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刘延宁科举是家里的头等大事,虽然这个时节地里忙,又到了通知周边村镇买山茶油做手工皂的时间,整个刘家都忙的不可开交,但是刘家人依然空出了时间,早早的就陪刘延宁去省府做准备。
这次陪同刘延宁的,是刘二叔和刘三叔,刘大爷想亲自跟着去,但是他年纪大了,家里这么多事也要大家长盯着,实在走不开。好在刘二叔跟着跑过几趟,已经有了经验,刘三叔又是忠厚老实的,叫这两个儿子陪着,刘大爷倒也放心。
原本江远辰是打算安排他这边的人,不过见刘家早早做了打算,他便也没有多说,刘家最是重视刘延宁的科举之路,有他们跟着也没甚可担心的。
只是刘青这一回就没能跟着去了,以前她年纪小了,刘家都纵着她,现在有了师傅,江远辰几乎是把她往大家闺秀的方向调/教,因为刘青慢慢发现,江远辰对她的要求,在逐渐跟对他女儿的标准靠拢。
连据说是老侯夫人身边的大红人林妈,都开始有意无意的灌输刘青一些大家族的规矩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刘青只能依依不舍的送别了亲哥。
虽然刘延宁上考场了,带着全家的希望和期盼,但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折腾了几个月,刘青和江曼桢终于把香水给捣鼓出来了,配上漂亮的玻璃瓶,惊艳了所有本来只把她们当过家家玩,并没有太在意的大人。
玻璃倒不是刘青折腾出来的,她还没来得及把目光放到这上面,就已经在外面的铺子里看到了玻璃制品,听说是是商船出海运回来的稀罕物什,江州地处南方鱼米之乡,纵然是小县城,也有些紧俏商品流入市场。
有玻璃瓶是好事,刘青年前得了一次分红,她娘一开始是帮她收着的,但自江曼桢来江州,和刘青感情越来越好,刘青前阵子为了收集各种花瓣,带着江曼桢隔三差五的往山上寺庙跑,江远辰也不拘着她们,李氏倒和她们去过几回。
见了江曼桢,李氏大约是知道真正的大家闺秀什么样儿,后边对刘青便不再管束了,还把收着的银子也还给了刘青,叮嘱她出去外边该花的就花,千万别总是叫江姑娘给她出。
李氏的想法很好,只是她不知道,刘青跟着江曼桢一起,待遇也像江曼桢看齐了,不说侯府那边每回给江景行兄妹送东西,刘青都有一份儿,连月例她都跟着一起领了。
不过刘青他们的月例,是江州这边的管家给发的,刘青一开始拿着还觉得烫手,后来知道她哥也有,就心安理得了。
为了让李氏放宽心,刘青和刘延宁都没对她说这事,李氏把银子还给刘青,刘青便也收着,平日没什么地儿花钱,后来遇见卖玻璃瓶的,她一口气花了好几两银子买了一堆,等香水终于做出来,玻璃瓶也派上用场了。
晶莹剔透的瓶子,里面装着晶莹的液体,几个瓶子里头的颜色都不相同,有透明的白色,有呈淡淡的粉色,也有微微的青绿色,晶莹亮丽,在阳光下显得流光溢彩,香水做出来,光是颜值就已经征服众人了,更别提它还散发着浓浓的香味,持久不散。
江景行这一年里,不单是念书,也常往外边跑,估计有在打理江宁侯府在南方这边的产业。
这一点让刘青十分不理解,她师傅和江景行,明明都才华横溢,见识不俗,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他们叔侄俩个居然都不想走科举这条路?
好歹她师傅身上还有功名,也是扬名天下的才子,要说他不想庙堂之高,只喜欢闲云野鹤,倒也说得过去,江景行就不一样了,这么年轻的贵公子,放着正统的路子不走,居然只管些家中的庶务?
而且看师傅对她哥的样子,就知道他心里还是重视科举的,怎么就不叫侄子也下场搏一搏?
