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同一瞬间,时浅手机忽震。
  她解锁,看到是发自许成蹊邮箱的文件,诧异抬眸。
  “我之前整理的英语笔记。”男生眼睛遮挡在镜片后,眸光清淡,似有一瞬不易察觉的游离,“应该对你有帮助。”
  时浅恍然,看都没看就点点头,一张脸肉眼可见的明媚,忽然,想起什么——“学长,你该不会是把笔记发给我,抵消那部分补课费,以后都不给我讲题了吧?”
  许成蹊看到她瞬间紧张的脸色,急吼吼地就要找手机继续给他转钱,无奈地按住她:“不会。”
  “真的?”时浅依然有些不太敢相信。
  “真的。”许成蹊语气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叹。
  时浅这才放下心,眼睛一弯,清甜的笑就从眼底荡漾至了小梨涡,“学长,礼尚往来,我也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她说着,看眼腕表。
  遥远的风掠过树梢,钟表发出无人知晓的呓语,话音落下的一瞬,教学楼响起下课铃声,分针无声而匀速地指向数字四,秒表与十二重合,时针在五之外匀速游走。
  17点20分,不早也不晚。
  “......亲爱的听众,晚上好,有一个叫时七七的女孩点了一首歌,《今晩はお月さん(今晚月色真好)》,送给她未来的男朋友许成蹊......”
  黄昏泻下温柔的光影,裹挟着熟悉而清甜的嗓音弥漫开来,遍布学校的喇叭回荡着同一首动听的歌,穿越远远近近的距离一同汇聚至许成蹊耳畔,柔软地似要将人融化。
  许成蹊呼吸蓦地一窒。
  “学长,好听吗?我自己唱的哦。”姑娘俏皮地一弯眉,冲他挥挥手,迎着暮色的风去公交站,“你什么时候想听live版了随时和我说,我走啦。”
  云雀飞掠图书馆上空,电线杆微微轻荡,晚霞被切割得如此温柔。
  许成蹊站在原地,看着时浅背影消失,忽而,听到“叮”的一声——手机弹进一条新消息。
  【时浅和你分享了一首翻唱的《今晩はお月さん(今晚月色真好)。】
  他按下播放,旖旎低吟的旋律与广播里的嗓音柔软重叠。
  时浅回到学校。
  刚进教室,被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目光同时聚焦,迎着他们五味杂陈的注目礼回到座位,被丁檬一把拽住,“卧槽七七,你知道你这次排多少名吗?!”
  “多少?”
  “二十一!卧槽七七你飞得真够快的啊,差一点点儿就超过我了。”丁檬对着她原地踏步的排名叹气,“艹,我他妈的真是和二十这个数字杠上了,动都不动一下,不管题难还是简单,它简直比我家的房子还牢固。”
  吐槽完,却见时浅重重地拍了下头,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
  “怎么了?二十一名你还不高兴啊?”丁檬戳戳她脸,“给我们这些颜值一般脑子也一般的普通人留点活路吧,你照这个势头飞下去,真有可能上江大诶,我现在相信你之前吹的牛皮了,你将会创造咱学校历史上最出人意料的励志故事。”
  时浅朝天上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
  “我对创造历史没兴趣,我只想追到我男朋友。”她抓狂地揪着头,“我和学长说我考到二十名他就来给我当模特,现在差一名怎么办?”
  真只差一名也就算了,她可以厚着脸皮耍一点点赖,关键是距离她承诺的总分四百五也差了两分,艹,语文老师都不能看在她字儿写得还不错的份上作文多给两分嘛?!小气!
  丁檬:“???你都不会报个稳妥点的名次?非给自己赌这么大。”
  “我这不是以为我能做到。”时浅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败给了闺蜜这个绊脚石。
  “戒赌吧,照你这么赌下去,你不得又输人又丢脸。”丁檬恨铁不成钢地拍拍她,想了想,“要不,你把我的成绩单发给学长,假装是你的?”
