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以为站稳脚跟了,翅膀硬了已经不准备把他放眼里。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当初要不是他收留,他能舒坦活到现在?更别说驼峰岭三当家这个位置,要不是他一手扶持,他做得稳?也不怕烫屁股半夜叫人宰喽。
  土匪头子哼了一声,心里对他的不满更多了不少,他今日还非杀给他看看不可。
  天高皇帝远,那昏君还有那些没用的朝臣能拿他怎么着。
  驼峰岭也称驼峰天险,地形复杂十里延绵不绝,是个易守难攻的宝地。只要他守住驼峰天险,这些狗官想剿灭他,简直白日做梦。
  孟启漳透过帘布,却见那匪首并没有如他想的那般被李氏吸引住,反倒驱着马儿朝他走来,顿觉不妙。
  那些护卫蒙面的没蒙面的也有些慌乱,很快又冷静下来,提着刀做出防备之势。
  若是保不住这人,他们一样不会被放过,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说不准没那么糟。
  与他们的紧张相比,土匪头子端的是气定神闲,压根就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各位好汉,何必非要与官家作对,大家相安无事岂不更好?你们势大不错,可大得过数十万大军?”
  负责交涉的护卫,硬着头皮劝说,话里话外已经开始显露威胁之意。
  土匪头子讥讽冷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银票。
  以为他被说服了的护卫当下松了口气,扬着笑,正打算奉承几句,只可惜还没还得及说话。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头飞了出去,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脸上还带着笑。
  土匪头子用他沾了血的刀把那没了脑袋的身体推倒。
  “不长眼的东西敢威胁老子,哼!”
  土匪头子轻蔑一句,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喊着饶命的孟启漳,十分不屑:“到了老子的地盘,管你是谁,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以为是个当官的就想过我们驼峰岭?呸,老子最烦你们这些阴险狡诈的文人,不过屁本事没有的软骨头!”
  这话可以说骂尽了天下文人,也引起了三当家的不满。
  他即便落草为寇了,也还依旧以文人自居,尤其是这一伙人里只有他一人识文断字,那种优越感更甚。
  大当家这话哪里骂那状元郎,分明就是指桑骂槐,是在生生的把他的脸面给撕扯下来,还丢在地上踩上几脚。
  摆明了想让他以后没法在驼峰岭立足,三番两次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留脸,三当家早就心生不满。
  这人不过仗着一身蛮力,别的还有什么?
  不过就是个蠢笨如牛又冲动暴躁莽夫,之前几次谋划失策,那一次不是因为他太冲动轻敌而弄出来的,现在反倒全怪他头上,这让他如何能服?
  他也清楚的知道驼峰岭的人更信服的还是那人,现如今的他只能暂且把心里的不满压下。
  同样气愤的还有孟启漳,他一向最重自己文人身份,如今却被一个粗鄙不堪的恶匪这般轻蔑侮辱。顿时气得涨红了一张脸,满心忿忿想要与他争辩,最后还是畏惧占了上风。
  高高在上的状元郎她的夫君,天一样的存在。现如今被人鄙视轻慢,甚至辱骂,不过也是闭着嘴屁都不敢放一个。李氏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混乱起得太快,山道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漫天箭雨已经破空而来。
  簌簌簌的声音不绝于耳,细小的黑点逐渐拉长变大,最终化成一支支箭/矢。
  幸好没有滚石砸落,孟回有些庆幸的想着,骡子马儿的车套早就被砍断,这会儿受了惊的嘶鸣着冲了出去。
  箭雨落下的时候,郑广带着手下迅速将车架子翻倒,一众人背靠山体借着车架子当挡箭牌,暂时没多大事。
  与他们相比,其他人就狼狈许多,孟启漳的马儿惊了,要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出手快砍断了套绳,他估计就没那么好运了。
  “哎呦我的……”停得太快,孟启漳哎呦一声从马车里滚了出来,还来不及多埋怨,数不清的箭正冲他这边来,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车底下。
  性命关头谁也不是傻子,还活着的几个护卫一股脑的往车底下躲。塞不下的学着孟回他们的做法,可惜他们没有车架这样大的遮挡物。只能背靠山体又用尸体把致命位置挡住,露在外边的却是顾不上了,被流箭射中手脚也只能咬牙忍着。
  土匪人数众多,虽说凶名在外到底也不过是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一乱起来方寸顿失。
  本能的躲又无处可躲,只能用刀把落下的箭挥开。可漫天箭雨哪里是两只手挥挡得过来的,很多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就被扎成了刺猬,死得不能再死。
  离孟回他们近的,混乱一开始的时候就被郑广带着人先宰了,之后便是闪躲防护,有土匪要抢他们的地方,郑广几个也是十分凶狠杀红了眼。
  惧怕?开玩笑,生死关头不是你宰了我就是我砍杀你,惧怕有屁用。
  郑广几人打鸡血了一般,无所畏惧。他们也惜命再是杀红了眼也没踏出车架一步,只是来人就杀,没来人就躲。
  “杀!”
