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靳丞,面露期盼。靳丞回过头来,神色平静,说:“不能。”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焦急道:“为什么不能?我们已经连续打了快四个小时了,大家都已经到极限了。再有两个小时就能通关,休息一下也可以吧?”
“是啊。”另一人连忙帮腔,“没必要这么赶啊,如果不能休息,后面的伤亡会更重的!”
“我需要对你们所有人负责吗?”靳丞反问。
玩家们愣住,一时没人说话。
“这条路很长,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你们可以选择休息,但是我要到路的尽头去。我想去,就一定要去。”靳丞说着说着,蓦地笑了,耸耸肩,“你们不去,可不能不让我去啊,对不对?”
众人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靳丞也根本不给他们再废话的机会,转身就走,干脆利落。冷缪从始至终不发一言,表情也没多大变化,他甚至走得比靳丞还要早。
两位大佬走了,剩下一干玩家面面相觑。没过几秒,几个玩家咬咬牙站起来,带着点儿一条道走到黑的坚决,跟了上去。
剩下的玩家却在犹豫中迟迟没有迈动步伐,不知到底该走向何方。大家讨论着、讨论着,就因为意见不合吵了起来,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几个明显是一个团队的玩家脱离大部队,走向了最左边的他们认为最简单的路。
“乌鸦先生说,人越多遇到的怪物越多,我们分散开走也好。而且没了靳丞和冷缪,我们现在的实力都比较均衡,应该不会再出现无戒那样的东西了。”
队伍自此分散。
二十一位玩家,分了三条路。但岔路之后还有岔路,最后会有多少条路,就不得而知了。
第三关卡,世界是个精神病院。
女人最终活了下来。郑莺莺那一刀下去,成功把她肚子里的东西杀死了,她肚子还大着,但至少不会再痛,连着两支药剂灌下去,也吊住了她的血线。
经过这件事情,病房里的气氛好了些,不再剑拔弩张,可郑莺莺最终还是没有与他们组队。一方面,她有信心压制孟于飞一次,却没有信心一直压制他,最后钱伟可能还是难逃一死。另一方面,难道304病房里的人真的不会反过来对他们下手了吗?
未必吧。
趁着一个小时时限又到,怪物医生们忙于查房之际,郑莺莺带着孟于飞直奔顶楼的院长办公室。小怪眼看着是杀不完了,再碰到一次像304病房那样的情况,拖的时间太久,那不如干一票大的,擒贼先擒王。
当年她被关在里面,因为年幼和弱小无法逃离,如今她手持无名之刃,就像一个复仇者,她不仅要从这里逃出去,还要杀出去。
她没那能力把所有怪物一个个杀了,但只杀一个,不行也得行。
第109章 人间(十二)
就在郑莺莺寻思着干掉boss时,唐措的开棺大业已进入尾声。
泡泡琦爸爸和凶手的棺材已经被劈开了,没有实体的boss出现,都是灵魂体。唐措接连与他们作战,泡泡琦爸爸好对付,但凶手毕竟是凶手,花了他一番功夫。
紧接着吸收灵魂光团,唐措又费了些时间,但收获同样丰厚。凶手的灵魂光团涨了他十点的智力,截止目前,他的智力点数已经从原来的65涨到104。
等到副本通关,他的智力点数恐怕会立刻超过武力值。而突破一百大关后,唐措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魔法的掌控更自如了。
而两次开棺也帮助他直接锁定了死者的身份——。
这不仅是因为排除法,更因为吸收灵魂光团时,唐措还能看到他们的记忆碎片,从而得知现场的真实情况。
西山路的这场大雨,下得真的比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还要大。
明黄色的出租车冲上非机动车道,撞开路边的垃圾桶,掉头逆行。这么大的情况,哪怕雨下得再大都是掩盖不过去的,警察又恰好在附近。
警笛声很快响起,泡泡琦爸爸被凶手逼得一脚油门踩下,眼看着就要上演一出生死时速,给他平凡的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熟料深情少年忽然看到了凶手脚上穿着的雨靴。
代购说过,这鞋子国内只有一双!他送给默默了!
