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节
念浅安一脸反思,“我刚才在想,我误会三嫂了。原以为三嫂是一朵娇花,现在才发觉三嫂其实是一坨毛肚。三嫂这副扮嫩扮到失心疯的样子,忒像火锅里煮久了的毛肚,让人嚼又嚼不动,咽又咽不下去,偏偏三嫂自个儿不觉得,实在令人钦佩。”
身为伪少女,她表示甘拜下风。
七皇女表示没听懂,“毛肚是什么?”
朱门贵女,哪里见过吃过动物内脏。
念浅安绘声绘色一番解说,直听得七皇女面露菜色,想呕又想笑,偏越回味越贴切,捏着鼻子吭吭哧哧,“你这张嘴真是坏透了!刚才就该说给三嫂和大家都听听!”
念浅安一脸正气,“嗐!背后说人坏话就算了,当面人身攻击要不得!”
吭哧不下去的七皇女:“……”
念浅安不止坏还不要脸,嘴贫成这样,背后说跟当面说有啥差别!
她愤而扭头,再看尚郡王妃直如眼中戳着两坨硕大毛肚,心有戚戚地咂巴嘴,“毛肚吃起来是什么滋味儿,我这辈子都不想知道了!”
被她一代入,人间美味顿时变人间霉味。
念浅安皱起鼻头,赶紧抓块点心压惊,一尝就笑,“小吴太医恐怕要失望了。”
皇上乐见康亲王妃大办寿宴,特意拨了宫中御厨帮衬,可惜这茶点做得,色香味差康德书多矣。
她被康德书养刁了胃口,小吴太医同样被七皇女的贿赂养刁了嘴。
“小吴太医也来了?”七皇女随口问,问过就罢,“一样姓吴,如今想想小吴太医倒比三嫂可亲多了。三嫂老说别人欺负她,哪天真被欺负了才好呢。”
念浅安心道不用等哪天,今天就能实现尚郡王妃被欺负的夙愿,面上深表赞同,“小野猫此言大善,娇花就是用来蹂躏的。”
七皇女怎么看怎么觉得念浅安笑里藏奸,来不及追问怎么个蹂躏法,就听门外响起高亢喜庆的唱喏,“太子殿下驾到——”
还没唱完一溜皇子的名,屋内未出阁的姑娘们就避到了屏风后。
换下太子衮服一身玄色常服的楚延卿当先入内,身后毅郡王为首八皇子垫底,身侧跟着最年幼的十皇子和十一皇子。
俩小豆丁养得精致娇气,个子胆子一块长,近来常听奶嬷嬷念叨他们给太子太子妃滚过床,都认定这是小男子汉人生第一块值得夸耀的勋章,此时不惧楚延卿冷脸,一左一右抓着楚延卿勉强伸出的手指,路走得趔趄,小脸却全是骄傲。
念浅安见亲夫长腿挂豆丁,强忍着才没有笑场:十皇子就算了,楚延卿会主动亲近十一皇子才怪。这副怜爱幼弟的排场,指定是哪个塑料兄弟怂恿的!
心下忍着笑眼中冒绿光,扫向一前一后的十一皇子和珥郡王,打完转正对上亲夫似有所感的视线。
楚延卿挑着眼角,碰上念浅安绿惨惨的目光,冷脸差点也绿了。
他安插在常贵人身边的耳目刚送上线报,锁死了常贵人和珥郡王的不正当关系。
若非二人近来密会频繁选址大胆,盯梢多时的耳目恐怕还抓不住确凿马脚。
十一皇子究竟是谁的种,已无需更多实锤。
念浅安深怕亲夫精神洁癖发作,眼色一秒变正经地飘过去,双双打头阵给康亲王妃正式拜寿。
十皇子、十一皇子依依不舍地放开太子哥哥的手,排在哥哥嫂嫂姐姐后头,小手牵小手学着给陈太后拜寿时的样子,也给康亲王妃背了一段稚声嫩气的贺寿词。
内容换汤不换药毫不新鲜,康亲王妃却听得入神,越听越开怀,越看俩小豆丁越爱,一手搂一个眯起老眼不住打量,末了摩挲着十一皇子的头脸一叠声哎哟,“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长得真是快!既然过来了就别再往前头去了,留在这儿陪着舅婆可好?”