  “算了。”时浅从没想过作假,摆摆手,心不在焉地开始订正试卷,忽然,想起许成蹊发她的笔记还没来得及看,拿出手机。
  白炽灯清晰照出屏幕上的内容,她蓦地一愣。
  第22章 (越界)  “我有两个愿望,……
  晚间下起一阵淅淅沥沥的秋雨。
  丁檬和时浅去超市觅食, 站在雨雾涳濛的屋檐下,一人戳着串鱼丸,等待烤肠加热。
  见时浅一直戴着耳机, 丁檬敲敲她头:“听啥呢?这么认真。”
  她摘下一只塞进耳朵,本以为会是音乐,听清的一瞬, 眼皮子抽了抽:“卧槽,你竟然下课都在听英语?!我算是知道你为啥飞这么快了。”
  耳机里传出低沉干净的嗓音, 匀速念着英文单词,发音纯正, 每念完一个,后面紧跟中文注释和词汇变形。
  只是,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丁檬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忽见时浅得瑟地翘着唇, 一个难以置信的答案呼之欲出:“这是许学长录的?”
  “嗯哼~”时浅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只丸子,憋了一节课的欢喜终于有人分享, “学长说他之前背单词时会把记不住的自己录下来,反复听加深记忆,我和他提过我记不住单词, 他就把这些资料给我了。”
  丁檬心悦诚服:“厉害啊七七,连学长的独家笔记都能要到, 看来这朵高岭之花还真可能栽你手上——除了录音还有没有别的?发我一份。”
  时浅大方地把文字笔记发丁檬,音频没舍得,像守着一堆珠宝独占的护食崽儿, 得瑟地炫耀了一番就不准人靠近。
  丁檬跟着听了一会儿,闪过一丝疑惑。
  照学长的英语水平,absolutely这种常见单词也会记不住吗?
  唔~大神可能有异于常人的软肋, 越简单的越记不住。
  秋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星期。
  周六,晚会彩排,许成蹊按照时浅给的时间抵达学校后,礼堂只有她一人。
  四周没开灯,泾渭分明地圈出舞台上唯一亮起的区域,一道纤薄的长影投落在幕布,若隐若现的朦胧,姑娘坐在舞台边缘,晃着两条细长的腿,看到他,未语先笑,跳下台阶奔到他身前:“学长,你早来了五分钟哦。”
  许成蹊环顾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其他人还没来?”
  “来了,不过都走了。”时浅揪着他衣角往舞台走,“他们已经彩排过了。”
  许成蹊诧异。
  “你是我请来的神秘嘉宾,当然不能现在就让别人知道了呀。”时浅从袋子里取出一套衣服,放许成蹊身上比划。
  许成蹊不习惯这么近距离的触碰,本能往后仰。
  “学长,别乱动,我只是先看下效果。”时浅一把按住他,挑剔的目光从上往下扫视,逐渐惊艳,感慨许成蹊真是被衣服封印了颜值。
  这么好的身材,和她的设计简直绝搭。
  时浅把衣服递给许成蹊:“学长,你换上我看看。”
  许成蹊皱了下眉:“在这?”
  “对呀,不然还能在哪儿。”时浅捂住眼睛,“你放心,我不会偷看。”
  许成蹊面无表情地提起她衣领,把她转了个圈,等时浅背对他,这才拿起放在座位上的衣服。
  时浅放下手,听着身后偶尔响起的细微声响,心里仿佛有一只猫爪子在挠,浮想联翩地听了须臾,欢快问他:“学长,好了吗?”
  没有回应。
  时浅耐心等了几秒钟,摸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磨了磨牙。
  emmm人和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基本信任了??她看上去就那么馋他身子吗???
  时浅翻了个只有自己知道多心虚的白眼,摸出颗糖,塞嘴里咯嘣咯嘣地嚼碎,坐在位上百无聊赖地等许成蹊。
  许成蹊从洗手间换过衣服回来,看时浅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学长,你可以质疑我的智商,但你不能质疑我的才华。”时浅一眼就看出许成蹊在想什么,小脸一扬,张狂且自信,“我设计衣服的才华和我选男人的眼光一样好,你要是不相信我,那就是在贬低你自己。”
  许成蹊:“......”