深情少年瞪大了眼睛,目光移到凶手抵在他腰上的水果刀,再联想到他跟默默约在西山路见面的事情,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凶手虽用刀挟持着深情少年,但他的注意力大半在后面的警车上。见到警察开着摩托追过来,他暗骂一声,掏出了手机。
他也许是想用手机联络谁,为自己安排后路,可他刚把手机拿出来,就看到了一条推送。他微愣的当口,面部识别将手机解锁,这个时候,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错愕、震惊。
下一秒,他迅速将那条推送点开,甚至没有去理会后面的追兵,抵着深情少年的刀也稍稍松懈。
那是一条关于西山路凶杀案的消息,是最早的路口捅人案,与凶手其实并无关联。可凶手沉着脸看得专注,而深情少年也在震惊过后,扫到了手机屏幕。
他恰好看到了推送中的现场图片,看到了对于死者的体征描述,以及对于凶手的描述。
网上的信息,真真假假,在这么短时间内发出来的消息,没有经过查证,完全将恰好出现在路口的凶手与捅人事件混淆了。
在深情少年眼里,就是凶手杀了那个无辜的女生,而那个人——是默默啊!
身高有173cm,黑色长发,穿着白色连衣裙和高跟鞋,背一个小熊图案的单肩包,跟默默出门前给他发的照片上一模一样!
刹那间,一道惊雷劈在神情少年的脑海里,将他的理智瞬间蹦碎。他瞪大的眼睛里除了震惊、泪水,还有愤怒。
“你杀了默默、你竟然杀了他!!!”他怒了,怒火让他忘记了抵在腰间的刀子,也忘了恐惧,一把将凶手推开,并且毫无章法地抓住他的肩膀和后衣领,用力将他往车门上撞。
凶手正在看那则消息,完全没有预料到一辆出租车上的普通乘客,还是被他用刀抵着的弱鸡一样的男生,会突然发难。
“砰!”一腔怒火加持下的大力撞击,将凶手的脑袋直接开瓢。也许是他撞到的地方很巧,车门虽未被撞开,但车玻璃碎了。
碎裂的玻璃嵌进凶手的脑袋,大雨瞬间从破碎的窗口倒灌而入,裹着鲜血和碎玻璃,扑了深情少年一脸。
他愣住了。
玻璃划过脸颊划出一道血口,他也没反应,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难以相信这是自己做的。
泡泡琦爸爸也愣住了,车子刹那间失控,一个打滑就要撞上桥墩。
凶手却在此时反应过来,不顾满头满脸的血,千钧一发之际,揪住深情少年的衣领,打开车门拽着人跳出去。跳出的刹那,车头撞上桥上护栏,一声巨响后,仍未能止住前冲的势头,一头扎入河中。
“砰——”出租车入水。
在泡泡琦爸爸的记忆里,瞬间的失重和恐惧几乎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但后面的车门是开着的,大雨无情地拍打着他的后脑勺,冰冷触感让他又回过神来。
女儿小时候送他的唯一一件礼物,一个平安扣就挂在他的车里,他用余光瞥着平安扣,想起自己的女儿,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勇气来,解开安全带、放下椅背,不管不顾地往后爬。
车头已经入水,他打不开前面的车门了,情急之下看到后面的门开着就往后爬。河水也在这时从后面灌进来,他一把扒住破碎的车窗,也不管碎玻璃扎进掌心,用力地拉、用力地踢,终于从车里挣脱出来。
另一边,凶手抓着深情少年滚落桥面,也不去管坠桥的出租车,揪着深情少年喝问:“你跟默默什么关系?告诉我!默默怎么会在西山路?!”
深情少年差点被他晃晕了,大雨砸在他脸上,又让他差点睁不开眼,“放、放开我!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杀了默默!”
“你闭嘴!”凶手一拳打得深情少年后脑勺嗑在地上,他痛极,又痛又怒,理智再次下线,跟凶手扭打在一起。
凶手的刀却落在了车上,两人都手无寸铁,变成了最原始的互相殴打。
唐措一边看着一边忍受着灵魂光团给自己造成的震荡,脑子一抽一抽地痛,眉头也不禁蹙起。
两人打得实在难看,你给我一拳我还你一脚,但总体而言还是凶手占了绝对的上风。他传达给唐措的情绪,已经是歇斯底里。
“默默”这两个字显然刺激到了他,尤其是当深情少年喊出“你杀了默默”这句话时,他情绪波动之大,在唐措的精神海上掀起了狂风骤雨。
深情少年不知道实情,但凶手是知道的。他没有杀西山路那个人,他只是推着尸体路过,远远地站在那儿看了几眼。
人群太拥挤,雨又太大,他根本没看到那人的脸,只是冷漠地看着,像往常一样用高高在上的如神祗般的姿态俯视着周围那些无知的人群。
可是这个人说什么?
