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几次都差一点打得官军崩溃,可是黄得功这一次真是下了狠心,亲自带家丁队上前督战,只要稍稍发现有官兵试图逃离阵线,便立即就地斩杀,所以几次都弹压住了麾下几乎崩溃的官兵,逼得官兵们不得不掉头靠在胸墙上对外反击,如此一来堪堪稳住了防线。
  黄得功虽然也是旧式武将,但是相比其它官军的军将们来说,平日里还算是惜兵爱兵之人,而且黄得功此人为人并不十分贪婪,兵饷只要拨下,他截留比较少,基本上可以将兵饷发至手下的官兵手中,而且相对于其它官军来说,黄得功所部的军纪也算是比较严格,如此一来,黄得功麾下的官军倒是还有一定的战斗力,如果不是碰到刑天军的话,以他麾下的兵马,倒是也称得上是一支精兵。
  也正是这些原因,他麾下的官兵是比较听从黄得功的军令的,如此一来,今日黄得功又下了狠心,迫使得他麾下的官兵这一次超常发挥,表现出了比较强的战意,再加上他们拥有地势上的优势,可以俯视整个战场,刑天军虽然凶猛,可是准备却并不充分,攻坚器具也不健全,故此在官军的死扛之下,数次冲击都被官军击退。
  而罗立麾下的刑天军部众们也不可谓不拼命,不管是火铳手还是其它兵种,绝大多数都非常骁勇,冒着官军射出的弹矢,不断的朝前冲击,可是这样的攻击却给他们也带来了空前的伤亡,可是毕竟刑天军在地形上处于劣势,官军大营处于团山的缓坡之上,他们进攻一方始终都要处于一种仰攻的状态下,这样一来,很方便官军发扬火力,但是刑天军这边却无法充分的发挥出了他们火力的优势,同时罗立所部谁都没有想到官军这次的抵抗会这么猛烈,特别是官军的那些火炮反复轰击,这么近距离下即便是平时他们看不上眼的那些碗口铳,每一炮轰出来,都一大一大片,会杀伤不少的刑天军部众。
  看到这里,肖天健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吼道:“传令鸣金收兵!把罗立给我撤下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当头棒喝
  后方观敌料阵的刑天军兵将们也都看的有点吃惊,众人都没有想到这一次官军会打得这么顽强,明明在火力弱于刑天军的情况下,却始终挡得罗立所部难以寸进,大批刑天军的袍泽们阵亡在了两军之前,一个个恨得是咬牙切齿。
  很快一阵急促的鸣金声在刑天军中军大阵之中响起,罗立正在督军继续攻击,听到鸣金声之后,也不得不下令后撤,大批刑天军部众们随即便开始交替掩护着朝后面撤去,好在虽然后撤,但是罗立的麾下并没有自乱阵脚,一边交替掩护着后撤,一边立即抢了倒在战场上的伤亡的弟兄们,扛着他们一起撤了下去。
  看着刑天军被击退之后,黄得功这才松了一口气,而官军上下则立即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不少人都蹦了起来,相互庆祝着他们侥幸余生,这么一来,无疑顿时将整支官军的士气提振起来不少。
  而刑天军方面则顿时士气有点低落了下去。
  罗立率部撤下来之后,清点了一下损失,这一战一个多时辰下来,罗立麾下兵将阵亡了足足三百余人,同时受伤的兵将数量超过了四百,可以说一战下来,损失接近了两成,这样的损失对于刑天军来说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不由得让罗立心疼的想要晕过去,站在军中顿足大骂不已。
  肖天健这会儿脸色也变得铁青了起来,挥手道:“骂个什么?收兵回营再议!抓紧时间抢救伤员才是正事!”
  于是在团山大营下面列阵的刑天军随即开始缓缓的撤回了他们扎在老棉山一带的大营之中,看到刑天军收兵后撤,坐镇中军的万元吉这颗悬着的心顿时便放在了肚子里面,那个孔贞会更是有一种要虚脱的感觉,几乎有点站不住脚了。
  两个人相视一下之后,都连连点头,孔贞会立即说道:“黄将军实乃是勇将也!今日大败刑天贼于团山之下,实在是可喜可贺呀!现如今贼军初败,大人何不立即挥兵掩杀一场,如此一来方可获得大捷!”孔贞会没有多少战场的经验,看到刑天军后撤,便立即对万元吉提议派兵出去掩杀刑天军一场,争取更大的战果。
  这种情况如果是放在别人身上的话,也许还真就可以,但是万元吉却不敢这么做,摇头指着山下正在后撤的刑天军对孔贞会说道:“不可!贼军虽然受挫,但是却并未溃乱,而且贼军主力压阵之下,虽然他们初败一场,但是却并未自乱阵脚,后撤之中却依旧是井然有序,现如今一旦派兵出去追杀,反倒可能会遭其反扑,一个弄不好便可能会招致大败!故此眼下我等还是坚守营盘方为上策!
  走吧!我等也去前营看看,犒劳一下将士们,初战告捷,我军士气大振,这么一来我军不见得就没有在此击败贼军的可能!……”说罢之后便兴冲冲的带着孔贞会朝前营而去,去犒赏起了前营的兵将来。
  肖天健回营之后立即便将部将们都召集到了他的大帐之中,这一次进攻受挫,对于刑天军上下的士气打击不小,本来以为他们大军过来之后,以刑天军这么多精锐人马,对付这些官军,应该可以一鼓而下,将这几万官军也给顺顺当当的干掉的,可是没成想今日一战,连勇猛过头的罗立所部,都上去撞了一鼻子的灰,损兵折将的败退了下来,于是诸将进入大帐之后,都显得有点郁闷,罗立更是裹着伤,站在列中低头不语,一副丧气的模样。
  肖天健沉着脸坐在帅案后面,扫视了一下帐中的诸将,这才开口说道:“不过小挫一场,你们便都成了这幅德行了?哼!