  他略微不适地拽了下衣领,镜片后的双眸有一闪而过的异色——他起初以为时浅告诉他的时装走秀只是一群人穿着实体店的成品服装展示,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会是她本人设计的衣服,一时间,那些初时觉得过于大胆出挑的剪裁和另类风格,似乎有了可以解释的理由。
  时浅蹲在地上,把裤腿往里收了一下。
  扬起脸,发现腰身也过于宽松,站起身,手掌贴着他腰腹就要重新丈量尺寸,却被许成蹊抬手拦截。
  男生依然戴着那副沉闷至极的黑框眼镜,眸光避开她,嗓音淡淡:“我自己来。”
  时浅一挑眉。
  面上装得正经,心里却遗憾差一点点就能上手的亲密接触,她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臂,看许成蹊一边往里掖一边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可以,轻轻勾了下唇:“学长,你知道吗,不能亲自为模特上手量衣的设计师不是一个好的设计师。”
  礼堂只亮着一盏可有可无的窄灯,昏暗交织的光从她头顶垂落,描摹得姑娘一张清纯乖软的脸无邪至极,她走近,轻踮脚,眸光从他喉结一点点地上移,定格在他的唇:“学长,我这辈子有两个梦想,一个是拥有你,一个是成为伟大的服装设计师,现在——”
  她抬眸深深看他,手指与他腰腹近在咫尺,呼吸温柔地像给人下了蛊:“第一个实现遥遥无期,第二个,你也忍心让我输在你手上么?”
  一墙之隔的校园,喧嚣没入黑夜。
  礼堂阒寂无声,惟余袅袅的尾音,勾魂而摄魄。
  许成蹊有一瞬冷静全无。
  大脑仿佛离开了他的控制,心神也随之杳无踪迹,海水漫过岩石,湮没最后一丝理智。
  柔若无骨的手贴上他,指腹轻而凉,拽他入一望无际的沉沦。
  短暂而迷乱的纠缠。
  时浅松开手,不复清亮的黑眸清晰映着男生触手可及的轮廓,微扬起脸,指尖小心而克制地上滑,即将摘下他眼镜的瞬间,腕骨被牢牢攥住。
  他垂眸看她,恢复平静的双眸沉沉,眼神里适可而止的警告不言而喻。
  彩排在静到有些沉闷的气氛中结束。
  俩人离开礼堂,台阶下,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转身的刹那,时浅拽住许成蹊衣角,软软地看着他,因着他后来一语不发的沉默有些不安。
  “学长,我只是想知道你近视多少度。”
  许成蹊其实并没有时浅以为的生气。
  不说话是因为本来就寡言,面无表情也是因为本身就不喜欢笑,加上刚才完全超出他理智的越界,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一片狼籍就惟有藏在最理智的沉默。
  他避开时浅软得教人不敢直视的眸光,轻声开口:“左眼150,右眼200。”
  时浅听出他这是不计较她刚才的过火,高兴地点点头:“学长,那晚会见,我在老地方等你。”
  老地方是学校办公楼前那片观赏大于实用的葡萄架。
  连下一个星期的秋雨打得其枝叶飘零,藤蔓显出颓败,被几日后雨过天晴的日光照出枯萎的脉络,爬山虎在对面的矮墙上生机勃勃,暗红得映着灌木丛中的苔藓,明亮与晦暗交织,秋天的校园静寂无声。
  时浅坐在葡萄架旁的矮凳,指尖拈着一片枯黄的叶,夹进书里当书签。
  教学楼传来沸腾的喧嚣,压抑许久的学生们从教室里鱼贯而出,五颜六色的装扮,朝着礼堂汇聚。
  “七七,走了。”丁檬过来喊时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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