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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节

  可是仗打到现在,就连宋子宁自己都是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去关照她?派到她身边的亲卫也悉数战死,到了现在,已经找不到任何人去责备了。
  此刻黑暗种族的咆哮声再度响起,宋子宁大步离开,前往第一线战斗。如果没有他支撑,无论佣兵还是赵阀私军都挡不住混杂着大量爵位强者的对手的进攻。
  他一到前线,周边范围内战局立刻有了微妙变化,莫名其妙的黑暗种族的攻击方位角度就有了偏差,闪避攻击时也慢了几分。
  这是宋子宁的领域影响,干扰了黑暗种族的感知。只要有他在场,已方战力就会倍增。这也是三个防守区域中,配给他战士最多的原因。相比之下,千夜更适合孤身战斗,他的生机掠夺可是敌我不分的。而赵君度则是无所谓有没有人配合,不管怎样他都能发挥。
  就在此时,宋子宁突然全身一震,一道沛然大力自天而降,直接击中了他的领域。这一击之下,宋子宁禁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他随手抹去嘴角血迹,望向前方。
  黑暗战士如潮水般分开,露出道尔伟岸身影。这位群峰之巅的公爵,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能破世间繁华的,只有压制性的绝对的力量。
  宋子宁苦笑,然后摇头,叹道:“可惜。”
  “可惜什么?”道尔并未立刻动手,而是询问。
  宋子宁看着他,说:“你受了这样的伤,居然还敢下场。如果不是你们数量实在太多,今天恐怕你就走不出白城。”
  道尔不动声色,淡道:“我也觉得可惜。若非今天局面,十年二十年后,我和你或许可以酣畅淋漓地一战。不过要怪,就怪你们人族自己吧。连你们三个都能摆上赌桌,最后变成牺牲品,还有什么可说?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你们原力也快耗干,想逃也无处可去。所以,安心上路吧。”
  宋子宁一声长笑,习惯性地想要抓枪,可是却握了个空。他转头一看,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惟一的亲卫还守在十九公主的尸体旁。
  就在这时,白凹凸忽然出现,将一把战枪塞到宋子宁手里,道:“对付着用吧,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说罢,她大袖一摆,迎向了道尔。
  道尔摇头,道:“强弩之末,这又是何必?”
  白凹凸双手张开,缓缓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道:“我有一式绝杀,修成十年,却未有机会使用。今日正好,送与阁下!”
  道尔脸色变得郑重,他一眼就看出,白凹凸这一击必是燃烧自己、与敌携亡的杀招。以她距离神将仅差最后一线的实力,若是心存死志,这一击该是何等可怕?
  白凹凸根本不给道尔考虑的机会,也不给其它人拦阻的机会,一声清啸,一步就到了道尔面前,一拳带着万千气象,当胸击去!
  道尔骤然须发倒竖,瞬间现出狼人战斗形态,一爪如欲毁天灭地,狠狠拍在白凹凸拳锋上!
  一声闷响,整个白城都在摇晃。刹那间,远方的千夜和赵君度同时转头,望向这个方向。
  白凹凸与道尔一时僵持,一圈圈无形震波以他们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开,所过之处,所有建筑废墟都如经过无数岁月,一层层崩解剥落。被震波波及到的,无论佣兵还是黑暗种族,都僵立原地,脸上奇异地泛起带着死意的灰白。
  白凹凸脸上连涌三次血线,呔的一声断喝,全身爆起一层血雾,耳鼻中也有血线涌出。她拳上涌动大力,一举震开道尔的手爪,轰在他的胸口!
  道尔闷哼一声,后背突然炸开,一道血泉喷出,内中射出一枚淡黑色的光羽。原来他中了千夜那一记原初之枪,始终没能化解,只是强行压在体内而已。现下受了白凹凸全力一击,所有旧伤都被引发。
  他一声长嗥,纵身就退,转瞬间消失。
  白凹凸屹立原地,周身浴血,自有一道肃杀冲天而起,一时竟无人敢近。
  刚刚她与道尔那一战的余波,直接将周围百米清空,除了宋子宁和寥寥数个伯爵以上的永夜强者,无人生还。好在周围绝大多数都是黑暗种族,佣兵和赵阀私军被误杀的不过十余人。
  宋子宁来到白凹凸身前,想要伸手扶他,可是手伸到一半,却凝在空中。白凹凸两眼紧闭,有两道血线垂下,也在侧耳倾听。然而她耳中鲜血正涌出,哪里听得到什么。
  她忽然神色一动,抬头望天。宋子宁也是心有所感,向同一个方向望去。
  远方天际,一艘深黑战舰穿破云层,自天而降。它两侧各有数条长长飘带挥舞,如同触须般,每摆动一次,就会推动战舰向前跃出一长段距离。
  战舰速度惊人,转眼间就到了白城之外。随即自甲板上飞出十余道身影,个个渊停岳峙,气势不凡,赫然全是伯爵以上的强者!
  一看到他们外袍上的徽记,宋子宁也禁不住变色,失声道:“持剑者!”