  这段时间咱们看来仗打得有点太顺了,所以自我一降,咱们可以说都太过轻敌了,这才是招致今日之败的原因!
  官军虽然不强,但是这一次却学乖了,他们依山扎营,地势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并且构筑了层层防御,我们太过轻敌之下,冒然进攻,虽然火力占优,却发挥不出来太多的优势,反倒被官军压住,以至于损失很大!
  看来尔等包括本帅在内,都该收起这种轻敌之心了!这黄得功绝非泛泛之辈,这一次我们恐怕是要改变一下对付他们的策略了!”
  帐中诸将听罢肖天健的话之后,都赶紧挺胸称是,一个个表情稍微放缓了一些,罗立更是请罪道:“大帅!这次俺老罗牛皮吹破了!不但没有攻入敌营,反倒是损失这么大,末将有罪,请大帅责罚!”
  肖天健扫了一眼罗立,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冷哼一声之后一拍帅案指着他便骂道:“你确实有罪!其实你早该看出,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损失会太大了,可是你却一上战场上昏了头,只顾着耍你那二楞子脾气!不管不顾将士的伤亡,一味的只知督军猛攻!以至于使得兵将们不得不付出不该付出的伤亡!
  我知道你求胜心切,但是你作为战场上的主将,首先要记住你的职责所在,该奋勇的时候,不得有半丝犹豫,但是该审时度势暂时后撤的时候,便绝不许忘掉你的身份!而今天你却把自己又当成了一个兵,忘了你的身份,只顾逞你那匹夫之勇!以至于让你麾下的兵将们付出了不该付出的代价,如果不是本帅今天鸣金收兵的话,难不成你要将你麾下的兵将全部拼光不成?哼!
  这也是这么长时间来,我轻易都不让你独自领兵独当一面的缘故!因为你只是个合格的猛将,却并无帅才!这一次我罚你半年俸禄,你可服气吗?”
  罗立被肖天健一通训斥,顿时老脸通红了起来,虽说他有点不太服气,但是仔细想一下也确实如此,官军前营就这么宽的场地,他的兵力优势并不能发挥出来,火力优势也不能张扬,甚至于还堵住了后面炮营对他的支援通道,使得炮营在后面投鼠忌器,干瞪眼不敢轻易发炮,可以说他几乎是在用脑袋去撞铁板,肖天健说的不错,他只要一上阵,便会马上忘了他的身份,今天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想要拔得头筹立下头功的话,见势不对便先收兵回来,再谋下次攻击,也不至于让麾下的兵将们伤亡这么大,如果不是肖天健及时下令鸣金收兵的话,他保不准真敢拼光了手下,一想到这一点,他不由得后背便冷飕飕的出了一背的冷汗,于是只得老实答道:“末将知罪了!大帅训斥的极是!末将今后不会再犯如此大错了!末将心服口服!”
  肖天健听到罗立认错,这才脸色放缓了下来,点点头道:“古人云,朝闻夕死,你能知错最好,你这都统就暂时继续干下去吧!也算是让你戴罪立功了!今后你给我记住,你的身份是什么!如若再犯这样的错,就给我回家抱你家的娃去吧!哼!”
  罗立听罢之后立即唯唯诺诺的退回了列中,众将不由得都笑了起来,罗立这家伙打仗的时候脾气大家都了解,换作别人的话,今天保不准也跟他一个下场,今天罗立被肖天健好一通骂,这一次罗立该长点记性了,而且同时也给诸将都敲了一次警钟,诸将内心之中都加了一份警惕。
  肖天健让罗立退下之后,也不再提这件事了,转而开始和诸将还有参谋们商议起如何对付团山的这四万官军,现如今经过今日一战之后,他们看出来官军方面在战术上已经改变了很多,而且也看出来官军占据了团山这里有利的地势之后,是轻易不会出营和他们刑天军浪战了,虽说刑天军有着火力上的优势,同时兵将也比官军精悍许多,但是官军在这里构筑的营盘,却并不容易打,如果采取强攻的话,就要一座座的打下去,直至将所有的官军营盘拔掉,那样的话如果官军都如同今天这样表现出这么强的顽抗能力的话,天知道吃掉这四万官军需要多长时间,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本来肖天健和诸将们来的时候,都以为可以轻轻松松的像前段日子在阳谷县对付孙传庭和吴三桂那样,轻松解决掉这伙官军的,但是现在看来原来的设想已经不可能了,看架势官军是想在团山这里,将刑天军拖住,逼迫着刑天军不得不放弃对南京的攻进,一旦被拖在这里的话,很可能给丁启睿争取到调动更多的官军前来这里会战,那样的话对刑天军来说,肯定会带来巨大的物资供应上的压力。
  这一商量,诸将便一直商议到了半夜时分,到了半夜的时候,肖天健站在地图前面,揉了揉被烛火熏得有点酸痛的眼睛,丢下了手中的木棍,拍拍手道:“好吧!就按照这个计划行事吧!他们既然想拖,那么咱们怎么也不能让万元吉和黄得功如意!打阵地战不符合咱们的利益,他们想用他们的草包兵将,在这儿跟咱们的精兵以命换命,这么打咱们太吃亏了!赔本的买卖咱们不做,他们赔得起,咱们赔不起!散了吧!明日天亮,即按照刚才制定的计划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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