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钱谨慎靠在沙发上揉太阳穴,听声声稚嫩的声音教导弟妹,刚硬的脸部曲线变得柔和。
——
钱家那边其乐融融,滕家这边鸡飞狗跳。
哪个龟孙子跟母亲胡说八道,让他逮到这个人,非得把他大卸八块。他领头召集几人赌.bo,半个月内他赌了四次,被钱厂长抓住四次,扣他一半的工资,这他.妈的叫钱厂长器重他!
滕志明脾气暴躁道:“妈,你别叨念了,我不想凑到钱厂长身边找存在感。”
“怎么跟你妈呐!”滕强媳妇放下筷子站起来,赏给小儿子一巴掌。
滕志明护住头灵光一闪,搓搓手笑嘻嘻道:“妈,你让我跟在钱厂长屁股后面转,是不是给我点钱,买两包好点的烟递给钱厂长抽。”
滕二嫂低头吃饭掩饰不满,在桌底下踢丈夫。前段时间公婆商量老两口子搬出主卧,把主卧让给志明当婚房。后来听说要重新分房子,搬出主卧的事才不了了之。现在又要掏空家底子给志明铺路,把他们一家三口当成什么了!
父母的目光全集中小弟身上,滕二哥朝妻子摇头。母亲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分配到新房子,如果这时候惹怒母亲,母亲会毫不犹豫让他们住最差一间房子。
滕强夫妻没有注意到二儿子两口子做的小动作,他们纠结要不要给小儿子钱。
“没钱,要什么钱呐!”滕强媳妇顾忌到二儿子、二儿媳,从桌子底下握住小儿子的手,示意小儿子到主卧谈话。
“我不去巴结钱厂长。”滕志明微微点头抽回手,好菜全扒到碗里,没想到给侄子留一点。
吃完饭,滕二嫂刚刷好碗筷,滕强媳妇赶他们一家三口回房间休息。滕强夫妻和滕志明到主卧小声商讨事情。
滕强媳妇琢磨一天,十分认同钱谨裕说的话,志明或许真是凤凰男,只要有好的岳家帮衬志明,志明绝对一飞冲天。
三人窃窃私语商量三个小时,不管母亲说什么,滕志明第一时间赞同母亲说的话,哄得母亲开怀大笑,母亲心情大好多给他两块钱。
滕志明怀里揣着五块钱出卧室,嘴里哼着小调儿钻进被窝里睡觉。
第50章 第二世界
次日,二儿媳在做饭,滕强媳妇裹上厚厚的大棉袄外出窜门子。以前周末的早晨她喜欢到钱家坐半个小时,钱家人不会留她吃饭,所以她也不讨人嫌,听到厨房熄火她自觉地离开。现在周末的早晨她喜欢到丁家溜门子,因为丁家人对她热情。
滕强媳妇不用人招呼进屋跺大厚棉鞋,重新打量丁家房屋构造、家具摆设,十分羡慕丁家人能住上宽敞的大房子。
丁父坐在红木躺椅上看报纸,听见粗鲁地跺地声,他知道滕强媳妇又来他家了。他借由整理报纸掩饰不耐烦以及厌恶,抬头温煦地笑道:“滕姐别站着,随便坐。”
滕强媳妇诶了一声,一眼便相中富贵花棉布缝制的坐垫。她不拘小节坐到新缝制的坐垫上,抬头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看到丁家人表情和往常一样,她眼珠子转了两圈道:“友霞妈,你家友国真有出息,被选到全国最大的制鞋厂参观学习。”
“滕姐,你别开玩笑了,我儿子几斤几两我知道,都是大伙儿给老丁面子才选他。”丁母羞愧道。
“是啊,友国比不上你志明聪明能干。”丁父夸赞道。
滕强媳妇眼睛笑成一条线,眼睛周围全是褶子。一直说丁家父母逗她玩,其实想挺丁副厂长两口子多多夸赞志明。丁家父母仿佛看穿滕强媳妇,夫妻俩一唱一和夸赞志明。
丁母实在找不出词语夸赞志明,聊起另一个话题:“滕姐,你和谨裕妈八年同窗,隔了七年又在制鞋厂相遇,老同学久别重逢感情一定很深厚。”
滕强媳妇苦涩地摇头,她把谨裕妈当好朋友,谨裕妈把她当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屁虫,哪有友霞妈说的那么好。
