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李良媛弹琴之前要焚香更衣,宝儿趁着机会想让苏荷给李良媛梳个可以见驾的发式,苏荷却不搭理她,顺着李良媛心意,连一根簪子都没上,却有一股清水芙蓉之感,宝儿纠结着想,不怪太子每次来都不生气,对着这样的美人,讨好都来不及。
早春微寒,又是在水榭里弹琴,宝儿冻得直发抖,李良媛穿的是仿晋的衣衫,那种古式衣衫宽袍大袖的,更冷,可脸上一丝一毫的别的意思都没有,指尖轻抚琴弦,犹如高山流水般的琴声就流淌在水榭之间了。
平日里太子过来,要是见到李良媛这副模样,痴迷都来不及,可今日有些不同,一进院子听到琴声就发火:“别弹了,你整日里就除了摆弄这些东西,还会干什么?”
李良媛蹙眉看向太子,手下琴声顿了,见他满脸不耐烦神色,冷哼一声,拂袖起身,竟然连搭理也未曾搭理他,就朝书房走去。
宝儿连忙看向长青,长青在太子身后对她微微的摇了一下头,宝儿立时会意,没有像苏荷那样跟上李良媛,反而似乎被吓着似的跪在原地,低着头。
太子果然也没有注意到她,大步跟在李良媛身后进了书房,宝儿瞧见小松子悄悄的落在了后面,不多时就凑了过来,把她扶起来。
“宝儿姐姐,你先回去避一避,良媛主子不会注意到的,她今天呀,有的哭了。”
小松子说话的声音很低,宝儿连忙道:“怎么回事啊?太子是在前朝受了气,回来找良媛主子撒吗?”
水榭里四下无人,小松子压低声音道:“不是什么秘密,今天早朝良媛主子的哥哥上书弹劾姬大将军五条大罪,被陛下骂得狗血淋头,听说回去的路上,宁骁侯还拦了轿子,把良媛主子的哥哥腿给打断了!”
宝儿吓了一跳,即使再没见识,她也知道姬大将军是位在丞相之上的柱国大将军,重臣中的重臣,良媛主子的哥哥才封的六品御史,这,这简直就是找死去的啊!
小松子笑了一声:“文人嘛,站着说话不腰疼,喝点酒更上头,太子好不容易保住了良媛主子哥哥的性命,还让主子爷骂了一顿,心里不舒服,回来瞧见良媛主子爱答不理的样子,更是火上浇油了。”
书房里隐隐约约还有怒斥声传来,宝儿心里七上八下的,见她担心,小松子连忙道:“宝儿姐姐,没事的,掌印说让你先回去,膳房的菜帮他在锅里热着,今天殿下肯定是要留宿的。”
宝儿听见长青两个字就觉得安心,回头看了一眼书房,点了宫灯往回走,小松子猫着腰出了水榭,书房的门没关,外头也有人守着,他索性不进去,和门口的太监站在一处,略微低着头。
长青给太子斟了一盏茶,刚递到手边,李良媛冷哼了一声,太子怒气上头,顺手就把茶盏砸了,一地的碎瓷片,长青微微低头站在太子身侧,其余的伺候宫人却不得不跪,运气好的只是跪,运气不好的也只能咬着牙跪在碎瓷片上。
“你说是我哥哥的错,怎么不说圣上包庇大将军?我哥哥列的这五条大罪,句句属实还有人证,哪一条错了?”李良媛看完,把太子扔过来的折子又扔了回去,砸在长青身上,长青低着头没吭声。
太子恼怒至极,狠狠的拍桌子:“你们李家三代为官!为何就如此蠢笨!姬家手握重兵,能办早就办了,还用他李为先一个六品御史上折!这就和削藩一样,父皇二十年前就惦记着削藩,为什么一直拖到今天?”
“有兵权的人不能逼!逼着逼着会逼反了!反了!有姬家和景王互相钳制,才有朝廷休养生息的时日!简直是愚不可及!”
李良媛从来没见过太子发这么大的火,也有些吓住了,只是还强撑着道:“我哥哥一个读书人,哪里懂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你又没跟他说,他怎么知道不能弹劾?再退一步说,那个宁骁侯还把我哥哥的腿给伤了呢,我们不找他算账已经……”
太子气个仰倒,见书桌上还铺着李良媛写的伤春诗词,更气了,一把撕成碎末,长青垂着眸子数了个一二三,果然刚数完,李良媛一声娇呼,已经被太子粗鲁的抱起往着卧房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青:这个太子饲养员当得心好累。
宝儿:养一只李良媛得花多少钱呢?
第20章
秋节院离太子寝宫最近,回去的路上宝儿撞见了太子妃,太子妃一向深居简出,这一回难得的用上了全幅仪仗,远远的看着就是一条长龙,看仪仗的方向是往太子寝宫去的,宝儿心里咯噔一声,跪在地上缩着脖子,一直到仪仗过去才敢抬起头。
回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膳房的菜已经送到了,宝儿把菜一样样端到桌上,不知怎的一点胃口都没有,撑着下巴坐在桌边等长青。
和秋节院不同,桌上点的是寻常的白蜡,宝儿闻了半天也没闻出白蜡和荷花蜡的区别,添过一回油,一直到桌上的菜全都不冒热气了,浓白的排骨汤上结了一层淡淡的油花,长青还是没回来。
想起太子妃冷着脸朝着太子寝宫去的模样,宝儿有点担心,这会儿天色暗沉,外头下起了蒙蒙的细雨,实在放心不下,宝儿撑了一把伞,锁了房门,朝着秋节院走。
一路上也没迎到长青,到了秋节院,只见太子妃的仪仗满满当当的站在院子里淋着雨,连一把伞都没有,却没人动,小松子正侯在外头,宝儿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太子妃进去了?”