  永夜议会直属的最强部队就是黑日,而黑日中最强的则是持剑者。艾登就曾是黑日中的五星持剑者。而这一批出现的持剑者,外袍上最少都是五颗星!
  持剑者的出现,瞬间令局势陷入彻底的绝望。这些永夜强者都不能够纯以位阶判断战力,就如艾登一样,个个都是天才。
  此时此刻,持剑者数量之多,位阶之高,几乎等于是倾巢出动,已经不是永夜议会一两个巨头所能办到。在这次行动之后,多半有着议长,甚至是圣山至尊的身影。
  持剑者来自各个种族,从全体动员开始,哪怕他们乘坐的是永夜最先进的高速战舰,自永夜大本营赶到浮陆,也需要相当时间。或许浮陆开战一刻,他们就已经在路上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持剑者的价值并不比道尔低,而多半在蒂格之上。能够通过议会严谨的星级筛选,就证明了他们既有眼前的实力又有晋阶公爵的潜力,将来无论继续为议会服务,还是执掌各自种族事务,都会是黑暗种族的顶层支柱。
  永夜议会如此大动干戈,究竟是为了什么?
  持剑者来得极快,未等人们找到答案,他们已然扑入白城,直接向城市中央落下。这是打算一举占领中枢,然后将白城守军各自分割,分而歼之。
  只是白城此际,佣兵已寥寥无几,赵阀私军也已死伤得七七八八,那么这批持剑者为谁而来,就很清楚了。
  不等持剑者落地,千夜眼中光芒一闪,双瞳各自映出一名持剑者的身影。那两名持剑者均是侯爵,被千夜映在瞳中,原本流畅的动作瞬间出现稍许滞涩。
  千夜等的就是这一刻,再无保留,双生花在手,光翼尽展,两根淡墨光羽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没入两个执剑者侯爵的眉心!
  连道尔都只能勉强压制、无法即刻化解的原初之枪,哪里是侯爵能够受得住的。两名执剑者侯爵连哼都没哼一声,径自向白城落去。只不过同伴们都是堪堪悬停在地面,而这两名侯爵则是直接栽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射出两记原初之枪后,千夜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如同被掏空了一般,只想就此沉沉睡去。就连一名持剑者挥动长剑,斩向自己咽喉,千夜都全无反应。
  危急时刻,千夜耳边突然响起赵君度的声音:“千夜,来我这里,虚空闪烁!”
  千夜不及细想,迷迷糊糊中本能地发动虚空闪烁,身影一隐一现之间,已出现在赵君度身边。那名持剑者的绝杀一剑,自是砍了个空。
  赵君度伸手在千夜肩上一拍,八道紫气一闪而逝,千夜骤然感觉全身麻木,竟已动弹不得!
  千夜大吃一惊,立刻挣扎,可是身体却是被重重束缚,丝毫也未松动。赵君度的八方封镇,哪怕随手一拍,也是威力极大,千夜几近力竭的状态怎么可能挣开。
  “再乱动,就要伤到根本了。”赵君度沉声一喝,千夜不由老实下来。
  赵君度向落地后开始搜索左右,一步一步逼近的持剑者们望去,“这些人想必都是为我而来,即是如此,我怎好让他们白跑一次?来都来了,那就不要回去了。”
  赵君度伸手从千夜背后取下葬心,根本没有瞄准,就是一枪轰出!一名持剑者应枪而倒。
  赵君度根本不看战果,枪口不断移动,枪声轰鸣,响彻天地!凡在射程之内,不管那些持剑者如何变幻身法,如何升起领域,如何阻挡还击,在赵君度必中天赋能力下,没有谁能够逃得过他的绝杀一击,一个个持剑者应枪而倒。
  千夜却是大惊,又开始拼命挣扎。葬心可是九级枪中的上品,哪里是这样用的?!
