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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婧怡皱眉,她虽没有生养过,但依常理推断,别人家足月的孩子生下来,也没听说因为胎儿太大才导致大出血。
  婧绮不过四个多月,还还能大过足月的不成?
  “让我看看。”她冷声道。
  那医婆大惊:“万万不可啊夫人!那处污秽不堪,怎能污了贵人的眼哪!”
  婧怡还要说话,却见婧绮忽然睁开眼睛,声若蚊蚋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同摄政王妃单独说话。”
  别人还好些,那医婆听说婧怡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妃,惊得差点瘫在地上,还是被几个丫鬟连拉待拽才弄下去的。
  婧怡望着婧绮惨白的脸,放柔声音道:“我来时已命人去请太医,想必这就快来了。”
  婧绮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你以为我叫你来,是想求你救命?”
  她闭上眼睛,她与婧怡同为陈氏女,自问才貌人品并不输于对方。
  如今却已是云泥之别。
  她费尽心机,最后不过得了江临平那样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婧怡一场冥婚,却成了摄政王妃
  时也、命也。
  只是她生性好强,眼下如此凄惨地躺在婧怡面前,心中对死亡并无畏惧,只有深深地屈辱。
  “我想求你两件事。”她微弱地开口。
  婧怡低声应道:“你说。”
  “第一件,侍画为我传信,我已答应允她出家为尼,请你为我办妥此事。”
  婧怡点头:“可以。”
  “第二,我那过继的小兄弟,实际是你的亲兄弟,眼下我这撒手一去,他在江府也就没了活路,我就求你将他带回摄政王府去,如珠如宝地养大,延续家父香火,”婧绮睁大眼睛,提高声音道,“这是你父亲欠我父亲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可应我?”
  婧绮说的是陈彦弘,毛氏的儿子。
  陈庭峰死在山东、毛氏不知所踪,说是为劫匪所虏,婧怡心中却有猜测,此事或许系沈青云手笔。倘若当真如此,陈彦弘与他们夫妻岂不是不共戴天之仇?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揣测,婧绮按理绝无可能知道这些,她临终托孤,或许真的只为延续香火?
  婧怡有些犹豫。
  婧绮就望着她冷笑:“你若不允,就直接把他溺死在水盆里罢,省得他一世受苦。”
  “我答应你。”
  第147章 结局 上
  婧怡一直呆在婧绮屋里,直到太医赶来,她才起身出了内间。
  陈锦如正面色苍白的立在门外,看见婧怡挑帘出来,勉强扯出个难看的笑容,道:“王妃,二郎媳妇她怎么了”
  婧怡淡淡瞥了她一眼:“看姑母的意思,是不知道我姐姐出了何事”
  陈锦如表情僵硬,。半晌才道:“她一直将自己个关在屋里,我都好些天没见她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竟然推了个一干二净。
  却听侍立于一侧的侍画忽然开口道:“二奶奶下晌在花园散步,不小心跌了一跤,当场就见了红,奴婢求三太太给找个太医,三太太院里的婆子只说知道了,过了一个多时辰才送来个医婆,也不知是救人还是害人,二奶奶不仅小产,还见红不止”
  陈锦如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厉声喝道:“胡说什么,二奶奶什么时候有了身子,我怎么不知道”转眼间瞥见婧怡神色渐渐阴沉,心下一跳,又喊过身后一个管事吗吗来问,“二奶奶几时要过太医,怎么没人来报我”
  那管事妈妈“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回夫人的话,今儿中午奴才家中来了老姐妹,奴才就陪着多喝了两杯。一时酒上了头,下晌当值就耽误了半个多时辰倒不见有侍画姑娘前来啊”
  陈锦如狠狠瞪了那妈妈一眼,怒道:“玩忽职守的狗东西,罚你半年月例,回屋思过去”
  那管事妈妈唯唯诺诺应过一声,飞也似的退了下去。
