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孰轻孰重,他们又该巴结谁,简直一目了然。
  宅院里本就踩低捧高,新夫人掌中馈,压根没有李氏的事,再加上不得孟启漳的宠爱,李氏在府里的日子过得越加艰难。
  曹氏从一开始就没把李氏当成对手看,嫁过来没多久就把寄养在娘家的亲女接了过来,还让改了姓,现在已经是孟府的大小姐。
  在她眼里李氏做妾后,不过也就是府里多了一个下人罢了。
  若是那妇人得了夫君的宠爱,她或许还会计较一二。可惜,那贱妾压根就不得夫君的喜爱,她自然不会将这样无足轻重的贱妾放在眼里。
  况且妾便是奴,通买卖,她随时可以拿捏住。
  守着院子的人都撤了,只是李氏他们母子三人依旧不能自由出府。在曹氏的放任下,到最后在他们院子伺候的下人,也都托了关系去了别的地儿。
  感觉被欺辱苛待的李氏气不过,便跑去找孟启漳说理,可惜人都见不着。
  好不容易拦着人,话还没说就得了一顿训斥,孟启漳见她伤心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三言两语又把人哄好了。曹氏来的时候正好见两人搂抱在一起,便寻了个由头直接罚她跪在园子里反省。
  孟启漳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脸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让人觉得他也无奈为难后,便扶着曹氏离开。
  当众罚跪让李氏觉得难堪极了,雨越下越大,耳边都是下人们的讥笑嘲讽,李氏再也受不住晕了。
  人是被下人抬回院子的,大夫也没人帮着请。
  李氏病了,病得很严重反反复复烧了两天,中间迷迷糊糊的醒了几回。
  刚进门,妾就病死说这里边没有什么腌臜,谁也不会信。曹氏不想落人口舌,到底还是让请了个大夫帮着诊治也开了药。
  吃了药,李氏的病一时半会儿没能好,待人好了一些,人已经是病到瘦脱了形,面色更是难看到比府里那些做粗活的仆妇都不如。
  “娘,喝药!”孟回外边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汤药,这是最后一贴药,院子里现在只有母子三人,药还是她自己动手熬的。
  李氏喝了药又期期艾艾的哭了起来,也不搭理她,只是一脸哀怨的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孟回接过空碗,看了她一眼,还是问了出口。
  “后悔吗?”
  第6章 错把自己当土著
  李氏知道她在问什么,摇了摇头笑了笑。
  “不后悔,回儿你记着你爹是有苦衷的,他只是个没有根基的小官,处处受人牵制,曹家势大,现在曹氏把持着府里一切,他也是没有办法,是迫不得已的,你不要怨恨他……”
  孟回起身,她已经无意再听她的痴妄。
  李氏抱着儿子还在那里絮絮叨叨为孟启漳开脱。
  人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孟回觉得她娘就是一个不愿清醒的人。
  假话再真,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像是生来就懂许多东西,就像她知道给她娘瞧病的大夫是故意开一些药效不大的药慢慢拖着,死不了人,但是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熬久了,即便病好了,病根也会一并留下。
  可惜他们没有选择权只能听之任之。
  伺候的人都跑了,好在吃穿用度上曹氏并没有苛待他们只是都要亲力亲为罢了。
  转眼一年过去。
  孟启漳几乎没有来过这个角落里的小院子。
  李氏犹如一朵失去了养分的花儿越渐枯萎。
  曹氏不知怎么又开始关注这个小院子,请来了教养嬷嬷教导她约束她隔开了她与小院的接触。
  孟回相当于被看管起来,她也不争不吵不闹,因为她知道无人撑腰再怎么撒泼也是浪费力气,徒惹人笑话。
  曹氏对于她的识相还算满意。
  整日呆在府里出不去的孟淮离了她,李氏又光只会抱着他诉说着他爹爹的不容易,让他体谅,还给他灌输一些对曹氏对曹家的仇恨。
  一个小孩儿如何懂这些,他只是生气闹腾尖叫撒泼。
  就这么,又过了一年,孟回被教导的像模像样大概能卖个好价钱了这才放松了些许。
  小孟淮从村子里走出来,到现在也长了两岁,慢慢知道事了。嫡母曹氏不管亲父孟启漳漠视,一个不理事只知道自欺欺人的娘亲,唯一能依赖却被隔开,一年也见不了几面的姐姐,还有就是府里下人的轻视嘲讽。
  这些,无一不让孟淮觉得压抑,无人教导的孟淮越见乖张无知。
  孟启漳听了些闲言碎语,才想起来这个儿子,不知道想到什么竟指了一个小斯给他,又给请了先生开蒙。
  他的这一举措,没让孟淮多高兴,倒是让李氏吃惊大喜,只以为她的夫君果然还是惦记着她们的。
  其实,只不过是孟启漳觉得有一个蠢笨如猪乖张无知的儿子,让他觉得丢脸了,这才有了这些算不上关心的关心。
  耳边天天都是李氏的絮絮叨叨,孟淮压根就听不进先生的教导。又在曹氏的无视放纵下整日带着小斯,招猫逗狗惹是生非。
  入秋的时候,曹氏怀孕了且已经开始显怀,阖府上下一片喜气。
  唯独角落里那小院子中有哭哭啼啼的声音传出,李氏絮絮叨叨的开脱之言渐渐掺杂了更多的怨怪咒骂。
  日复一日的影响下孟淮变得更加阴沉。
  秋宴上孟淮与齐国公家的小公子起了争执,错手将人从桥阶上推了下去,磕伤了腿。
  国公夫人愤然离席。
  孟启漳万般请罪,齐国公府丝毫不理会,暗地里依旧打压他。
  过了几日孟家庶公子贪玩摔断了腿,且大夫断言说这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再无行走的可能。
  众人唏嘘不已。齐国公府也似乎满意了,没有再针对孟启漳。
  久无人打理已经野草遍生的破落院子里只剩下李氏疯狂的哭喊声。干瘦到骨形可见的脸上,一片死灰,目光空洞无神莫名又生了怨怪恼恨。
  “腿断了,再也走不了,你现在开心了?你为什么要贪玩,你为什么要推齐国公家的小公子,为什么不乖一点……”
  床上的孟淮一脸惨白,疼得冷汗直流,哀嚎着。
  孟回无声无息走了过去,一脸漠然的推开了还在那里怨怪的李氏。
  “淮儿不怕,姐姐在呢!”天底下所有的语言大概也安慰不了现如今只能凄惨躺在床上的小孩儿。
  “姐姐,我疼啊,好疼……”孟淮抓着她的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委屈痛哭的诉说着他的难受。
  “别怕,姐姐在呢,别怕!”