刘青表示不能理解,江景行却乐此不疲,一眼就从中看到了商机,当下问她们有什么打算。
江曼桢先开口:“这些都是姐姐想想的,都听姐姐的。”江曼桢会这么说,一来是没有那个功利心,二来也习惯了刘青弄点东西出来交给她家里做,知道她大概是想多帮家里增加一份收入,便顺水推舟,把这份归属权都交到刘青手上了。
刘青却没有接受,她再爱财,也不至于贪心成这样,本来香水就是她们两个人一起研发的,没有江曼桢帮忙,她一个人还不知道折腾到猴年马月,恐怕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折腾这些的机会。
况且,她之前把口红交给家里去做,是因为那些材料比较简单,香水就不一样了,精油都是从花瓣中提取的,要扩大产量,必须大规模种植花园。
养花和养树可不一样,花是娇贵的东西,刘家人没有经验,稍有不慎就容易出问题,这要是产量跟不上,想花钱收购都找不到地方,山上野生野长的花实在有限。
就算刘家愿意花钱请花农来负责,那也要耗费太多精力,实在不划算。
因此,刘青这一次并没有打算把香水交给刘家去生产,自然摇头道:“我一个人可做不出来,曼桢是大功臣,也听听她的意见吧。”
江曼桢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姐姐不用在意我,你还是像上回那般,把这些东西交给家中去准备罢。”
“不用。”既然她这么说了,刘青便把自己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江曼桢听完愣了一下,接着又道:“即便如此,姐姐也是为了让我放开心怀,才想了这么多法子,如今香水做出来了,我也不能和姐姐抢功劳。”
是的,刘青隔三差五的带着她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在江曼桢眼里,都是为了她的身体费尽心思,江曼桢一直感动于心,只是因为不擅长表露,所以从来没提过。
事实上,不单单是刘青,连江远辰叔侄都是这样认为的,在他们看来,刘青俨然圣母光辉万丈,也都感动在心口难开,所以对她也越来越好。
江曼桢这种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都被刘青带着隔三差五往外边跑,俨然成了一个没规矩的野丫头,江家人都从来没有怨言过。
如今江曼桢说出口,连江景行都是一副感动感激的样子看着刘青。
刘青有点囧。
不是谈正事的吗,怎么忽然变成感恩大会了?
一个非要让利,另一个不肯接受,最后江景行把这个摊子接过去了,“府里正好打算在江南置办些产业,两位妹妹若是信得过我,便把方子交给我,我叫人去弄,以后开了铺子,咱们三边平分,两位妹妹意下如何?”
刘青当然没有意见,他们家和张家做生意,他们出产品和方子,张家负责销售,赚的钱两边平分,他们还分了一份给江景行。
现在她们做的香水,是她和江曼桢两个人提供的配方,她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三分之一,已经是她占大便宜了,刘青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江曼桢还不肯要,“我这份就不用了,给姐姐罢,或者姐姐和二哥平分?”
“那可不行,妹妹不要的话,那我也不要了。”刘青心想加上江曼桢手上的份额,江家那边占大头,才勉强算是公平,要是照江曼桢的平分,那江家就吃大亏了,这便宜她占得都不好意思。
听到刘青这么说,江曼桢才勉强同意了,面上还有些愁容。
跟刘青一样的想法,江曼桢也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心想青青姐姐果然是一心为自己好,不求回报,以后自己也要对青青姐再好一点。
刘青一心忙着香水的事,回过神来算算日子,亲哥好像也快回来了。
离开之前,刘延宁带着师命,考完不必在省府等揭榜,直接回家。
刘延宁一开始还不理解,等他到了省府,没过几日,接连有帖子请他出席各种诗会聚会,刘延宁才有些明白。
他现在和一年前已经不同了,未及弱冠的案首,还是小三元,俨然是此次乡试最受看好的考子之一。而且江远辰才名远扬,稍微有点能耐的,打听一下就知道案首拜在了他名下,本来就天资聪颖的学子,再有名师指教,可谓是如虎添翼,众考子自然想和刘延宁打交道。
除了读书人的帖子,刘延宁竟然还接到了官老爷府上的请帖,虽然是知府下面的属官,但恐怕也是看在他师傅的面子上,才会这般行事。
这些邀请,刘延宁都没有赴约,如果只是一两个还好,这么多帖子,他接受了一个,就没有理由拒绝其他的,可要是全都赴约了,他也没功夫念书了。
刘延宁索性都拒绝了。
但他也知道,他考前拒绝邀请,还算理由充分,考后要是还拒绝,未免就有点不近人情了,因此刘延宁打定主意遵师命,进考场前就叮嘱两个叔父把行李整理整理,等他考完回来,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无论如何也要回江州。
刘延宁也不是不想多休息几日,但是他怕等众人都反应过来,他们就走不了了。
太受欢迎了也不好。
☆、第一百二十六章
江远辰叮嘱刘延宁的时候,刘青就在旁边听着,李氏自然也就知道儿子考完就会回家,并不会在省府待到揭榜,她便一直算着日子,在刘青忙着折腾香水的时候,提醒道:“你哥大概这几日就要回来了。”
“这么快?”刘青惊讶了一下,便算了算日子,很震惊的发现,“哥哥好像今日就考完了?”
