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家里吃饭可是个大活儿计,二十几口人,一个桌子可坐不下,所以堂屋向来都是两个桌子,拼在了一块,每次吃完饭以后,会把不用的另外一个桌子给架起来。
  赵翠花点了点头,“去吧,现在就摆上!”
  沈秋萍得了准话,去洗了个手,就去了堂屋招呼,“快,来个人给我帮下忙,把这桌子给摆好了!”
  她这话一说,大房的老大叶东海,老二叶东青,以及老三叶东高,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搓麻绳的事情。
  三下五除二的把桌子椅子给摆了个齐整。
  沈秋萍看了一眼,没瞅见他们家的秋秋和东东,不由得开口,“怎么没看到秋秋和东东?”
  叶东海稳重的说,“先前奶奶说蒜水有多的,想凉拌个水芹菜,秋秋带着东东去后院的自留地了!”
  东海是老大,向来稳重的不像话。
  沈秋萍点了点头,就招呼,“来厨房把饭菜都端上来,就要开饭了!”说完,就去了后面的自留地。
  秋秋和东东两个这会刚拔了一大把的嫩嫩的水芹,秋秋领着东东小心翼翼的往旁边走,生怕踩到了脚底下的菜苗子。
  东东嗅了嗅鼻子,“姐,我闻到味了,中午奶奶做的有猪油渣!”
  隔着一个院子,他都闻到了一股肉味,小孩咕咚咕咚的咽口水。
  秋秋有些心酸,“东东,你想吃肉了?”
  东东重重的点了点头,边咽口水边说,“家里还就没吃肉了!”
  “姐,一定想办法让你吃上肉!”
  秋秋话音刚落,头上就被砸的砰的一下,有些疼,她下意识的抬手摸到了脑袋上,这一摸可不打紧,竟然摸了一个软软的,毛茸茸的东西,吓的秋秋一激灵,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给扔出去。
  东东却激动的喊着,“姐,别扔,那、那是麻雀……麻雀!”
  秋秋一怔,看着她手里晕死过去的麻雀傻眼了,下意识的问道,“哪、哪来的?”
  东东抓了抓脑袋,“姐,你头顶上掉下来的!”顿了顿,“姐,你头顶上长麻雀了!”
  秋秋的嘴角一抽,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是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约莫着从上面掉下来的刚好又砸在她的头上,她软声,“走,姐请你吃肉去!”
  虽然麻雀小,但是在小也是肉。
  东东喜的眼睛都眯到了一块,咯咯咯,“姐,吃肉,吃肉,那麻雀肉可好吃了!”
  秋秋领着东东去了前屋,一手抓着一把水芹菜,一手拎着麻雀腿,对着赵翠花说道,“奶,我和东东捡到了一只麻雀,您帮我们烧着吃呗!”
  在秋秋的印象里面,家里最会烧这些麻雀一类的,就属她奶奶莫属了。
  赵翠花接到了麻雀,里外翻了翻,这麻雀肚皮还是温的,显然是刚死没多久的,她有些稀奇,“这哪里来的?”
  现在的麻雀成精了一样,可不好抓,村里面的人不是没想过去打些野物来当油水的解解馋的,但是一般人还真打不到,更别说,飞在天上的麻雀了。
  “天上掉下来的,我们捡到的!”秋秋弯着眼睛,软声道,“东东想吃肉,您帮忙把这麻雀收拾了,中午就当给东东加餐了。”
  至于她自己,若是原身可能吃得下去麻雀,但是她还真吃不下去麻雀。
  赵翠花点头,“找我可找对了!”家里面就属她最会收拾这些野物了,他们小时候可没少吃。
  赵翠花是个利索的人,那麻雀三下五除二的裹上了黄泥,丢在了灶膛里面,用着暗火,就那样慢慢的闷着。
  没过多久,等麻雀从灶膛里面刨出来的时候,把黄泥轻轻的一扒拉,就簌簌的掉了下来不说,连带着麻雀上面的羽毛也都掉的干干净净的,只剩下纯纯的金黄色富麻雀肉,她招呼,“来,秋秋和东东快趁热吃!”
  “奶,哪里的麻雀,我也要吃!”叶东喜手里拿着一把绒柴,一脸口水样子,赵翠花骂道,“滚滚滚,那是秋秋姐弟俩捡来的,巴掌大的麻雀,一口肉,他们两人都不够分!”
  这下,叶东喜开始撒泼起来,哭的嗷嗷叫,“奶奶,你偏心,你偏心,给秋秋和东东吃,都不给我吃!”