默默死了?
“你闭嘴!闭嘴!”他越打越狠,用了十成十的力,想要对方将嘴巴闭上。
深情少年差点儿被他打死,好在警察及时赶到,将两人拉开,并将凶手制服。围观群众都躲得远远的,在车里、亦或是周围的商铺里小心观望,还有很多人举着手机在拍照录像,但谁都不敢出来。
“默默是我弟弟!我怎么会杀他?!他不可能死,是你在撒谎!”凶手被警察摁在地上,双眼仍死死地盯着深情少年,咬牙切齿。
深情少年嘴角流着血,躺在地上,别人也不敢随意动他。他听见声音看过去,看见那双凶兽一般的狠厉却又绝望的眼睛,用全部的力气说:“你、你骗人……”
“默默那么……好……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
说完他就痛苦地咳嗽起来,一位警察过来帮他挡着雨,焦急地呼叫救护车,彻底隔绝了凶手的视线。
凶手已经被铐起来了,他听见那句话,瞪大眼睛安静了数秒。就在警察以为他束手就擒时,他忽然发出绝望的大叫,挣扎着要冲向西山路的方向。那瞬间爆发的力道太大了,大到竟挣脱了束缚,跑了出去。
他刚从那儿逃出来,现在又要回去。
警察急忙大步追上,两个人一起用力将他掼倒在地,死死压制,再不允许他踏前一步。他叫着、挣扎着,眼睛死死望着西山路路口的方向,“放我过去!让我去见他!”
“放开我!!!”
“放我过去!”
“默默!”
他越是挣扎,就被钳制得越厉害。大雨打湿了所有人的衣服,血水混在雨水里流淌,从桥边坠落,似珠帘,即将去河里流浪。
“默默啊……”
“求求你们让我过去,让我看他最后一眼……”
怒吼变成了哀求。
从他闯入出租车逃离到这里,其实不过短短一两公里的路程。但别说一公里,现在就是一百米他也去不了了。
至此,凶手落网,但死者不是泡泡琦爸爸也不是重伤的深情少年,而是最早的西山路案件中,那个错把无辜路人当女朋友捅死的男人。
他捅死了人之后,大约是慌了,又发现自己杀错了人,丢下刀转身就跑。很凑巧的是,他跟凶手的逃跑路线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是靠双腿走的,走得并不快。
他越跑腿越软,尤其在听到警笛声后,跑不动了,又慌乱,最终一屁股坐在了桥边。桥边有个失意青年,喝醉了酒,见他如此落魄,揽着他的肩要跟他称兄道弟。
醉鬼说人生太难了,他太丧了,所以要跳河。
“丧啊,你看天都给我哭丧呢。”这是唐措在另一个西山路围观群众的手机里看到的。“丧”这个词,在所有人的故事线里,出现的频率仅次于“的地得”和“你我他”。
男人喝了醉鬼的酒,喉咙里火辣辣的,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暖意。理智回笼,他深深地后怕起来,又站起来想继续逃。
就在这时,一辆失控的出租车冲上石桥,把他连人带桥栏撞进了河里,快得他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卧槽——大兄弟你怎么自己跳了呢?到底我跳还是你跳?!”醉鬼被那车子飙过的劲风一带,人也差点掉进河里。好在他本就抱着桥栏,离男人也不是很近,堪堪站在了那破损处的边缘。
他眨巴眨巴眼睛,又抬手用力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被冷冰冰的雨水一拍,好像清醒了些。
“诶?”他看到凶手和深情少年在互殴,又回头看看河里的出租车,吓出一身冷汗。
唐措看到了别在他胸口上的工作铭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职位——市场推广部,陈俊。
这不就是那个因为工作忙碌和外卖员误点导致没吃上饭,怒怼上司,结果被上司开除的社畜陈俊吗?
唐措记得他在发给朋友的信息里说,心情不好,要去买醉。
现在看来,这场醉酒终将教会他生命的可贵。
唐措则在理清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后,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丝荒诞。
这三桩案子,排除所有与当事人无直接关联的偶然因素,譬如外卖员、狗主人、泡泡琦、陈俊等等,实际上是一个不断回还的双箭头。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