丁友霞准备织一件开衫小毛衣,上面织一只小黄鸭,她猜想媛媛会非常喜欢。她拿毛线和木头针下楼找母亲讨教织小黄鸭的技巧,刚巧听到他们的谈话。她垂眸嘴角上扬,灵动俏丽地跑下楼紧挨滕强媳妇坐下,“滕姨,好巧啊,我们的经历很像耶。上个星期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到报社上班,她什么也不懂,做什么错什么。我在一旁提点她,有什么好事带上她,希望她和我站在同一个高度,我俩不会因为被大家放在一起比高低而分道扬镳,大家会夸赞我们是两朵俏丽的姐妹花。”
滕强媳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脑海里全是谨裕妈对她的不尊重。她跟谨裕妈暗示她家房子不够住,谨裕妈假装听不懂她说的话,后来她被逼的无奈舍下面子跟谨裕妈哭诉她家房子不够住,谨裕妈竟然想跟她划清界限。
丁母朝丈夫眨眼睛。
丁父小幅度点头站起来活动两下腰,目光从女儿天真无邪的脸上移到别处。
丁母到厨房查看早饭有没有做好,在厨房磨蹭几分钟,她端一盘肉包子、一盘菜包子摆在餐桌上。
“二儿媳妇应该做好饭了,我回家了。”滕强媳妇站起来…
“滕姐,饭菜都做好了,别走啊!”丁母热情地招呼她过来吃饭。
滕强媳妇有些为难,丁母又催促两遍,她不好意思走到桌前坐下。她第一次被留下来吃饭,不好意思动筷子,友霞妈把菜夹到她碗里,时不时递给她一个包子。现在友霞妈不用麻烦了,她想吃什么菜自己夹,想吃几个包子自己拿。
这顿饭只有滕强媳妇一个人吃的欢快,丁家一家三口基本上没有动筷子。
滕强媳妇放下筷子,打了一个饱嗝道:“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要不要再喝一碗粥?”丁母挽留道。
“改天喝。”滕强媳妇利落地起身离开,回想起友霞吃饭细嚼慢咽,友霞的善解人意,她不由自主笑出声。
回到家,她催促丈夫尽快弄三张上下铺床,下个星期必须让公婆、大儿子一家来她家住两个月。
——
吃完早饭,父亲心情还不错,像往常一样围绕职工大院转几圈,不知道父亲遇到什么事,转几圈回来浑身释放冷气。钱谨裕屁股往杏娜身边移了移,尽量缩小存在感。
钱父把张数不齐的扑克牌甩在桌子上,手指重重敲击桌子厉声道:“这个月已经第五次了,滕志明带头聚众赌bo。组织马上派同志走访、调查各家各户的家庭情况,被同志撞见他们聚众赌bo,我们厂的形象要不要了!”
“消消气,我再找滕姐谈谈,让她管好志明的工资,志明手里没有钱,他自然不du了。”钱母亲自给老伴泡一杯茶,不忘嘱咐田姨用剪刀剪碎扑克牌。
“你和滕强媳妇提她小儿子的事,没有十遍,也有五遍吧。可你看看,她真听进去了吗?”钱父血气上涌,激动地指着撒在桌子上的扑克牌。
如果不是滕强媳妇求老伴,他压根不会招手滕志明进制鞋厂。滕志明上班时间耍奸偷懒躲清闲,经常找人赌bo,要不是看在滕强的面子,滕强媳妇和老伴这层关系,他早把人踢出制鞋厂。
钱母眉头紧蹙,她每回和滕姐提起滕志明的事,滕姐确实有管教滕志明,可是滕志明安分没有一个星期,这孩子又变回老样子。
“不行,周一开大会必须严厉的指出滕志明同志存在的问题。”他已经给够了滕强、老伴的面子,这次必须严肃处理滕志明同志犯得错误。
气氛太凝重了,该他出场了。钱谨裕清了清嗓子响亮的说道:“爸,你不懂我们这一代年轻人的思想,长者越不让我们做一件事,我们偏要做,偏要和长者对着干。”
父母兄嫂吃惊地看着他,他嘚瑟地翘起二郎腿。
他们一直用爱的教育呵护老儿子成长,天天捋老儿子驴毛,捋对了。
“接着说。”钱父拽一把椅子到老儿子对面,慈爱地看着老儿子。