  旁边的李红芬闻到了那肉香味,又瞧着自家的宝贝儿子哭的这么厉害,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努力争取,“娘,东喜哭的这么厉害,这麻雀既然烧好了,就给他一只腿让他尝尝味,也是好的!”
  赵翠花看了一眼手里刚剥干净的麻雀,冷笑,“一只麻雀多大,东喜心里没数,你心里还没数??”
  说完,把麻雀递到了秋秋怀里,示意,“快吃!”接着就对着外面的人骂道,“到了晌午,还不滚进来吃饭?让老娘伺候你们啊??”
  这下外面的几个顿时把手里的活计一丢,往堂屋赶去,桌子上的饭菜都摆的好好的,就差人坐齐了。
  李红芬被当众骂了一个没脸,她落在了最后头,越发觉得自家这个婆婆偏心眼子的很。
  一只麻雀虽然不大,但是若是分一下,他们家东喜也能分到一点肉的,再说了,他们家东喜是老叶家最小的一个,合该偏疼一些的。
  李红芬越想,越觉得她这个婆婆偏心起来,她对着秋秋姐弟两人也越发的不喜欢起来了。
  若是先前,婆婆让东喜去自留地掐水芹菜,指不定这捡到麻雀的就是东喜了。
  哪里轮的上秋秋这个丫头片子和东东那个病秧子。
  想到这里,她拽了拽地上嚎哭的叶东喜,“傻小子,你要是在不起来,一会连鸡蛋汤都没得喝!”
  这话一说,叶东喜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抬手抹了一把两管鼻涕,连滚带爬的到了堂屋,抢了个位置,坐了上去。
  秋秋和东东落在最后面,她手里还有一个烤到金黄的麻雀,有些烫手,她吹了吹,又为难的看了一眼跑在前面的叶东喜。
  东东一下子就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低声,“姐,上次东来哥和东喜在外面捡到了番薯烤着吃,我就只闻到了味!”
  这下,秋秋一点犹豫都没了,把麻雀从中间一撕,分了一半递给了东东,“快吃!”
  东东一口下去,眼睛都眯到了一块,“麻雀肉可真好吃呀!”
  秋秋抬手摸了摸东东的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剩下的一半麻雀,扯了一个白菜叶子,就那样包了起来,揣在了兜里面,说道,“给爸妈和奶也一人尝一口!”
  东东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秋秋和东东姐弟两人都吃完了上来以后,大家都坐齐了以后,赵翠花扫了一眼众人说道,“开饭!”
  这话一说,大家的筷子都动了,第一反应是去大盆子里面捞猪油渣吃,要晓得,这可是放了一大勺的猪油渣进去的,好歹也算是油腥子了。
  赵翠花也习惯了一大家子抢饭吃,她慢悠悠的拿着大勺子,给秋秋盛了一碗丝瓜鸡蛋汤出来。
  当然,秋秋的那一碗丝瓜鸡蛋汤的蛋花很多,碗的上面漂了一大片,旁边的李红芬眼珠子都瞪圆了,一想到先前婆婆就偏心着秋秋姐弟两人,这会更不舒服了,“娘,您把鸡蛋花都给秋秋,大家吃啥?”
  她可都是瞧的清清楚楚的,秋秋那一碗里面,大半碗都是蛋花汤呢!
  赵翠花手里的勺子砰的一声,扔到了盆子里面,蛋花汤溅出来了老高,脸色一板,“吃啥?这么大一桌子的菜还不够你嚯嚯的??非要惦记孩子口中的那丁点蛋花汤?你说你都活了多大年纪了??还跟小孩子抢吃的??怎么?先前那麻雀没抢到,这会连鸡蛋汤都开始抢了?”
  她这机关枪一样嘟嘟嘟,让李红芬的眼睛顿时红了,她委屈的瘪了瘪嘴,辩解,“娘,我没想和秋秋抢吃的!”
  “没想抢??那你先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赵翠花冷笑。
  李红芬把头低的更低了,她嗫嚅,“我是想给东喜挣点吃的!”
  赵翠花,“你去瞅瞅,东喜碗里面的吃的还少?一盆子里面的猪油渣就那么多,东喜碗里有多少,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在说话!!”
  李红芬偏头看了一眼,东喜人不大,但是碗里面却装着不少的猪油渣,比桌上每一个人碗里面加起来的还多。
  那是大家让着的,东喜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去夹菜的时候,大家都还会主动把猪油渣给挑出来,让他先夹。
  东喜又是个只顾着自己吃的,别人一让,他就可了劲儿的夹,所以他碗里面的猪油渣快堆成了小山。
  这下,李红芬脸一红,她压根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自家东喜碗里怎么会那么多的猪油渣,她低声嗫嚅,“娘,我、我这不是没看到嘛!”