  箭雨停了,突闻一声令下。
  死伤惨重的土匪们还来不及高兴命大,山道两侧埋伏的兵将们一涌而下,带着惊人的气势,训练有素的兵将们见土匪就杀,毫不手软。
  “杀,杀,杀……”土匪头子如恶鬼一般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他还活着,不过此刻也是狼狈不已,抽出肩上的箭,怒吼一声带着人开始反击。
  铁器碰撞的声音,擦出火花滋滋声,皮肉割开血花飞溅,断手断脚的痛苦哀嚎。
  孟回注意到兵丁中有一人很是悍勇,估计就是郑广说的雍城守将。确实是一位厉害的将领,只见几个土匪跟他对上没几个回合,脑袋就都被砍下。
  场面很乱,兵将虽多,土匪们人数也不少,即便被乱箭打死一部分,活着的还很多。
  现在谁也顾不上谁,不想出头的郑广一众也被搅入局中配合厮杀,保住自己已经不易,暂时顾不上别的。
  孟启漳他们同样不能幸免,被人逼着从马车底爬出,还活着的护卫把他护在身后,举着刀杀红了眼。
  一时间土匪们也近不了身,再加上对于恶匪们来说,官兵才是他们的死敌,打不下就越过他们和官兵厮杀。
  那些护卫得以喘息片刻,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命真大,孟回看了一圈正好看到他们,看到狼狈不堪但还活着的孟启漳。
  “娘,我怕,姐姐我怕……”小孟淮到底还小,即便一直被李氏搂在怀里不让他看到血腥的场面。
  但是那不绝于耳的惨叫哀嚎声,还是吓到他了。
  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着。
  “不怕,不怕,娘在呢,不怕……”李氏也怕,但是她是他的娘亲,只能稳住慌乱的心神,颤着声不停安抚。
  落了单看上去又弱小的活物总是容易叫人盯上。
  匪首已经被控制住,混乱很快就会停歇,孟回拧着眉头将李氏和孟淮拉到身后,有些焦虑的盯着已经摸到眼前的恶人。
  心中隐隐懊恼,场面太乱,声音太杂,她竟没注意到有恶匪靠近。
  她身后的李氏看着身上全是猩红血液,扭曲着脸如吃人恶鬼一般的土匪,心下大惧,不停往后蹭着,可她后边是山,如何退得了?只能惊恐大叫。
  “滚开,别过来,滚开啊……”
  “老实点!再叫老子一刀砍了你。”三当家扭曲着脸,挥了挥手里的刀威胁道,脚步没停继续朝她们靠近。
  他哪里会如她的意离开,摸过来就是想抓几个寻常百姓,用以要挟那些官兵,好保住自己的命。
  颓势已显,压根没法挽救,他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其他。
  这里除了官和匪剩下的就只有之前被他们拦下的一伙人,他本来想去抓那个分量更重的官,可惜那狗官身边好手不少,他近不了身。
  只能退而求其次,瞄上了手无缚鸡之力还落了单的李氏母子三人。
  距离拉近了,三当家的伸手就要把人抓过来当人质。
  他一个人抓不了三个,所以他把手伸向了孟回背后的李氏母子。
  孟回这个在他看来已经吓腿软的黄毛丫头,他没放眼里,抓了她弟弟和娘够了,她要是敢跑,左不过一刀的事。
  “啊!!!”
  出于恐惧,身体本能动着,惊叫过后,脑袋空空只剩下惊恐占据的李氏,看着自己的手再次疯叫起来。
  第21章 杀了她,就放了你(捉虫)
  她做了什么?
  李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便是逃避似的疯狂大叫。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这般恶毒的事。可她就是做了,她把自己的闺女推向了杀人如麻的恶匪。
  她不是故意的,更没想过害死孟回,她只是太惊慌太害怕了,只是一时失手,只是……
  没事的,没事的,我这都是为了保护淮儿,回儿她会明白我的,李氏一边尖叫一边不停地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太突然,三当家的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下意识的把人抓住,拎鸡仔似的把孟回提到身前。
  悍勇无比的将领一刀将匪首的脑袋割下,没人指挥的土匪们顿时乱了手脚,没一会儿就都被拿下。
  郑广他们回过头的时候正好见到孟回被恶匪抓住,顾不上身上的伤,急匆匆跑了过来。
  “别过来!谁敢过来,老子的刀可不长眼……”三当家眼带狠厉疾斥一声,也顾不上再去抓李氏母子,手中的刀架在了孟回的脖子上,出言威胁。
  “别冲动,别冲动……”郑广他们见状,连忙停住脚步,不敢贸然上前,只能开口好言安抚。
  “她不过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好汉你……”
  “对对对,你放了我闺女吧,我求求你了,你放了我闺女,我一辈子记你的大恩大德……”李氏像是刚刚醒过神,忙不迭的跪在地上苦求。
  她看到了孟回得眼睛,她的眼里很平静,平静的不可思议,没有半点怨恨,像是什么也在乎。
  明明刚刚才被亲娘推出去送死!
  她应该怨的,怎么能不怨不恨呢?她宁愿她恨,宁愿她怨怪她,也不愿意她这样平静。
  如死水一般!
  李氏不敢再看她,低着头,只是哭求。
  “少废话。”三当家的不耐道。
  他又不是傻子,手上着倒霉的小丫头可是他唯一的活命机会,怎么可能轻易放了。
  再说了,三当家的嘲讽的瞥了一眼苦求的妇人,这丫头难道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自己送他手上的?现在还在他跟前装什么慈母。
  “银子,对我有银子,我不要了全都给你。你放了我闺女,求求你……”李氏还在哭求,一边求着一边把身上的银子都掏了出来。
  三当家的对此不屑一顾,他要的是活命,谁要她那点破银子。
  劫后余生的孟启漳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好仪态,又掏出帕子将脸上的冷汗擦净,恢复到以往的从容自若。微微抬看了看远处那抚着骏马的年轻将领,想起刚刚他杀敌的英勇。
  心中思量一会儿,就决定去感谢一番,顺便结交一下,要是能让他派人护送他回京更好。
  他应是会答应的,孟启漳笑了笑。
  自己是新科状元,再加上有曹家的关系,这人应当只是附近城镇的官员守将,怎么可能会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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