老寿星要留俩小豆丁,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成年皇子们依礼退走,康亲王妃摆手不让人加座,转头笑看尚郡王妃,“可别说我有了新人冷落旧人,小三媳妇帮我照顾小十,你们年轻媳妇呀多带带孩子没有坏处。”
尚郡王妃早听厌了抱子得子的打趣,心里微恼面上微笑,温温柔柔接过十皇子。
康亲王妃满面欣慰,转过脸寻人,“小二媳妇?你来,小十一就交给你了。”
珥郡王妃不防突然被点名,忙起身低着头,轻声应,“是。”
第286章 被三俗了
十一皇子仰起脸,黝亮瞳仁好似水洗过的黑宝石,语气孺慕,“二嫂嫂。”
奶嬷嬷将他教得很好,对尊长时守礼,对哥嫂时乖巧。
珥郡王妃看着年幼懵懂的小叔子,些许拘谨转瞬消散,舒展开的眉眼透出毫不伪饰的温柔,轻言细语地哄十一皇子落座,一会儿喂茶点一会儿帮着擦嘴擦手。
原本寡言的人对上童言童语,反倒有来有往处得和睦不失热闹。
康亲王妃见状越发欣慰,握着酒盏的老手缓缓抬起来,老眼笑得眯成一道缝,“劳诸位久等了,开席吧。”
她这一脉嫡嗣死绝膝下空虚,另有宗人府选出的宗室全福人代为致祝酒辞,重新序过座次的女宾听完老长一篇伟光正后纷纷举杯,觥筹交错间冷菜热碟流水般上桌。
和老寿星并坐主位的念浅安不便东瞄西瞟,只在心里品咂康亲王妃的言行,愈发觉得这位老王妃相当有意思。
她一心二用,边好吃好喝,边继续品咂尚郡王妃。
除了时刻装嫩酷爱放哑炮外,尚郡王妃并无其他异样。
此刻正忙着看顾十皇子,时而娇声请教珥郡王妃,时而气馁地冲康亲王妃撒娇喊累,比十皇子更像个需要提点照顾的孩子,惹得老寿星又嗔又笑,倒给平淡无奇的席面添了不少趣味。
念浅安差点自我怀疑:难道是她想多了?
一时正席毕,众人从屋内挪去屋外,饭后娱乐无非赏花听书看戏老三样。
深秋时节晚菊仍盛,随新换茶点一起摆上各人身前小案几的,还有王府别院自酿的菊花酒,配酒的果子雕成应季花卉,配茶的点心则做成形色各异的菊花状。
十一皇子瞧着新奇,小孩子又偏爱鲜艳色彩,抓起红菊点心啊呜咬,小脸顿时皱成包子。
康亲王妃错眼瞧见,唬得连声道:“快吐出来,快吐出来!那是裹了辣椒面炸的,小孩家可不能吃!”
珥郡王妃和奶嬷嬷也唬了一跳,忙去哄十一皇子,十一皇子却不吐反咽,举着红菊点心小脸不皱了,“辣的,好吃!”
康亲王妃神色先怔后松,笑着转头招呼念浅安,半解释半怀念,“蜀地偏好麻辣味儿,我回京这些年仍改不掉这口儿。听闻小六媳妇也好酸辣口儿,这红菊式样的炸酥酪原是我吃惯的,小六媳妇且尝尝对不对口味?”
打哪儿听闻的?
关系不甚亲热的珥郡王妃?还是关系过分亲近的尚郡王妃?
念浅安大眼忽闪,从善如流拈起一块,十分讲究礼仪地以袖掩口,腮帮鼓动眉眼弯弯,“正对口味,果然好吃。”
说罢宽袖起起落落,很给面子地连吃了大半碟。
康亲王妃见她额角渗薄汗脸颊攀红晕,又唬得连声道:“再好吃也不兴这么个吃法儿,回头可得上火!快,快换换口!”
随侍各人案几的婢女忙斟上败火的菊花酒,行动却不如心思机灵,一注清酒没对准酒盏,眼看着就要泼上念浅安的衣襟。
时刻准备着的念浅安暗搓搓挺胸,顺便暗搓搓吐槽:但凡当众做局害人,无非也是泼茶泼酒泼羹汤老三样啊!
她表示好没新意,结果主动配合的胸白挺了,酒水分配得很平均,对半洒在了远山、近水强行介入的袖口上。
同样时刻准备着的俩二货动作比大脑快,双双出手本能护主,并且护上瘾,左右上下挡得不亦乐乎。
连带着先惊后懵的婢女完美跑偏,被俩二货缭乱的手法牵着鼻子走,一回不小心倒偏了,补救似的二三四五回接连倒偏,俩二货浑身酒香,婢女又急又慌满头大汗。
默默缩胸的念浅安:“……”
千交待万交待,忘了身边俩二货天然就是猪队友!
