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报信?”玄素眸光微凝。
便听空寂大声道,“阿难师祖没有死!而且……”
“而且绮月姑娘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了。”聂晴云从远处走过来,打断了空寂的话,“我说的是,整个西疆。”
景儿闻言,不由得目露疑惑,“绮月的……身份?”
“绮族的遗民。”聂晴云一字一句地道,在三人一猫面前站定。
“舍身蛊的主人。”
“舍身蛊?”景儿讶异,“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舍身蛊?”这种只在传说中的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她下意识便看向边上的两人,只见小和尚连眉头都没皱下,而玄素更是神情微凝,显然都是知情之人。
“对了,绮月呢?”聂晴云张望了两眼道,“必须尽快让她知道这个消息。”
“不知道,她今日还在睡……”景儿回道。
聂晴云黛眉微蹙,显然意识到不对,当即便甩下几人,径自往屋内快步而去。
她破门而入,只见床榻之上的女子脸色微红,额头更是烫得厉害。
聂晴云当即便为她把脉,却微一凝眸。
“她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与胎儿逐步融合……”聂晴云道。
玄素面色阴沉,“你说的那个东西,或许就是舍身蛊了。”
“但是这并不会造成她醒不过来。”聂晴云眉头紧蹙,“这也正是让我疑惑不解的地方,她看起来就像是……”
“在做梦。”空寂探出脑袋,忽然接道。
玄素的神情一松,目光骤然顿住。
第69章 前世 他才是祸世之人
“法师……不知如何称呼?”
女子一袭红裙如火, 她的衣衫已然在雨中湿透,勾勒出玲珑诱人的曲线来。
可面前的男子却不动如山,只目光清沉地瞧着她, 缓声道, “贫僧法号玄素。”
“玄素……是个好名字。”女子尾音婉转,活似一个天生的尤物。
她的眼尾透着一抹红, 似梨花雨落, 温柔缱绻,却又蛊惑人心。
“不知女施主如何称呼。”和尚的声音淡然无波, 连一呼一吸, 都是如此平缓。
“奴家姓绮, 单名一个,月字。”那女子嫣然一笑,眼波脉脉。
举手抬足之间, 尽显妩媚。
那女子正直花信, 姿容盛极艳极,眉目如画,分明就是绮月数年之后的模样。
“法师,我冷。”她攀上男人的身躯, 与他紧密相贴。
可显然,这个绮月才是个正经的妖女,她眸中妩媚写尽,眼角尾勾, 唇角衔着笑意,身姿婀娜,腰肢更是纤细得不盈一握。
而佛子玄素,或许这才是常人眼中的佛子。冷凝又自持, 庄重而禁欲,纵然面对女子的百般引诱,他依旧泰然自若。
*
时间恍惚流逝,直到一日起了骤雨,佛子玄素打坐于蒲团之上,声若沉钟,“你命犯七杀,是为祸世之命。”
“哦?”女子脊背微压,俯身在他的身前,香肩半露。
她艳丽的红裙铺开,恍若一池红汤。一臂支起上半身,一手流连过男子精致的下颌线,娇声道,“那你杀了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佛子默然不语,任由身前的女子肆意妄为,“你毕竟是一条性命……若你愿拜贫僧为师,贫僧愿竭尽所能,度你成佛。”
女子面上的笑容越发浓烈,她倾身上前,挑起男人的下颌,强迫对方的目光与自己接触,“好啊,不过既然法师已经想好了办法,那不知有没有为我取好法号呢?”
“还没有。”玄素怔道,显然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妖女竟然答应地如此爽快,“不过你拜我为师,便是南离寺门下空字辈人。”
“那不如就叫空念吧。”女子嫣然一笑,食指按在男人的唇瓣,媚眼如丝,“法师……哦不,师父,你看如何?”
