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而如今，是平昔皇后。
平昔皇后后天要消失一天, 这件事她不仅不要隐瞒，还要大肆宣扬。
“哀家受了仙人邀约，后日于仙境赴宴。”
她坐在主位, 手中拨动着一串念珠, 姿态优雅，神情从容。
受邀参加这场小会的官员们垂着头, 心中思索着她的用意。
自古以来女主专政时，确实偏爱用神明的名义来赋予自己掌权的正当性。因为愚民们吃这一套。
但是这里参会的都是皇后亲信，皇后大可以说的明白一点的。
有人迟疑开口：“是哪位神仙？西王母么？”
这位神仙在历史上有着显赫的名声的，这位臣子的意思是建议平昔皇后借西王母的声威。
“先皇过世之后，太后便得仙缘, 这也是很合理的。”
这是在给平昔皇后编造背景故事了。
又有人开口说:“后日——时间太过于急促，一时间恐怕不能让天下人知道这件喜事。”
散步流言也是需要时间的。
平昔皇后神色平静：“仙人邀约于后日，难道你们要哀家违逆仙人的意见？”
在座官员们低下头交换眼神。
连他们也要糊弄？
不就是编个神仙支持的谎言吗？他们又不是不懂？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
平昔皇后说：“哀家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 但仙人邀约, 确有此事。你们难道不好奇哀家拿去赈灾的蘑菇是从何而来的吗？正是仙人所赐。”
掌管农业的官员震惊地看向平昔皇后：“难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仙人？”
平昔皇后从容点头。
“不错。”
她又说：“本宫着工部修建的寺庙和生祠正是为仙人所见。”
她平静的目光从在场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那一张张面孔上，写满了忠诚。但他们心里到底写着的到底是忠诚还是背叛, 没有人知道。
平昔皇后确实在借神仙之说巩固地位, 官员们揣测的并不错。
但她巩固的并非自己在平民百姓中的地位, 而是自己在百官中的地位。
平民百姓得了蘑菇三件套的好处，从饿肚子到吃饱饭，是能够知道她的恩德。
百官不耕田不种地，由朝廷供奉粮食，从来不饿肚子，蘑菇三件套是无法收服他们的。
他们只畏惧权威。
这世上还有比神仙更大的权威吗？
“后日你们就知道了。”平昔皇后平静地说道。
后天很快就到了。
天还没亮，平昔皇后就已经起了床。
几名宫女伺候她梳洗，大宫女取出命令尚衣局赶制出的衣服。
既然是去见仙人，自然不能穿寻常衣服。
平昔皇后是很懂得礼节的，往日她是皇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每次参加宴饮的服装都繁复华丽，处处彰显着她的身份，颜色也多是正红色、紫色、明黄色等贵人才能穿的颜色。
但去参加柳白仙人举办的宴会，自然不能如此穿着。
这场宴会，柳白仙人是主，她是客。
她不能抢了柳白的风头。
尽管她也知道，柳白的风头不是她能抢得走的，但最重要的是，她得表现出来自己完全没有这份心。
如此一来，她平日的服装就都不大合适了。
最后她选择穿一件浅青色的道袍，腕上配一副红檀佛珠。
道袍是为了柳白，佛珠是为了摩罗。
除了佛珠之外，什么饰品都不带。
平昔皇后又说：“松松挽一个马尾即可。”
梳头宫女有些不解，但没敢表现出来，按照平昔皇后的吩咐将她一头长发拢在一起，梳了个简洁的马尾。
简洁，却美。
梳头宫女的手艺和审美，是千挑万选，值得信任的。
平昔皇后自从成年之后，就没有梳过如此简陋的发式。
然而她从直播中所见，柳白仙人每次直播，发型都是如此，所以她便也如此。
半个时辰过后，平昔皇后才终于做好了赴宴前的准备。
起身之前，她望向镜中，镜中的女人衣着素美，身形绰约，不施粉黛。
能看得出来原是个美人。
只是鬓角的白发，眼角的皱纹，已经遮不住了。
她抚摸着衣袖中的小盒子，轻轻叹口气，吩咐道：“去天坛。”
天坛是祭祀上天的祭坛。
今日她要祭祀上天。
百官受了传召，都早早到了天坛等候。
平昔皇后到了天坛之后，祭典摸黑举行。
这本是不和规矩的，但平昔皇后罢免了几个有异议的官员，剩下的人就都乖乖听话了。
到场的百官见平昔皇后一身素色道袍，心中都是震惊。
先皇刚过世，太后就如此轻浮放荡？
这场祭天庆典虽然处处都不合规矩，但无论如何，太后都不该穿这么一身不庄重的衣服！
百官肚子里满腔的不忿，但看看守在周边严阵以待的御林军，就什么话都咽下去了。
等朝议的时候，看我怎么参你一本...
他们都这么想着。
然而天微微亮时，祭典举行到一半，他们就再也不敢这么想了。
平昔太后脸上的白发渐渐变得乌黑，眼角的皮肤逐渐变得光滑。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场祭祀上天的典礼上，年过半百的太后，竟然返老还童，重现青春。
就连严阵以待的御林军也不能阻止百官中逐渐蔓延的骚动了。
“难道真是上天感召？”
“先皇崩后，幼子继位，天下难安。这时候却在祭祀上天的典礼上出现了神迹.....”
“天佑我朝！”
这时候再看平昔皇后一身不合规矩的礼服，就再也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上天就是喜欢这样朴素的衣服呢！
但也有人暗中思索：“为什么蒙受上天恩德的，竟然不是小皇帝，而是太后——？”
平昔皇后对百官的反应一清二楚，她分毫不乱，只是继续着仪式的进行。
她的返老还童重现青春，自然不是什么上天降下的神迹。
只是驻颜丹的作用罢了。
她本不打算服用驻颜丹，她那副衰老的容颜固然不美，确是她身为太后的权力来源。
她老了，老了就有资历。
贸然服用驻颜丹，从鸡皮鹤发变为二八年华，恐怕会引起朝中震动。
实在不是智者所为。
然而柳白的邀约大乱了她的计划。
既然是去赴宴，究竟是一个貌美的女子更得青睐，还是鸡皮鹤发的老妇，更让直播间里的神仙们欢喜？
平昔皇后自然清楚答案。
于是她在宴会开始之前，众目睽睽之下，服下了驻颜丹。
这枚丹药绝不可私下服用，否则恐怕有妖孽乱朝的流言产生。只有这众目睽睽之下，祭祀上天的典礼上，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
仪式继续举行。
太阳到了斜上空时，平昔皇后见眼前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漩涡。
她一摆手，念祷文的官员停下了动作。
“仙人来接我了。”平昔皇后含笑道。
百官哗然大惊。
她全然不理，踏入漩涡，就此消失不见。
“太后呢？”
“太后真被仙人接去了？”
“那朝政要怎么办？”
平昔皇后事先安排好的亲信就出来整顿局面。
“太后只是被仙人请去赴宴，不日就回。还请诸位勿要惊慌，典礼还需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