“你近来忙着弄那个什么水,还记得你哥何时考完呢?”李氏抿唇,摸了摸女儿的头,倒没有责怪她连哥哥这么重要的事都忽视了的意思,只是无心之言,李氏旋即又颇为担忧的道,“这回就你二叔三叔跟着,你爷爷没去,也不知道路上顺利不顺利。”
“娘放心吧。”刘青安慰道,“二叔近来可能干了,爷都不亲自进城送货了,都叫二叔去,核对账本也是二叔带着大林哥他们,从没出过问题。现在二叔陪着哥哥,还有三叔在旁边帮忙,定不会有事的。”
刘二叔虽然排行老二,但他上面的大哥早逝,他就担着长子的重任,在这个以长为尊的时代,纵然刘二叔是后面才履行长子责任的,这十几年跟着刘大爷历练,整个刘家除了刘大爷,也就他最可信了。
如果李氏连刘二叔都不放心,那就是刘大爷亲自出马,她也得继续操心。
听刘青这么说,李氏点头道:“你说的是,你二叔为人可靠,他又以前陪着去过省府,这会定能顺顺当当的。”
“自然是顺顺当当的。”刘青肯定的点头,复又笑道,“娘,我和曼桢已经把香水调出来了,连师傅见了都夸奖我们呢。就是每样只调出一些,都给江大哥拿去了,或许要等几个月,江大哥那儿叫人都做出来,我给娘一个香型留一瓶。”
“你留着这个用就是了,娘都一把年纪,还要这个作甚?”李氏说着,还有些疑惑,“只是你说调好的都给江公子拿去了,江公子是要做什么?”
刘青便把江景行拿她的配方去投入生产的事说了,一边解释道:“虽然曼桢说这个她不用,让我像之前的口红一样,都交给爷奶他们去弄,不过一直占她的便宜,我也觉得不好意思,正好江大哥这么提议,我就同意了。”
“你做的很对。”李氏不知道东西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但她自己闺女再聪明,江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小小年纪气度了得,未必就比她女儿差在哪里。再说青青以前也没弄出这些东西来,现在带着江姑娘一起,才又做了这么多好东西,想必是两个姑娘一起的功劳,好处自然不能只叫自家占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江姑娘没在里头出多少力,单单是依着江先生和江公子对她这双儿女的恩情,女儿把功劳白白匀一份给江姑娘,那也是应该的,占便宜之事,那是忘恩负义之人才做得出的事。
李氏越想越觉得她女儿做得好,拉着刘青的手欣慰道:“娘知道你懂事,平日里和江姑娘一道,有什么多让着她一些,她年纪比你小,江先生和江公子又是咱们家的恩人,别说江姑娘知书达理,她就是使脾气,你也先忍一忍。她一个千金小姐,顶多在这儿待一两年,你哥哥说江先生家里不一般,这种人家讲究规矩,江姑娘在江州待不了多久。”
刘青点头,心想她娘以前都没说这些话,那就不是怕她不懂事,而是怕她心里委屈?
这么想着,刘青笑道:“娘说的可不对,我虽然想让着曼桢,以报答师傅教导之恩,曼桢性子好,她还想事事让着我呢,昨儿江大哥说以后做了买卖赚了钱,我和曼桢平分,曼桢都不愿意要,说全都给我,是我说她不要我也不要,她才同意的。”
“娘知道。”李氏拉着刘青到自己身边坐下,摸着她的头轻笑,“你们都是好孩子,所以才会相处得好。”
刘青抿了抿唇,小声的道:“娘还有一点说的不对,曼桢的贴身丫鬟玉水悄悄跟我说了,曼桢身子不好,他们家老夫人都不要求曼桢回家,只要她能养好身子,想在咱们这儿呆多久,就呆多久呢!”
李氏只是这么一听,并不上心,反而敲了敲她的额头:“这事不许再说了,传出去对你江妹妹不好。”
“我知道。”刘青捂着头表态,“我就悄悄跟娘说一句。”
知道刘延宁考完了,母女俩都有些望眼欲穿起来,刘延宁是在第三天下午到的家。
刘延宁这一趟是被折腾到了,本来在考场上受了罪,没休息好,又匆匆回江州,这一路上奔波,休息的不好,吃的也不好,面色一片蜡黄,到了院子门口,刘二叔在拉着牛车,刘三叔不由分说的背着刘延宁下车敲门。
李氏听见动静,急忙过来,一开门,瞧见这架势,也吓了一跳:“延宁怎么了?”