  “你眼瞎的次数可不少!”赵翠花冷笑了一声。
  旁边的叶建设也要被自家这个糟心的娘们给气死了,他一巴掌拍了过去,“你个缺心眼的,娘还会少了东喜吃的??用得着你这样掐尖冒头的去争那一口?”
  李红芬嗫嚅,“我、我没看到啊!”这也不能怪她。
  第9章
  大伙儿都吃完饭了,大房的三个自觉的把桌子给收了起来。
  沈秋萍麻溜儿的把碗筷收到盆子里面,就去了厨房,今儿的轮到了沈秋萍当值。
  她一进厨房,秋秋后脚就跟着溜了进去,看了下这会大家都回各屋休息去了,秋秋这才把兜里面的麻雀给拿了出来,献宝一样,“妈,您尝尝肉味!”
  别看中午做了萝卜炒猪油渣,但是那猪油渣都被家里的孩子给挑走了,大人可舍不得吃的。
  沈秋萍还是自家男人给她夹萝卜的时候,顺带夹了一块猪油渣,她也没舍得吃,给秋秋,秋秋没要,最后进了东东的肚子里面。
  沈秋萍看着剩下一半的小麻雀,眼眶一热,她说,“丁点大的麻雀肉,妈不喜欢吃,你快吃了,中午都没看你吃饭,就喝了半碗蛋花汤!”
  秋秋摇了摇头,软声,“我不想吃麻雀!”她是真不想,不是舍不得。
  看在沈秋萍眼里,可不就成了自家闺女贴心懂事,舍不得吃。
  她不由分说的把麻雀给塞到了秋秋嘴里,秋秋感受到嘴里的一口肉,她傻眼了,“妈,我真不吃!”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吃麻雀肉啊!!!
  秋秋差点没忍住给吐出来,但是瞧着自家母亲一脸坚决的样子,她生无可恋的把麻雀肉给咽了下去。
  这下,沈秋萍才心满意足的把秋秋给赶了出去,“回西屋去,带着你弟弟眯一会!”
  秋秋出了厨房,在嗓子眼呕了好几次,被刚好从屋内出来的王桂芝瞧见了,她嘲讽,“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啊!别人想吃肉都吃不来的,到了你这里还呕起来了?”
  秋秋面无表情,“二伯娘,你要是想吃,我呕出来给你吃!”
  虽然是怼人的话,但是秋秋的嗓音软糯糯的,说出来也没点威胁性,明明是甜腻腻的嗓音,但是听到人的耳朵里面确实莫名的有些恶性。
  一想到秋秋说要把呕出来的东西给自己吃,王桂芝的脸色就铁青的难看,她扭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秋秋,“没教养,连个长辈都不晓得尊敬!”
  秋秋眼睛一脸无辜,由着她瞪,就是不接话。
  反倒是王桂芝因为扭头说话的缘故,分心没看到脚下的门槛,被拌的摔了老远出去,连带着手上的端着的木盆水泼了她满身,她这会也不晓得是疼,还是难受了。
  秋秋同情的看了一眼王桂芝,软声,“二伯娘,你不喜欢吃呕出来的东西就直说呀!何必下这么大的礼!”
  王桂芝本来就要爬起来了,被秋秋这话一说,她脚下一滑,再次跌倒下去,摊在了一水窝子里面。
  庄稼户的院子,都是实打实的泥地,一泼上水,那泥不止软还滑,当然更多的是脏的。
  秋秋看了一眼王桂芝的狼狈样,她叹了口气,把手伸了出去。
  谁知道,王桂芝一脸愤恨,“你滚,你就是个灾星……”
  话音刚落,秋秋还真如了她的意,松了手,只听见噗通一声,王桂芝又跪了下去,而且还是跪的响亮,瞧着方向,正对着秋秋。
  秋秋傻眼了,一下子跳开了老远,一脸后怕,“二伯娘,我是个晚辈,当不起你的大礼!”
  说完,头都不回的进了耳房。
  王桂芝腿疼,胳膊疼,胸口也疼,瞧着秋秋进屋的背影,恨不得把她给生吃的表情都有了,骂骂咧咧,“扫把星,灾星,娘个仙人板板!”一遇到秋秋都从来没遇见好事。
  秋秋进了耳房,痛痛快快的喝了一杯她奶留给她的红糖水,这才把嗓子眼的那一股子麻雀味给打了下去。
  赵翠花瞧着秋秋这副样子,不由得问道,“先前,你在外面和你二伯娘说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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