  陈锦如便转过脸来对着婧怡:“您也瞧见了,我是真的不知情,二郎媳妇不仅是我的儿媳妇,更是我的亲侄女儿,我若晓得她有不好,哪里会拖着不给请太医”
  是笃定了她自持身份,不能掺和进别人家的家务事里面来,即便是有心过问,也难在江家地面上展开手脚。
  婧怡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垂下眼,直等到有婆子到陈锦如跟前禀报:“大夫人来了。”
  陈锦如面上神色变了变。
  婧怡这才开口道:“原本这是江家的家务事,于情于理我不该插手,但事关家姐,我怎么也得为她讨回公道。不过,江、陈两家毕竟是姻亲,若闹到顺天府,未免不好看相。”
  陈锦如紧绷的面皮一松,笑道:“正是这个理儿,王妃放心,我一定会替二郎媳妇讨回这个公道,不能叫她受了委屈。”
  婧怡点头:“算日子,家姐是在国丧期间有的身子若要为她讨回公道,姑母第一个便该将江二郎提出来审一审才是。”
  陈锦如神色一僵,心中暗道若非丈夫江海下过死令,一定要保住江临平那个狼崽子,自己恨不得就此将他交出来,身败名裂也好,一命呜呼也罢,省得总来碍江临宁的前程。
  心中正是咬牙切齿,面上却是另一番光景,只听她干笑两声,道:“哎呦,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怀孕生子的事,怎么怪也不能只怪二郎一个,”顿了顿,长叹一声,“我也是帮理不帮亲,二郎平日里是有些胡闹,但二郎媳妇不仅从未加以劝诫,反而把那漂亮丫头一个个地收进来笼络爷们。在这上头,我也不是没有劝过她的。”
  言下之意,江临平纵情声色全因婧绮未加劝导,丧期有孕更是她自己行为不端、咎由自取,至于陈锦如自己,自然是半分错处都没有的。
  婧怡几乎都要佩服她的好口才了。
  丰阳郡主此时已走了进来,正好听见陈锦如的后半句话,不由轻哼一声,开口道:“这样说来,二郎媳妇是罪有应得了”
  陈锦如一噎,立刻没了言语。
  婧怡如今虽然身份贵重,到底还是她的晚辈,从前又是呼来喝去惯了的,陈锦如一时倒也并不觉得畏惧。倒是丰阳郡主,那可是在自己头上压了二十来年的妯娌,一个屋檐下住着,各房各院里的猫腻,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更何况,江海看见了江泽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清官难断家务事,王妃不如将此事交给我,”丰阳郡主转过身来看向婧怡,“我家老爷平日里最看不得败坏门庭的不肖子孙,有他做主,断不能叫任何人受了委屈,到时自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姜还是老的辣,丰阳郡主一开口,事情便从后宅争斗上升成了涉及门楣的大事,话中更有江泽和沈青云皆会过问的意思。
  也是她了解陈锦如秉性平日里再是威风八面,却极怕丈夫江海,事情一旦被捅到江泽面前,江海肯定是要吃挂落的,到时候气还得撒回陈锦如头上。
  果然,丰阳郡主此言一出,陈锦如的面色便渐渐苍白起来。
  婧怡看在眼里,心下有了计较,便对丰阳郡主微微行礼:“此事便有劳姑母了。”
  又叫过候在一旁的侍画和抱着陈彦弘的奶娘,一同出江府打道回了摄政王府。
  至第二日鸡鸣时分,江府传来消息,婧绮到底没能挨过去,过身了。
  婧怡沉默良久,终是披了衣裳起来,亲自过江府坐镇,盯着面色灰败的陈锦如将一应丧仪事宜料理妥当,才算是完了。
  江临平在国丧期间干的好事儿也再瞒不住,传得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泽做主,将他自江家族谱中除名,赶出府去,自此生老病死与江家再不相干。
  江泽余怒未消,终是把向来都看不上眼的庶出三弟一家分了出去。
  江海是个白身,一向靠着家中月例和老婆管家捞来油水过日子,如今被硬生生分了家,虽也得到些田地铺面,也就是坐吃山空的结局。
  都怪陈锦如,连这点子事都料理不好
  不由得更将满腔的愤恨都撒在了妻子头上。
  “也只能这样了,”丰阳郡主一脸抱歉,“二郎媳妇在花园里摔跤以致小产、想请太医却来了个不明路数的医婆,这些自然都不是巧合,但事关江家名声,也不好一一细说明白,只好先打杀了那些狗奴才,至于罪魁祸首”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婧怡一眼,“往后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已经很好了,若是我出面,未必能有这样的结果。”