“你假装重视滕志明,委以重任给滕志明,让滕志明给丁叔打下手。营造出一种错觉滕志明受到重用,以后可能还会升职,到时候不用妈苦口婆心让滕姨管教滕志明,滕姨一定会手拿鞭子自发的督促滕志明上进,还有一种可能滕志明认为身上责任重大,自觉改掉不良习惯。”钱谨裕耸肩摊开手,滕志明的事简单的解决喽。
“嗯。”钱父眯起眼睛,和蔼地盯着老儿子。原来身但重任会让老儿子上进,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不着痕迹和大儿子对好眼神。
“爸,我认为让滕志明给丁叔打下手,这个主意非常棒。一是滕志明没有握实权,就是一个跑腿的;二是滕姨一直想要分到新房子,滕志明陪丁叔接待组织上派来的调查员,滕姨绝对不会让滕志明在调查员面前犯错误…”三是,让滕志明祸害丁副厂长,看丁副厂长如何维持伪善的面目。最后一句话钱谨慎没有说出来,他相信父亲能明白他的意思。
“好,红英,你等会跟滕强媳妇通气,如果周六、周日这两天滕志明聚众赌bo,周一我不会提议让滕志明协助丁副厂长安排分房子的工作。”钱父起身对老伴说道。
“嗯。”钱母围一条红色的围巾出门。她找到滕强媳妇偷偷透露丈夫交待的事,滕强媳妇惊喜若狂,钱谨裕那个小混蛋没有骗她,钱厂长真的非常器重小儿子。
滕强媳妇客客气气送钱母出门,这两天她寸步不离死盯小儿子,不让小儿子离开她的视线。她苦口婆心劝小儿子要忍住,他们家的好日子马上来了,让小儿子一定要争口气。
周一来了,制鞋厂马上要迎来新气象。钱谨裕心情愉快的和家人打招呼带领杏娜参观t大,还有一个星期高校要迎来期末考试,杏娜的介绍信还有一个星期到期,她要回老家。
一条厚厚的围巾包裹住杏娜的脸,露出一双漂亮的杏眸大眼,光洁的额头。她的一只手插在丈夫的棉袄里,一只手迎着凛冽的寒风抚摸校园里的树木、石雕、教学楼…其实子健叔给她留一个工农大学生名额,如果她要了这个名额,奶一定会让父亲把侄子、侄女送进大学当工农大学生,父亲不答应奶的要求,举报父亲的信会到红袖章手里。为了不让父亲和子健叔为难,她选择留在家里陪伴父母。
她早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不管她是否凭真本事得到工农大学生名额,奶认定父亲托关系走后门,奶不会考虑父亲有没有难处。只要她有的东西,奶会让父亲给侄子、侄女准备一份。她不想和奶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她支持丈夫当工农大学生,她没有机会走出农村,希望丈夫带她走出农村。
钱谨裕带杏娜行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轻声说道:“上周五院长找我谈话,经过核实我的档案的确存在问题。不光结婚信息一栏有错误,家庭成员、住址也有细微的变化,如果不仔细核查,根本发现不了错误。”
“对你学业有影响吗?”杨杏娜拽住丈夫焦急地问道。
“没有影响,不过他们正在追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钱谨裕探身四处张望。
杏娜挺直的脊背瞬间弯了下来,不受影响就好。
钱谨裕掏出一把钥匙在杏娜眼前晃了几下,示意杏娜小点声,两人躬着身体偷偷跑到尸体停放室。他戴上口罩打开门牵着杏娜的手走进去,再从里面关上门,打开手电筒照射尸体。
“如果让你和尸体待一晚上,你害怕吗?”钱谨裕指着被修补过的尸体,不错过杏娜脸上细微的变化。
第51章 第二世界
杨杏娜用行动告诉丈夫,她不怕和尸体待在一起。她饶有兴致地观察尸体表面创伤,兴致盎然和丈夫讨论缝合尸体伤口的学生针脚功夫不错。她留心观察尸体的颜色,以及尸体的僵硬程度,猛然意识到不合常理的地方,问道:“他死了好多天了,尸体上为什么没有尸斑?”