  孟淮在她怀里疼得晕了过去。
  李氏还没从被闺女无情推倒的惊愕中回过神。
  “你推我?我是你娘!”李氏像是被什么刺激到顿时气炸,也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揪着便要发泄自己心中的不甘,压根就不问缘由不管对错。
  孟回不接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你凭什么怨怪淮儿?”
  “我……我……”李氏有些被她的冷漠吓住了,眼神止不住开始游移不定。
  过了一阵,像是想到了什么绝佳的理由,眼神中都带了些天然的得意。
  “……凭我是他娘!”
  “凭我生了他,养了他。他是我儿子,他做错了事我为什么不能管教责备?”
  孟回给即便昏了依旧看得出痛苦难忍的小孩儿擦着冷汗,耳边听着她的质疑也不激动只是面无表情的说着。
  “从你自甘下贱,自贬为妾时起,你就没资格怨怪他。是你让他从一个嫡出子变成了一个人人可欺的庶孽,是你整天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自欺欺人。是你,从不曾好好管教他!”
  孟回站了起来俯视着她,冷笑着戳破了她的幻想。
  “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怨怪他?”
  “我……”李氏哑然,她回不出一句理直气壮的话,整个人开始惊慌失措起来,不敢看床上凄惨的儿子,更不敢看咄咄逼人的女儿。
  被逼急了的李氏突然尖叫起来,捂着耳朵,缩在一旁口中喃喃自语。
  若是仔细听,便能听到她在无力的诉说着自己是他们的娘。
  ‘我是你娘’只不过苍白无力又可笑的诡辩。
  孟回丝毫不为她可怜,只是嘲讽冷笑。
  “回来的路上,我在街边见到了齐家那小公子,他笑得可开心了,又跑又跳,那双腿完完整整的,而我弟弟却赔上了一双腿,呵!即便这样你还要继续给你的好夫君辩解开脱?”
  “这与你爹爹有何干系?淮儿是自己贪玩摔的你休要胡说。”听到她又在怀疑孟启章,李氏也不疯了,皱眉瞪着她,震怒于她的污蔑之言。
  她到现在依旧心存幻想,自欺欺人的幻想着自己夫君走到更高的位置后会与曹家对抗,然后休了曹氏那毒妇,再把她扶正。
  “你知道外边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孟回懒得与她辩解,风马牛不相及似的扯了一句。
  “一个粗俗不堪,夫君赶考在外耐不住寂寞与人宣yin还被捉奸在场的不要脸下贱荡/妇!”
  “胡说,我何时与人……是谁瞎说八道编排污蔑于我!”
  早就被她的话惊住的李氏,激烈争辩,吃人一般的目光盯着孟回,仿佛污蔑她的人就是孟回一般。
  可笑。
  “自然是最爱你,心在你身上却从来不踏进这院子半步的人!”
  看着那颤抖着的可怜妇人,孟回无情的戳破了她一直维持的假相。
  李氏不信,怒瞪着说谎诓骗她的孟回。
  “胡说,你胡说,不可能的,夫君不会的,他说了他的心是在我身上的,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啊,不可能的……”
  “呵呵,白纸黑字的认罪书写着,上面摁了你的手印。就是烧了咱家的那场火都是你与人yin/乱不慎着了什么引起的。”
  “胡说,胡说……明明是有贼人放火……明明是……”李氏疯了一样扯着自己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疯魔。
  她想起了那夜,她摁的那张纸,她想起她从来没与人说过,那场大火的如何起的。
  “还有,你现在只是个妾!”
  这话成了压垮李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李氏不管不顾发疯一般大声尖叫。
  孟回看了看苍白无力躺在床上的弟弟,再不客气直接把还在大吵大闹的李氏推了出去,门一关,不再理会她的疯狂。
  都说为母则刚,她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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