  丰阳郡主笑了笑,婧怡的意思她懂摄政王妃为堂姐撑腰,惩治了江家三房,江泽面上也不会好看,江、沈两家就此结下梁子;而由江家自己出面,不仅撇清了江泽与江海的关系,于摄政王府而言,更有示好之意。
  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已经渐渐学会了以上位者的角度处事,权衡利弊、知人善用。
  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远播的贤名,想要坐稳摄政王妃的位子,总是有几分本事的。
  想着,她就问道:“你那个娘家小兄弟,是打算养在这边府里了”
  说的是陈彦弘。
  婧怡点了点头:“可能是连着换了几处地方,孩子有些不习惯,闹了好几日肚子,又不肯喝那苦药,如今只好叫乳娘喝药,自奶水中带药性过去,今儿已好得差不多了。”
  丰阳郡主微笑:“倒是个金贵主儿,”顿了顿,又道,“王爷这头可有什么说法要我看,只是个庶出的兄弟,还不如送回娘家,请你母亲带着,于那孩子倒是好事。”
  陈彦弘身份低微,却在摄政王府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只怕走到那里都会很尴尬。
  婧怡自然知道丰阳郡主是好意,可是王氏嘴上不说,心中其实十分介意陈彦弘的存在,与其把孩子送回去戳她的眼,不如就放在自己跟前。
  也不提什么生恩、养恩的,她只管将他正正经经地养大,教他明辨是非、知晓善恶,到时候是亲人也好、仇人也罢,随那孩子自己的想头。
  个中缘由却不好对丰阳郡主明说,因只谢过她好意,拣了她前半截话来回:“听说皇上身子不好,王爷已在宫中住了五六日,还不曾回过家呢。”
  崇德帝身子反反复复,总也不见好,不知怎么地又迷上了黄老之术,请一群道士在宫中炼丹,皇帝自己则拿丹药当饭吃。
  结果就吃出了事。
  皇帝昏迷不醒,朝堂大乱,沈青云直接住进了璋华宫旁边的玉坤宫,每日只命人回摄政王府报平安,人却已多日不见了。
  丰阳郡主闻言目露犹豫,隔了好半晌才开口道:“皇上的病情我也听说了,也正因如此,摄政王的安危变得尤为紧要,若在此时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朝堂大乱还是次要,只怕要给匈奴可乘之机,到时苦的还是大齐百姓。”
  婧怡心下一跳,沈青云好好儿地呆在宫中,丰阳郡主何出此言
  她站起身来,一脸郑重地向丰阳郡主福了一福:“我家王爷怎么了,还请姑母明言。”
  丰阳郡主连忙扶住她:“你这是做什么”叹息一声,“我若是不想告诉你,也就不会起这个头了。”说着,面露怜惜之色。
  二人复坐定,等小丫鬟重新上过茶,丰阳郡主才收拾妥思路,开口问婧怡道:“你可曾听说过邵氏姐妹”
  婧怡皱眉想了想,茫然道:“并未。”
  丰阳郡主有些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在其位谋其事,你既坐了这摄政王妃,前朝后宫大大小小的事也该多听一耳朵才是,免得别人家撬你的墙脚,你却懵然不知”
  一直侍立在婧怡身侧的碧瑶忽然眉头微蹙,趁着丰阳郡主话间空隙,开口道:“奴婢似乎曾听凌波说过一嘴,皇上有位新晋的宠妃,仿佛就姓邵。”
  自从沈青云得封摄政王,婧怡还从未入过宫,对宫中诸事不管不问,同顾皇后之间也没什么交集。
  说起来,顾皇后与她在闺中的交情还是不错的。
  对皇后尚且如此,对皇帝新纳的妃嫔,婧怡更未有过任何关注。
  丰阳郡主却对碧瑶的话很感兴趣,反问道:“凌波可是你家王爷贴身的那个小厮”
  婧怡微笑:“正是。”
  丰阳郡主便问碧瑶:“关于邵妃娘娘,那凌波可还有提过什么”
  碧瑶已知那邵妃娘娘必有不妥。心下乱跳不已,无奈自己不过是个神经比麻绳还粗的小丫头,凌波同自己亲近,偶尔说漏一两句嘴,她却也不会往心里去。
  因只好讷讷道:“并没再提什么。”
  丰阳郡主点头:“想来也是如此,”打发碧瑶,“你去门外守着,我有话与你家主子单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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