“大嫂别慌。”刘二叔在后边赶车,一边忙着解释道,“延宁没事,就是路上赶得急,受了些累,等我把牛绑好,去请个大夫来瞧一瞧便是了。”
李氏这才稍稍放了心,一边引着刘三叔往儿子的屋子走,一边又时不时回头,心疼的看着儿子消瘦无力的脸色,道:“还好青青提醒我,自从算着延宁考完,银耳汤便日日在灶上温着,我待会儿盛过来,他二叔和三叔也喝一碗,这路上奔波,也辛苦你们了。”
“我们就不用了,都给延宁喝吧,大嫂给我们煮碗面就行了。”刘三叔说着轻轻把侄子放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看着大侄子赶了一路,向来白净的他也显得灰头土脸的,想起这个侄子一向爱干净,又道,“延宁先歇会儿,待会儿有了精神,三叔给你提一桶热水来。”
刘延宁虽然觉得身上脏兮兮的,各种不痛快,但也不好意思叫长辈这么伺候自己,连忙摇头道:“侄儿这样就行了,二叔三叔路上也累了,待会儿吃了东西,便去休息吧。”
“二叔三叔可不累。”刘二叔绑了牛,也抹了把脸进屋来看侄子,一边笑道,“有时候服徭役,干的活可比这重多了。”
刘二叔说着走近了,在床前看了看刘延宁,又道:“延宁,你先躺着歇会儿,二叔这就去给你请大夫。”
“不用了二叔……”刘延宁微微探起身,想要拒绝,李氏帮他把话接过去,“是啊他二叔,延宁现在瞧着还好,脸色虽不好看,精神头却不错,想来也没有大问题,二叔和三叔先坐下来吃点喝点吧。”
他们赶了两天的路,干粮不好吃,这天气又带不了熟食,干粮再难吃也只能硬塞填饱肚子,这会儿见李氏坚持,刘二叔和刘三叔也有些犹豫,兄弟俩对视一眼,才点头道:“那就劳大嫂忙活了,我们吃完再去。”
最主要是这会儿天色还早,夏日里,天黑得晚,至少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会黑下来,所以吃点东西,晚个一两刻钟出去,也找得到大夫。
李氏便去张罗着吃食,刘延宁这会儿身体虚弱,也没什么胃口,熬得浓稠的银耳红枣汤刚好能补身子,怕他喝不下,李氏还咬牙放了几块冰糖,确定汤甜丝丝的正可口,才端过去给儿子喝。
至于刘二叔和刘三叔,李氏和刘延宁怎么劝,他们都不肯喝银耳汤,坚持这金贵的东西,就得留给侄子补身子,李氏没办法,只能依他们的意思,麻利的烧柴开火,给他们煮面。
夏日里天气热,买的菜多了容易坏,再加上儿子不在家,女儿又常在师傅那儿吃了中饭晚饭才回来,李氏一个吃饭,经常煮点白菜叶子就对付了,家里没有多少菜,李氏就切了块腊肉放锅里一块煮,也算特意招待了两个小叔子。
刘二叔端着一碗面,大口大口喝得稀里哗啦想,没几口一海碗面就见底了,汤都被他喝得一滴不剩,刘二叔把碗一搁,抹了把嘴起身就道:“大嫂,三弟,我去请大夫了。”
刘三叔也喝完了,跟着起身道:“我去给延宁烧点热水,这孩子爱干净,不擦一擦身子,恐怕睡不着。”
兄弟俩正准备分工行动,刘二叔刚走出院子,远远瞧见一行人朝这边走,他侄女正冲他高兴的笑:“二叔,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师傅居然说着了,还真是神机妙算。”
刘二叔定睛一看,前方不仅有他侄女,还有两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脚步匆匆的迎过去:“江公子,你们怎么也来了?”
江景行客气地打招呼道:“见过刘二叔。三叔说延宁回来了,叫我们送青青回来,顺便瞧瞧延宁如何了。”
“一路上赶得急,延宁受了些罪,我正要去请大夫来瞧瞧呢。”刘二叔说着,脸上还有些自责。
“你们今日就到家,想必延宁考完的第二日就启程了?这般匆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江景行委婉的安慰了刘二叔,又笑道,“不过三叔早猜到了,特意叫我带了陈大夫一道过来。”江景行说着,便将身后的陈大夫引了上来。
刘二叔有眼色的向江景行道了谢,只是对陈大夫还有些疑惑,刘青在旁边提醒道:“二叔,陈大夫可厉害了,是年初跟师傅从京里来的,大家都喊他陈神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