“都来了半个时辰了,本来殿下正幸着良媛主子,就等入夜排个当值的,没想到太子妃一脚把门踹开了……”小松子苦着脸说道:“殿下都气疯了,良媛主子也闹,还动了手。”
宝儿吓了一跳,就听小松子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殿下护着良媛主子,扇了太子妃巴掌,结果没打过太子妃,伤了手臂,掌印去请太医了。”
没想到事情会闹这么大,宝儿双手紧紧握着伞柄,见她紧张,小松子连忙道:“宝儿姐姐,没事,你没来之前,闹得多着呢,最狠的一次,太子妃把太子的腿打断了,太子划了太子妃的脸,当时跟在太子身边的人全挨了板子。”
被他这样一说,宝儿更担心了,小松子连忙补救道:“不是,都是熟人,塞点银子,打得轻飘飘的,几天就能下地。”
越描越黑,小松子圆圆的脸蛋皱成了一团,迎面瞧见长青正带着太医往这边走,可算见了救星,拉拉宝儿的袖子。
长青看到宝儿,对她摇摇头,宝儿想上前的脚步就顿住了,他身后的太医似乎是一路疾走过来的,在门口喘匀了气,理了理衣襟,跟着长青进了秋节院。
秋节院里灯火通明,太子坐在上首,衣衫都还不太整齐,捂着手臂脸色阴冷,太子妃盛装正服坐在旁边,她妆容明艳,神情冷傲,灯火照着那张如花面庞,美得不似凡人,相比坐在下首垂眸咬唇的李良媛,不知高出多少,却换不来太子的一个眼神。
太子的伤是被太子妃砸的,养尊处优惯了的手臂上一圈青紫痕迹,看着吓人得很,要是寻常人,不用药,几天就消了,可这是太子,柳太医不敢说没事,毫不含糊的把了脉,用了最好的伤药,包了几层,还开了药方。
太子冷声道:“今日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回去好好想想,什么叫三从四德,我还从没见过跟夫君动手的女人……再有下次,我即刻上书奏请父皇,休了你这恶妇!”
“江承,你少拿话吓唬我,这辈子我要是能见着休书,笑都要笑醒了。”姬婉冷笑,“匹夫之勇,妇人之仁,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经世之才,连眼睛都是瞎的,你以为你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
太子气得一把砸了茶盏,姬婉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目光落在李良媛身上,“管好你哥哥,再有下次,断的就不是他那条腿了。” 说完,拂袖而去。
手臂还疼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瞥一眼脸色委屈忍着哭意的李良媛,不知怎么的再也提不起兴致来,就好像高高在上的天仙落了凡尘,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跟着烟消云散了一样。
宝儿等在外间,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等到太子妃一行离开,本以为安定了,可没一会儿太子也跟着离开了,长青跟在太子身后,对她微微投来一瞥,宝儿立时会意,有点失望的点了点头。
长青不回去,宝儿也没了回去的兴致,回到秋节院,李良媛拢着雪白的荷花披风站在窗前哭,一头散乱的青丝被雨水打得透湿,苏荷急得一个劲儿的安慰,宝儿劝了几句,不由分说的把窗户关上了。
“都别管我!”李良媛低声哭道,“他究竟把我当成什么,当成什么……”
李良媛哭得伤心,苏荷也忍不住跟着哭,一主一仆哭声此起彼伏,宝儿实在怕李良媛哭出什么毛病来,劝道:“主子,殿下一贯心软,您等他下次来的时候,好好的认个错,说几句好话不就成了?”
李良媛抽噎着道:“我没错,为什么跟他认错?刚才太子妃那样凶神恶煞的对我,他连一句护着我的话都没有!”
宝儿确定,刚才小松子明明说殿下是因为护着良媛主子才跟太子妃动手的,只是没有打得过太子妃而已,原来在良媛主子的眼里,这就是没有护着她吗?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李良媛哭了半宿,连口水都没喝,好不容易等她哭累了哄睡了,宝儿已经精疲力尽,一转身就见苏荷偷偷的抹着眼泪,眼睛红红的。
“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在隔间睡,主子有事我会应的。”宝儿拍拍苏荷,苏荷泪水涟涟的点了一下头,哭着回房了。
隔间并不舒服,一张小床占去大半空间,腿都伸不直,宝儿和衣而眠,听着里间李良媛均匀的呼吸声,有些奇怪的想,明明过着这么好的日子,怎么主子们就是不开心呢?她只要想到以前不用干活的日子,做梦都要笑出声来的。
隔日李良媛病了,病中的美人别有一番风情,本来就白皙的脸庞透着一抹病态的嫣红,不上妆都美得让人怜惜,苏荷去请太医,李良媛却抓住了宝儿的手,“去,叫殿下,我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