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尴尬，除了顾不得去揉脑袋只忙着捡起手机去关掉的萧九九外，宫辰和萧沉默父子倒是很默契地没说话，反而是萧九九自己受不了这股尴尬，一手摸了摸后颈，努力清了清嗓子。
  “那个……最近接了个宫斗戏的配音。”
  “我知道，妈配的是一个奸妃。”萧沉默丢开ipad朝这边探过头，“不过我觉得那个奸妃还没有妈妈长得漂亮。”
  “噗。”萧九九顿时也顾不得尴尬了，抬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小鬼灵精。”
  萧沉默捂着脑袋下了车，眼巴巴地看着萧九九。
  “那个不是已经结了吗？”
  “对方制作公司要求很高，之前遇到过一次全部返工的事，我就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配得不好。”
  宫辰注意到了，萧九九虽然嘴上说着“小鬼灵精”这样的话，但说话的时候似乎很少把萧沉默当成真正的小孩子，连自己的工作情况都会详细的解说，这样子倒好像萧沉默扮演了这个家中男人的角色，他在感慨之余隐隐有些……觉得被排斥了。
  “爸爸爸爸！”萧沉默可不管他爸现在什么心情，小家伙的视线已经很快被眼前炫目的童话世界吸引了，伸出左手拉着宫辰，又伸出右手拉着萧九九，“妈妈妈妈！”
  就这样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就算早熟又聪慧如萧沉默也忍不住陷入了恍如握住了全世界的幸福感中，做父母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谢谢你。”萧九九由衷地感激，宫辰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儿子的手更收紧了一些。
  迪士尼不愧是全世界最让孩子向往的乐园，萧沉默进门前把爸妈的手拉得那么紧，进去以后就如同撒了窝的兔子一般丢开两人的手一个劲儿往前冲，萧九九虽然今天很有准备地穿了平底鞋，但到底已经没了孩子的活力，跟前跟后没一会儿就累得脱了形，坐在休息用的躺椅上气喘吁吁，一边很是愤慨地看着宫辰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
  “你！你不是个宅男吗！”
  “我没这么说过。”
  “……你是没说过。”可玩游戏的，尤其是职业游戏玩家，不大部分时间都宅在电脑前的吗？
  萧九九哀怨地看着那对父子在眼前穿梭，萧沉默一个小孩子兴奋就算了，宫辰一个大男人，怎么也这么嗨？
  当然了，“嗨”是萧九九自己看出来的，因为宫辰并没有和儿子一样表现出兴奋来，只是那双好看的眼睛偶尔会显得格外晶亮，朝她看过来的时候会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笑得萧九九险些脸红……总之，无一不透露出这人心情很好的信息来。
  “妈妈，冰淇淋！”萧沉默从人群里穿梭出来，手里拿着一支冰淇淋递给萧九九，嘴里衔着一支超大的，看得萧九九额头一跳。
  “你小心拉肚子！”
  “略略略~”萧沉默做了个鬼脸，把手中的冰淇淋塞给她转头就跑了，“我才不会呢！”
  萧九九瞪了瞪小家伙的背影，低头才看到冰淇淋已经开始融化了，六月的天已经正式步入夏天了，她热得忍不住扯了扯衣领，略有些融化的冰淇淋上有奶油滴落，恰好落在胸前，印出一小块污渍来，萧九九很无奈。
  “给。”
  一块纸巾忽然出现在眼前，萧九九抬起头，眼前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漂亮女生，看起来似乎还是个大学生，一张年轻又脂粉未施的脸正充满关怀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萧九九接过纸巾小心地擦了一下胸前的冰淇淋，低头正要赶紧解决手里快化掉的冰淇淋，余光却瞥见另一个很帅气的男生朝这里走了过来。
  “薛悦，你在那里做什么？”
  “没事，你排好队了吗？”名叫薛悦的女生笑着走上前，那男生状似随意地朝萧九九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怔住。
  ——另一边，萧沉默已经吃完冰淇淋拉着宫辰走回了这里。
  “妈妈，我们去玩巴斯光年星际营救吧！爸爸排好队了！”
  “那是什么东西？”萧九九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冰淇淋，顺手将垃圾丢进垃圾桶，疑惑地看着儿子。她虽然小时候去过几次游乐园，但是来迪士尼也是头一遭，不太确定这个听起来高大上的节目是什么，萧沉默正要解释，长椅另一侧的男生却忽然凑了过来。
  “哥！”声音响亮眼神很是惊喜。
  萧沉默＆萧九九：谁是你哥？？？