察觉这厢奇葩动静的女宾也:“……”
没听说东宫豢养伶人伎人啊,太子妃身边大丫鬟玩的什么新式杂耍?
目瞪狗呆中,尚郡王妃眨着无辜妙目,纤手一指咯咯笑,“六弟妹这是在玩什么?真不知该怪王府下人笨手笨脚好,还是该赞东宫下人手脚灵敏好,倒把我看糊涂了!”
娇笑声打断诡异较劲,远山近水愣愣停手,婢女闻言手一抖酒壶盖一颠,半壶酒水尽数泼洒念浅安肩头。
终于被泼中的念浅安差点喜极而泣:难得自愿被套路一次,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可惜不能喜也泣不出来,顿时成颜面神经失调状。
婢女见她神色扭曲,吓得跪地砰砰磕头,“是奴婢笨手笨脚,请娘娘责罚,求娘娘饶命!”
近水心虚地拧袖子,远山则将滴滴答答的袖口甩到婢女脸上,甩出一阵好闻的酒香,斥责的话说得也入耳,“大喜寿宴,哪个要罚你取你贱命了!笨手笨脚就算了,可别学那爱乱放臭屁的,张口生呀死呀的触霉头!”
一副指桑骂槐,有意借着婢女骂姜家的恶奴做派。
众人调转注意力,纷纷看向不能对号入座、只能忍气吞声的姜四夫人。
婢女暗自一喜,期期艾艾爬起身,忙改口道:“娘娘大量,奴婢这就领娘娘去更衣梳洗。”
远山冷哼一声,“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还不快带路!”
猪队友的猪嘴总算吐出象牙了。
东风也总算来了。
念浅安果断顺风飘,傲娇斜睨战战兢兢的婢女,扭头变脸,矜持笑看小喜鹊,“你去陪着八妹妹吧,不用这么多人跟着。”
有和原身打过交道的小姑娘不禁互换眼神:人少好办事,太子妃别是要私下折辱那婢女吧?
这么想的不在少数,一多半人反倒同情起婢女来。
尚郡王妃倚到康亲王妃身边,体贴道:“六弟妹的脾气一向如此,舅婆别放在心上。”
康亲王妃转头看着尚郡王妃,仍是一脸欣慰,“不过是个办差不力的下人罢了,小六媳妇便是打罚,也合该受着。”
主家都不出头,旁人自然不再关注。
尚郡王妃转口指点起戏台上的角儿,说笑间瞥向自家奶娘,见奶娘微一点头,越发巧笑嫣嫣地评点起戏文唱词来。
听雨轩内的热闹渐不可闻,闷头领路的婢女越走越快,越走越偏。
念浅安无聊到在心里数绵羊,数到满脑门咩咩咩,掐着数出声质问,“听雨轩没有客院吗?你这是带我去哪儿,怎么走这么久!”
起先还能遇见来往下人,这会儿连声鸟叫都听不见。
婢女脚步微顿,强自镇定道:“今儿宾客盈门,听雨轩的客院容不下许多人,如娘娘这般贵客,要更衣要小憩都安排在了落花阁。奴婢特意抄的近路,就快到了,娘娘且忍忍。”
听雨轩落花阁,光听名字这么对仗,还真像女眷专用的院落。
然而方向和距离都不如名字合理。
念浅安心下撇嘴,面上抱怨,任由婢女赔着罪带进落花阁清静华贵的上房,又任由婢女讨着好抢先开口,“娘娘的替换衣物可是在车辇上?奴婢这就去取,两位姐姐只管伺候娘娘宽坐。”
远山近水四只眼瞪得超凶,“还不快去!”
婢女巴不得这一声,离开时十分贴心地带上门扇。
念浅安继续数绵羊,数完翘起二郎腿,“看看门是不是反锁了?”
不单门,连窗都反锁了。
远山近水努力压抑想砸门砸窗的冲动,压抑不住齐齐捋袖子的本能,两脸紧张兴奋加二,“娘娘,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念浅安换条腿翘,自觉装十三装得很到位,“落花阁离听雨轩不近,却没远到出二门,多半卡在内外院之间。先泼酒弄脏衣裙,后锁人弄坏名声,这套路老得深得我心。我倒要看看,打开这门的是不是柳勇才,柳勇才又能做什么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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