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这一套流程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计宁低估了莉莉丝,也算漏了余一一的存在。
二人合谋反水,踩着计宁上位。
新人类视莉莉丝为救世主,如今莉莉丝踹掉计宁,他们当然就对着莉莉丝俯首称臣。可余一一知道,这哪里是什么救世主、什么天使,分明是个魔女。
十分钟后,跑车停在了电视塔的台阶前。所有c城的新人类已经全部聚集到了这里,乌泱泱一片,狂热且充满期待地看着车里走下的人。
莉莉丝已经穿好了高跟鞋,一袭黑裙,长发及腰。虽然看着不是个利于战斗的装束,但她走起路来自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而余一一也知道,她裙摆遮住的大腿上还绑着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也随时都能从虚空中拔出刀来。
刀是双刀,暴力开山流。
余一一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念叨:是恋爱的感觉。
可下一秒,莉莉丝回过头来瞪他一眼,“你怎么不走?要我请你吗?磨磨唧唧像个什么男人。”
余一一:太凶了,爱不起,再见。
另一边。
张三,余一一的队友,一个名字和长相都过分路人的孤单留守人士,此刻正躺在g区监狱的某间不起眼的牢房里,翘着腿看小人书。
永夜城里书籍很少,唯有林砚东那样的资深玩家才能通过年复一年的积累,攒到那一书咖的书。张三手里的这本《杨乃武与小白菜》,还是他刚入永夜城时机缘巧合在一个副本里得到的,跟随他在永夜城这么几年,巴掌大的书都快翻烂了。
张三对此很是宝贝,连余一一问他要,他都不肯给,只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拿出来,默默为可怜的主人公鞠一把泪。
太惨了。
竟忍不住想高歌一首《铁窗泪》。
说起张三为什么在这儿,还要怪余一一。这家伙自己追着姑娘进了副本,到现在都不回来,张三只好先跟闻晓铭一起活动,但闻晓铭干的事情危险系数太高,张三还是习惯走自己的老路。
走着走着,他就走牢里来了。
靳丞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林砚东到底有什么阴谋,张三都不知道。那天他看见荣弋从g区离开,紧接着黑帽子颁布九号乐章,g区就此关闭。
他觉得有点奇怪,到底是荣弋导致的g区关闭,还是黑帽子的乐章导致的?
荣弋离开g区后,张三百无聊赖,跟了他一段,就看见他跟靳丞和唐措碰了头。三人拿着一份乐章在那边说话,想必那份乐章就是荣弋从g区带出来的了。
乐章是个好东西,但张三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染指的,于是识相退走。紧接着黑帽子的九号乐章颁布,他又神使鬼差地绕回g区看了一眼,却发现g区好似有点不对劲。
g区关了。
张三在外头潜伏了很久,都没一个玩家从里头出来。
g区一贯是大门紧闭的,所有坐牢的玩家都直接化光转移,并不从正门走。可等了这么大半天,都没一个刑满释放的,也太不寻常了。张三不信邪,又等了整整一天,g区依旧毫无动静。
此时整个永夜城的注意力几乎都在乐章的律令上,后来又出了编制考核的事情,就更没人注意到g区的异样。
跟余一一在一块儿久了,张三的嗅觉也变得很敏锐。他猜到g区一定发生了什么,便悄悄潜了进来。
正门不知道还能不能走,走了也太过惹眼,张三便去f区随便找到个新玩家做了笔交易。他花十个点数让那玩家把自己给杀了,顺理成章进入g区,不激起一点浪花。
g区内部果然出了问题,因为张三进监狱这两三天,他一次都没见过典狱长。曾经让玩家们闻风丧胆的典狱长出巡,现在也只剩下了刺耳的电铃声。
心大的玩家们自然乐得轻松,只盼着肖童再也不要出现,让他们安安心心吃几顿免费牢饭。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张三放下小人书,轻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拍拍屁股站起来,走到了门边。
他抬手掠过发间,从中掏出一根黑色发卡,戳进了门锁里。
张三,职业是“梁上君子”。
永夜城的战斗体系里,当然没有“小偷”这个分支。张三的战斗能力也并不算很强,实力大约只能算是a区吊车尾,但他有一个很特殊的道具,也就是他手里这根发卡,名字有点俗气,叫做——万能钥匙。
只要是有关于锁的东西,不管是物理锁还是魔法锁,张三都能用这把钥匙打开。包括黑铁囚笼。