  “认错人了。”宫辰淡淡地瞥了那男生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朝萧九九伸出手，“走吧。”
  “哦好！”萧九九很自然地把手递出去，任由宫辰拉着他往人堆里挤，倒是萧沉默回头看了一眼。
  “爸爸，那个人还在看你。”
  “这你就不懂了，萧沉默，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认错人是很尴尬的，他当然要努力装出真的是因为太像了才会认错，这样能稍微挽回那么一点面子，懂吗？”萧九九似是而非地说着胡扯的道理，一脸神棍的模样，萧沉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宫辰的脚步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萧九九，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他却觉得心底有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在悄悄融化。
  再无修复可能。
  如果是她问的话，他一定……
  第12章 一幕父慈子孝的悲喜剧
  这一次，就这一次，只要她问的话……
  宫辰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萧九九可能会来找自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她竟然一直没开口，不仅如此，她还和平时一样该笑笑，该生气的时候哼一哼，一时间他又有些怀疑了。
  她刚才那段看起来很有深度的话怕不是胡诌的吧？而她根本没发现他有事隐瞒？
  “该你了神枪手！”
  正沉思着，耳边传来萧九九的声音，他回过神，这才想起他们正在玩萧沉默期待已久的游戏，耳畔是儿子和女人的争执声。
  “爸！爸！用激光枪，打那个‘z’！‘z’！哎爸爸你老看妈妈干嘛！”
  “妈妈妈！你看错了！那个不是你的枪……你怎么这么笨！”
  “宫辰，你儿子凶我！”女人委屈的声音。
  “爸！你也觉得她很蠢吧？”男孩很是愤慨的声音。
  “……萧沉默，”宫辰一边调整手中的机关枪一边悠悠地开口，“你让让你妈。”
  “……”
  一场游戏下来，因为前面两分钟一家三口都在互相甩锅，后面三分钟父子俩才正式开始，成绩虽然不算难看，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萧沉默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爸，你对得起你‘光明第一神枪手’的称号吗？”
  “对得起你妈就行。”宫辰一本正经地发表了如此宣言，可惜他说这话的时候萧九九不在——她去洗手间了。
  萧沉默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妈就是个游戏废，玩什么都手残。”
  看小家伙不服气的模样，宫辰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眉间。
  “她不在，你也不能说她不好。”
  “是是是，我妈哪儿都好。”萧沉默一脸看透世间险恶地叹了口气，“哎，可怜的我，刚找到亲爹就被嫌弃……”
  宫辰轻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
  父子俩并排坐在长椅上，眼看萧九九还没回来，萧沉默展开手里的迪士尼节目单开始寻找下一个感兴趣的项目，宫辰却是望着洗手间的方向，微微皱眉。
  萧九九自然猜得到宫辰有事隐瞒，只是她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人家想说自然会说出来，要是人家不想说，自己去刻意追问也没什么意思，再者，她其实对宫辰不想对外说的秘密并不好奇，她只要知道自己相信这个人，而他也愿意站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萧小姐。”
  萧九九在洗手间的洗手台又遇到了先前那个叫薛悦女生，现在薛悦似乎也知道她是谁了，凑上来笑脸盈盈的模样也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萧九九想了想刚才宫辰冷漠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硬着头皮微笑。
  “同学，你认识我？”
  “我是孟疏的朋友。”那女生一脸欲言又止地开口，“萧姐姐，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啊……萧九九一脸茫然地想着，孟疏是谁？刚才叫宫辰“哥哥”的男生？