钱谨裕愣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手电筒突然被他关了,因为有窗帘阻挡室外光线射进室内,所以室内光线十分昏暗。过了一分钟,钱谨裕的眼睛完全适应昏暗的光线,一双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只有三厘米的距离,带有寒意的挺直鼻尖轻抵他的鼻尖。
杨杏娜轻啄他的薄唇。
钱谨裕往后退一步,轻声咳一下,拉着她离开尸体停放室,又带她看头骸骨、盆骨、各种人体器官。
一整天,杨杏娜处在特别兴奋的状态。丈夫把她带到奇幻的世界,人体器官意外的可爱,当丈夫拿起手术刀解剖田鼠,她体内的血液奔腾乱窜。
傍晚,两人走出学校,此时正赶上下班高峰期,一辆辆自行车快速从他们身边驶过去,也有小部分人像他们一样走路回家。约莫走了二十分钟,路上的人渐渐变少,俩人横穿十字路口,几个推自行车谈话的中年妇女引起他的注意。
钱谨裕、杏娜横向走,几个中年妇女纵向走,几人在路中心相遇,钱谨裕听到她们提起滕志明,他微眯眼睛眺望远方,大概知道其中说话最激动地中年妇女是谁,猜到她们谈论什么事。
杨杏娜扭头看离她和丈夫越来越远的人群,滕志明!这几天婆家人经常挂在嘴边的名字。
“滕姐磨了好久让我家梦娟做她小儿媳妇,我一直没有同意。今年端午节她找车间主任说媒,自己提出腾出主卧当婚房,婚后不让小儿子、小儿媳上交工资。你们说车间主任替滕姐说好话,我怎么拒绝啊!于是我半推半就同意两家的婚事,说好十月中旬订婚,可是到十月初,滕姐忽然通知我她二儿子、二儿媳有意见,主卧不能当婚房,并且婚后必须要上交一半的工资。”梦娟妈情绪越来越激动,“我好声好气和她说,这么办事不厚道,她没心没肺说只能用木板在客厅隔一间小房子当婚房,太欺负人了,我一气之下说不订婚了。”
“车间主任被调到其他城市,也不能找车间主任对峙,我们也不知道你和滕姐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梦娟妈,滕姐不用脑子说话,她说的话经常和表达的意思不一样,你是不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导致你一气之下撕毁口头婚约。”一位齐耳短发中年妇女说道。
今早滕姐在车间里夸赞小儿子受钱厂长重用,小儿子给副厂长打下手,小儿子管理分配新房子的事。中午车间里的人趁休息时间偷偷谈论她眼皮子浅,因为滕家拿不出她满意的婚房,她翻脸不认账撕毁婚约,错失一个有出息的好女婿。
她才知道制鞋厂要分配新房子了,这才反应过来滕姐目的不是不出婚房,也不是想掌管女儿的工资,是逼她提出毁婚约。因为滕家过不了多久搬进更敞亮的大房子里住,看不上她家梦娟,想找个家世更好的儿媳妇,那个表面耿直没有脑子的老女人一直把她当猴耍。
“你们被滕姐当猴耍的时候,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滕姐没有坏心眼,全是你们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梦娟妈跨上自行车,头也不回骑车离开。
钱谨裕扭头看到那个说话最激动的中年妇女骑车离开,剩余的几个中年妇女凑在一起说一会儿话,也相继骑车离开。
“看什么呢?”杨杏娜顺着丈夫的目光看向空旷的路面。
“没看什么。”钱谨裕失笑道。
杨杏娜翻个白眼,既然没看什么,干嘛突然停下来不走了。
钱谨裕抿唇淡笑,坦然接受杏娜质疑的眼神。杏娜从他脸上看不出所以然,勉强接受丈夫的说法。
他紧握杏娜的手加快脚步赶回职工大院,踏进职工大院的门,钱谨裕感受到整个大院的风向变了。太让他惊讶了,滕姨竟然没有和母亲在一起,被一群中年妇女围在中间,脸上的表情特别丰富。
好奇心驱使钱谨裕牵着杏娜凑上前,侧耳偷听他们谈论什么内容。
“我能理解梦娟妈的想法,做父母的给闺女找婆家,谁不想让闺女嫁过去有房子住!”滕强媳妇释然道。
她们也有女儿,将心比心能理解梦娟妈的想法,但是不代表赞同梦娟妈的做法。
“梦娟妈该庆幸和你口头约定婚事,如果换成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梦娟妈敢提出要主卧当婚房,女儿不和公婆分家,还要和公婆一起吃饭,但是不交伙食费,跟我谈不拢就恼羞成怒立即撕毁婚约,我一定会召集亲戚到梦娟妈家闹,我倒要看他们家要不要脸。”
“对啊,梦娟妈太势力了,哪个男人敢娶她女儿,真是到了八辈子霉。”
“俗话说女人嫁人等于第二次投胎,女人第一次投胎没办法选择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女人第二次投胎,父母肯定给女儿选一个好的家庭,让女儿嫁过去过的舒心。我接触过的女方父母都存在这个思想,还没有碰见女方父母不在意男方家庭条件,愿意让女儿嫁给穷小子,陪穷小子同甘共苦,所以大家都是势力的人。”钱谨裕冲滕强媳妇眨眼睛。
钱谨裕这个混球,故意给她添堵。她家穷咋滴了,难道就不能给儿子求娶家世不错的媳妇吗?钱谨裕说话太戳她心口窝,滕强媳妇在心里把钱谨裕骂个狗血喷头。
‘势力的人’不是好词,大家不满意钱谨裕用这个词形容他们,碍于钱厂长他们没有对钱谨裕甩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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