佛子阖上眼眸,丝毫不为女子所诱。
妖女绮月,变成了南离寺佛子玄素座下弟子,空念。
*
玄素带她听书传道,欲要劝她迷途知返。而成为空念的绮月似乎真的将佛法听了进去。她认玄素为师,剃去一头秀丽乌黑的长发,一身灰色僧袍,看起来道当真有几分小沙弥的模样。
当然了,玄素是不是真的信了她改邪归正,空念也不知道,只不过空念的心中,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人罢了。
一年之后,玄素终于带着空念启程,途径漫漫西疆,到了中原。
在中原世界,玄素与一位国公交好,直到那位国公想请玄素替他的夫人一窥命运。
中原人喜欢信这些,空念倒是不放在心上,她只需要在众人面前,扮演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沙弥。
只是她与玄素日夜相处,早已摸清楚这位佛子的心性,又如何看不清他听到这位夫人的名字的时候,眼眸微亮。
仿佛是一个等待了多年的人,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宿命。
空念难以克制自己内心的好奇,在没有玄素的允许下,甚至先他一步见到了那位夫人,与那女子攀谈。
那确实是个美丽而端庄的女人,雍容华贵,全然不像中原流行的那种清汤寡水的美丽。
可玄素见到她时,目中的神情,却并不像是男女之情。
空念一开始并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宿命。直到那一日,玄素以那位夫人的名字卜卦,算出天机。
他故意让她煮茶,为那女子讲道。借她之口,说出天命之意,可玄素却不知为何打断了空念的话,抢先点破了天机。
离开的时候,玄素向那位国公讨了一句承诺,却是留给她的。
留给她做什么呢……或许是她在他身边扮演了太久的空念,连他自己都忘了,她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了吗。
*
玄素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破败衰弱下去。
玄素说,是因为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其特殊的意义,有的人是破运之人,有的人是应运而生。若非他的师父将他从乱坟岗上捡了回来,他早已死去了。而如今活着,就是为了完成自己这一生的使命,找到这破运之人。
空念不信,她以为他是不小心沾染了百虫散的毒,甚至于特意为他从那位夫人手中夺来刚刚调制出来的解药。
玄素劝她,阻拦她,可是空念无法接受他将死的事情。
他们暂居的那户人家坐落在邺城城郊的一个小村子里,主人家是个明艳标致的异族姑娘,名唤绛曲。
玄素有意与绛曲亲近,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害怕空念在他死后走火入魔怪罪于中原人,故意疏离空念。
空念心中明白,她确实曾经有无数次的想法,杀掉那个所谓的破运之人,可她更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被她杀尽又如何。
她的玄素……还是活不下去。
空念假装不知玄素的真意,与绛曲生了嫌隙,继而假意离开,却在夜深之时,偷偷将玄素带走,造成他已死的假相。
两人就此隐居于西疆深处的天云山上。
空念为了玄素的病日夜操劳,无数的奇珍异宝被硬生生灌进他的口中,玄素的身体却连一点点的起色都没有。
那是点破天机的逆天而为,折损的是他的寿数,是他本就不多的性命。空念恍然大悟起来,为什么那时候,他故意打断了自己的话。
或许他曾经想让她来承担窥伺天机的惩罚,可是在最后的那一刻,选择了独自去承受死亡。
空念想,或许现在全天下能救他的,只有她自己了。
可那种办法……她想也不用想,玄素是决计不可能接受的。
*
“国公爷,你可还记得我。”她一袭玄色长袍,站在风里,挡住了靖国公赵西源的去路。
赵西源抬头看她,便见她脱下帷帽,露出一张精致绝伦的脸庞,以及不着丝缕的脑袋来。
“你是玄素的徒儿?”赵西源惊喜道,“许久不见,不知道令师可还好?”
空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朝他的方向丢出一只木筒,滚落在赵西源的脚下。
“我曾救过你夫人一命,虽拿走了你夫人救命的解药,也算是抵消了。”空念朗声道,她的声音带着天生的娇媚,恍若黑暗中游走的鬼神,“那时玄素向你讨过一诺,今日该你赴约了。”
赵西源弯腰将那木筒捡起,取出其中的纸条,只见其中写着一行小字。
——绮族妖女绮月,在天云山上。
他扬起头,便见那女子站在明月之下,一袭黑衣仿佛要融入夜色。
她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疏离与冷淡,“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字条上的消息放出去,我要整个西疆都知道。”
说罢便转身离去。
*
床榻上的人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知道或许有一天,自己就会永远地沉睡下去。
玄素是被圣僧阿难从乱坟岗上捡回来的孤儿,他这一生谨遵师命,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在他死后,天下的苍生怎么办。
还有……她怎么办。
外头嘈杂的声音涌入耳中,将玄素彻底惊醒过来。
“外面是什么声音?”玄素从床榻上坐起身来,揉着眉心问道。
“师父……”空念跪在他的床榻边,“是西疆的人……他们找到我们了。”
“妖女!你痴缠于佛子玄素,又曾犯下屠城之罪,罪无可恕!”
“对!若是速速出来,我们还可饶你一命!”
“……我们到后山去。”听着外头的嚷嚷声,玄素眉间皱起,一手扶着床榻起身,一手拿起摆在床边的长剑。
他的心思全然放在门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女子眼中,掠过一抹异色。
空念紧随其后,她深知玄素的心意,他想从后山带她逃走,可这一局她下了许久,又怎会让他如此轻易带她逃脱。
果然二人逃到后山之时,身后的追兵已经紧紧缀着,步步紧逼,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