  “对不起，我不太习惯和陌生人聊天。”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宫辰刚才的脸色了，不由皱起眉，确定了自己完全不想搭理这人，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走出洗手间，身后传来薛悦的声音。
  “萧小姐难道一点都不好奇你孩子爸爸的身份吗？他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你也不介意？”
  萧九九头也不回地朝后挥了挥手：“我想知道自己会去问，不劳费心啦。”
  再说了，宫辰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人啊，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
  萧九九带着“看不懂你们城里人”的无奈走向那对父子，小家伙已经找到了第二项自己想玩的东西了。
  “飞跃地平线！”
  这是迪士尼一项非常火爆的项目，尤其是周末，三个人领了排队号码就开始在园区转悠，又去领了两个萧九九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排队，最后转到迪士尼主干道，正好遇到了迪士尼童话列车游行，萧九九和萧沉默顿时凑到一起比划起来。
  “哎，这个米奇太大了看着就不太可爱了。”
  “哈哈哈萧沉默，这几个小矮人比你还高……”
  “这个唐老鸭有点……魔性。”
  “妈！”听不下去的萧沉默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用欣赏的眼光看看事情吗？
  “我有在欣赏啊。”萧九九理直气壮地指了指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的宫辰，“我欣赏你爸爸帅爆了的侧脸！”
  “……不理你了！”辣耳朵。
  萧沉默替老妈感到羞耻，捂住耳朵自己跑去一旁看花车去了，萧九九朝儿子做了个鬼脸，转头看着宫辰。
  “你怎么不看花车，看我们做什么？”
  “……不认识。”宫辰忽然开口。
  “什么……”萧九九疑惑地问了声，随即猛然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顿时瞪大眼，“你是说，你不认识迪士尼这些卡通形象？”
  “嗯。”宫辰淡淡地应了声，似乎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因为人潮有些拥挤，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萧九九的手以防被冲散，结果那女人却迅速跑到一旁拉起儿子的手，凑到耳边嘀嘀咕咕也不知说了什么，没一会儿小家伙就气喘吁吁地出来了，一脸心疼又极力想掩饰的模样。
  “爸，这一点也不好看，我们不看了！”
  宫辰：“……”
  他是不是被擅自划定为缺乏童年的人了？
  不过，被儿子和孩子妈这样爱护着，心情竟然微妙地有些……飞扬。
  三个人又转悠了一会，萧沉默买了件米奇的t恤套在身上，萧九九经常和他买母子装，也买了个同样的大人款，买的时候看到宫辰在那一脸安静地只等着掏钱，她一时兴起又买了男式款，买完还催促他们父子快换上。
  过了好大一会儿父子两人牵着手从洗手间走出来了，萧九九捧着手机“啪啪”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对着镜头里猝不及防露出一脸惊讶模样的宫辰吃吃笑了起来。
  “妈，你傻笑什么呢？”
  “讲道理，你爸这种一本正经的人穿这种衣服很有别具一格的喜剧效果哎。”萧九九坦言，迅速获得宫辰的冷眼一枚，她一点也不以为意地做了个鬼脸，甚至还把照片发给了宫辰，做完这一切后才收起手机。
  “走啦走啦，穿越地平线！”
  两大一小穿着一样的衣服坐上设备，工作人员自然也给安排了连坐，带正位置以后，萧沉默很自然地伸手各自握住父母的手，用一副慷慨激昂的语气郑重宣布：“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噗——”
  伴随着萧九九的轻笑声，设备开始运转，萧九九只觉得自己缓缓升到了空中，然后眼前imax屏幕就清晰地将世界上的美好风景一幕一幕地展现在眼前，而她也总算明白儿子那句话了。
  “世界那么大，没有什么烦恼能让人停下！”
  萧九九终于还是跟宫辰说起了洗手间的事，那时已经是迪士尼的夜晚，她抱着等灯光秀和烟花等得昏昏欲睡的萧沉默，一边将之前的事说了出来。她并不讨厌自己身边的人有秘密，对她来说可能每个人内心都有自己没法坦白的伤痛，那些或许是一个人内心的最底线也是这辈子最大的伤痕，一味去掀开，却没有办法替别人缝合，这种行为是非常可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