  第六十一章 恨无念想
  帝都之夜,天青如洗,无星无月。
  地面上万家灯火,灼灼不逊天光,仿佛谁都没有注意到今夜秦陆天象有异,万里长空若被深黑幕帷遮蔽。
  青阳王府正殿屋顶上,一人半跏趺坐,一手提了酒坛灌入口中。
  这种喝法极为痛快,酒气四溢,空中弥漫着浓烈、粗糙、辛辣的气息。这是北地土酿,俗称“烧口”,用料粗劣,味极浓烈,遇火既燃。军中小兵常备来抵御严寒,洗涤伤口。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对角飞檐上,居然不曾在这天王府邸引起半分惊动。
  张伯谦待最后一滴酒液倾尽,随手将酒坛扔下地面,方才抬眼看向来人。
  他下午一回来就发现林熙棠已经不在府中,随即铺开意识搜遍全城。天王的强大意志肆无忌惮地扫过整座帝都,其他人或许没有感觉,已掌控帝都的皇帝却不可能觉察不到。事后,张伯谦没向未央宫做出片言只语解释,皓帝也没有派人前来探询。
  只不过此刻皇帝本人来了。
  两人一时尽皆无语。
  张伯谦面容如古井无波,气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全无往日凌厉锋锐的存在感。皓帝却是通身气势宏大晦涩,乍眼看去,仿佛与无边山河社稷融为一体。小藏宫一战后,两人竟都各有明显进境。
  皓帝忽然轻轻吐出口气,就地坐下,“老师走了。”
  张伯谦的天王意志在帝都陡然扩张时,以皓帝对林熙棠的了解,不用问就猜到出了什么事情。皇帝监管百官不说全无死角,对关键的人和点肯定是都要在掌控之中的,然而皓帝一发现不对,即刻命各处探子来报,却是各处皆无异状。
  “他哪里都没去,什么都没交代,就这样直接离开了。”皓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茫然,好像与大人走散的迷路小孩,有些不知所措。
  到了这时,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林熙棠为何出了天机阁直接来天王府。林熙棠一旦被确认失踪,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必会受到严厉鞠问,惟有在青阳王府不会牵连任何人。
  张伯谦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对于自己被做了挡箭牌也没什么反应。
  皓帝抬手捂住眼睛,苦笑道:“老师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他改变心意。”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最后喑哑,“在人族的未来面前,一切利益都太渺小,必要之时,哪怕这个帝国都不是非要存在不可的。但是亿万人中,那么多天机士,那么多强者,既然谁都可以牺牲,为什么是他呢?”
  “老师一生救了无数孤儿,发掘无数人才,可他究竟有没有半点真心?不然的话,每一局都以自己为棋,每一次都是步步自履死地,让眼睁睁看着的人情何以堪?”
  到了最后皓帝已经全然是自言自语,而张伯谦一手按地,一手扶膝,抬头远眺天际,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皓帝说完后,屋顶方隅之地有片刻沉默,忽听见张伯谦嗤笑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制定规则无非是不够强大,没有第二个原因。”
  张伯谦长身而起,目注沉沉夜色,“秦陆的外虚空已经被封锁了?”
  天穹上看不见小行星带,也看不见两轮月亮,自然不是轨道变化或者云层太厚的原因,那是永夜舰队以及黑暗强者张开的原力场干扰产生的视觉偏移。
  皓帝也跟着站起,道:“是的,临江王叔刚刚折返。”此时他已收起所有外露情绪,再看不出半分犹疑彷徨。
  “另外几陆呢?”
  “黄昏时分已遭遇试探性攻击,几位天王均就位坐镇。”
  不用多说,两人也知道秦陆此刻所有的只是暂时平静,“血腥葬礼”的重头戏当在这里。
  皓帝想了想,忍不住道:“大衍天机诀避过黑暗大君以下的部队是没有问题……”
  虚空终究不是陆域,说大很大,说小也不小了,永夜的封锁线会挡住临江王的整支全编浮空舰队,却不见得一艘小艇都漏不过去。外空封锁若能做到滴水不穿,也没有战时走私这种说法了。
  然而张伯谦转过头来,淡淡接口,“避开黑暗大君也没有问题,除了黑暗圣山。”
  皓帝与张伯谦目光一对,后者明明神色平静,眼中毫无波澜,皓帝却是觉得一股寒意泛上心头。张伯谦所指显然不是他曾遇到过的蛛后投影。
  张伯谦又道:“恶客既已临门,陛下还不下令开战吗?”
  皓帝闻言微微一怔,别看帝都普通人的生活还一切如常,实则整个秦陆都已完成最高级别动员,各战区随时可以投入战争。但张伯谦的意思是主动出击?
  张伯谦接下来的话证实了皓帝并没有理解错他的意思。“既然血腥葬礼终究是天王之战,那就战吧,何须再从炮灰打起。”
  张伯谦依然语气平平,强大战意却开始节节攀升。
  皓帝愕然道:“现在?”
  “打架难道还要挑时间?”
  皓帝默了一默,忽然笑道:“张王说的是。”他眉目舒展,已不像来时般如负重担,心事重重,宏大的气息中透出几分真正王者般的凛然超脱之意。
  “既是张王出战,朕为你压阵。”
  “有劳陛下。”
  皓帝一拂袍袖,升空而起。随着他的动作,整座天启城又仿佛活了过来,缕缕青气升腾。
  这次位于帝都中心的未央宫同样蒙上一层青雾,雾气短时间内加厚加浓凝聚,最终现出一把巨型长枪幻象。只见那把长枪如实物般,缓缓立起,枪口上扬,枪柄下压,一直转到一个适合射击的角度,于无声中,喷吐出一道长长青焰,直奔天穹。
  黑沉沉的长空云散天开,又恍若舞台上帘幕被推拉向两侧,露出背后一方微光虚空,以及一轮黑日!
  张伯谦没有半分动容,呵的一声,冲天而起,缭绕云气笔直如战旗,兵指虚空。
  浮陆白城中,枪声不绝。
  赵君度似是完全感觉不到葬心的消耗,就是专心致志地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的持剑者。葬心的巨大威力加上他的必中,枪枪都是要害,在此刻战场上简直就是无解,哪怕侯爵,也是一枪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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