此刻张三趁其他牢房里的狱友们不注意,悄悄打开了房门,去探寻肖童的踪迹。他走得很小心,几乎没有脚步声,中途哪怕有其他玩家发现他,也大多并不理会。
在牢里,讲究一个明哲保身。偶有玩家调侃他是不是要越狱,张三倒是不介意把他们也放出来,多制造几个越狱的同伙,但人家又不高兴了。
走着走着,张三越走越偏,渐渐远离了牢房区域,摸到了g区深处。
传闻中g区的监狱有两重,一重关押的是普通犯,也就是刚才张三所待的地方,另一重关押的是恶行犯,也就是深红曾经待过的水牢。
水牢并不在地底,而在一个异度空间里,那是典狱长肖童的住所。
因为有钥匙,张三一路畅通无阻。又因为g区只有肖童一个典狱长,并无其他狱卒,所以他不光畅通无阻,连半个人影都没瞧见。
按理说,典狱长对监狱有绝对的掌控权,监狱里发生的大大小小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才不需要其他的狱卒。张三已经走到了这里,可肖童依旧没有出现,这让张三不得不怀疑肖童还在不在g区。
他去了哪儿?
还是被困住了?
又走了一段路,张三来到了一扇门前。这是一扇黑色的铁门,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样式像是星图,神秘莫测。
张三隐约觉得门内可能就是g区的尽头了,深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钥匙。
“吱呀。”门开了。
咸湿的风扑面而来,张三眨巴眨巴眼睛,看到了一片深沉的黑色的海。他站在悬崖峭壁边,抬手挡住风,举目望去,广袤的星空下,海面上有一座孤岛。
岛上有座亮着的灯塔。
第200章 庆典(九)
张三想去岛上看一看,他直觉那座灯塔就是典狱长肖童的住所。可海上就那么一个孤岛,他一个人过去,太扎眼。
更何况这片海面下可能就关着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他如果直接从海面上过,也许会触发什么。
未知的危险让张三却步,他犹豫再三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不由感叹如果余一一在就好了。搞一张隐身符往身上一贴,完美。
可就在他即将转身离去时,原本平静的海面忽然开始浪涌,呜咽的风也开始呼啸,刮过张三的耳畔,锋利如刀。
“怎么回事?”张三连忙把大半个身子藏在门后,再探出头来看时,就见灯塔突然光芒大放。
那光芒很不稳定,似有庞大的能量溢出,搅得整片海都不平静。狂风、巨浪,充斥了张三的视野,一如世界末日,那掀起的浪头里似乎还有铁链的影子,连接着海底的囚笼。
凄厉的哭声、不甘的怒吼声、哐哐拍打牢笼的声音,不断从海底被翻涌到水面上,于是整片海愈发动荡,浪头不断拍打着海中心的孤岛。
它像暴风雨中的小船,时刻都有倾覆的风险。
张三看得心惊,一步都不敢踏出门去。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去,但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留下来,搞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或许很重要。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心一横,掏出一副眼镜戴上。那很像以前电影院里的那种3d眼镜,红蓝两色的镜片,能帮助张三穿透所有禁制,看到远处的画面,还原真实。
下一秒,视线穿过狂风巨浪,又透过灯塔的窗户,张三终于看清了灯塔内部的情形——典狱长肖童!
他在!
房间的布局看着像是个监控室,虚拟光屏挂满了房间,大的小的到处都是。肖童正对着它们,背朝张三而坐,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石化一般。
尽管只是个背影,张三依旧觉得他很痛苦。阴影将他笼罩,而他脚边的影子,是扭曲的、挣扎的,张大着嘴巴,无声哀嚎。
那是很诡异的一幕,像是鬼怪从地底钻出来,拽住了肖童的脚踝。他坐着一动不动,手背上却青筋暴起,澎湃的能量从他身上溢出,致使灯塔暴走,黑海失控。
此时此刻,张三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发现了,赶紧查探屋里的情形。这一看,就看出了端倪——那些虚拟光屏上呈现的监控画面,都是一样的。
大大小小的屏幕里,只有同一张藏在阴影里的绝望的脸。张三眯起眼,细看、再细看,终于发现——那是林砚东啊!
一声“卧槽”脱口而出,张三连忙捂住嘴,瞪大眼睛去看那监控画面的细节。可那画面给的是林砚东的面部特写,除了那个绝望得令人窒息的眼神,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过张三没等多久,肖童就动了。他抬起那只仿佛已经僵硬的手,做了个回拨的动作,那些监控画面就齐齐开始了回放。
画面定格,出现了一些别的人。
他们在爬山,明明身上背着的都只有小小的一个背包,但就是各个气喘吁吁、汗如雨下,甚至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撑着膝盖,佝偻着背往前走。
林砚东走在最前面,他的背包是最鼓的,嘴角、耳朵里,甚至是指甲缝里都溢出了血迹,好似那背上的重量已经压得他身体里的血管都破了,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流淌。
但他的目光是所有人中最坚毅的,步伐也迈得坚决,一步一个血脚印,虽然缓慢,但没有停下。
终点就在前方,那里有块很大很大的石头,矗立山巅。所有人看着石头的目光都透着希望,可天不遂人愿,他们还是接二连三地倒下。
哪怕与终点仅有一步之遥。
有人崩溃地哭起来,但整个人被压在地上,不得动弹,连哭也哭得狼狈。有人勉强抬起手,疯了似地打开背包从里面往外扔东西。
有人扔出的是钱,有人扔出的是红彤彤的跳动的心脏,有人扔出的是发着光的光团,还有许多照片、不明意味的小物件,等等。
张三看得一头雾水,但隐约能猜到这些东西或许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否则那背包不会那么重。他也看出来这是一个副本,林砚东参加过的副本。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林砚东停下了脚步。他是真真正正地距离终点仅有一步之遥,但他依旧选择折返,回过头去,咬着牙、缓慢而坚定地将那些被丢弃的东西,挑拣着放入自己的背包。譬如那颗心脏,那些发光的光团。
他没有说话,整个画面传到张三这里时,都是无声的。他看到林砚东手臂上暴起的青筋,不断崩坏的血管,哪怕只是看着,都感觉到了痛苦。
可林砚东一直一声不吭,直至他终于将所有人的背包检查一遍,又一个个将他们拉起,说:“走吧。”
张三没有听见声音,但他看懂了那个嘴型。
林砚东说“走吧”,其余人都点点头,互相搀扶着跟随他前进。这本是一个看着很感动的画面,可没走几步,林砚东的身体忽然晃了晃,倒在地上。
他被地上的一颗石子绊了一跤,背包跌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散落一地。
那里面到底装着多少东西,张三也数不清,甚至整个监控画面都装不下。张三看着林砚东吃力地爬起来,将那些东西一一捡回去,其余人看起来也想帮忙,可他们都没力气了。
就在这时,林砚东神色骤变。
他飞快地在物品堆里翻找,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开始问周围的人,神情焦急。
因为语速过快以及角度问题,张三没看清他说的是什么,只能瞧见他突然揪住一个年轻男人的领口,大声质问。
那男人也很崩溃,在朝他说着什么。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快无法呼吸,胸腔起伏过大,满目赤红,歇斯底里。
光是看着,张三都能想象到他当时的声音是有多么尖利。
“你不*要帮**吗!”
“为**不帮到最后?!”
“只是****而已,扔就扔了!你为什么捡了******,却不捡我的!”
“你放**重的东西在包里,却不肯捡我的!”
“你就是想害我!”
张三终于又读出了几个字,如果他没有读错的话。
看到这里,他仿佛也跟画面里的人一样,胸口被挤压着,无法呼吸。林砚东背对着他,张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一拳挥在那人脸上,却又因为身上伤势过重,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喷了那人一脸,那人微怔,随即却笑起来,大叫道:“我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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