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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日成熟 第11节

  走到拐角,她们远远的就看见超市门口的车。车顶上落了几片叶子,路过的人都下意识的朝着车窗里看了一眼。
  黑车,大约是进口的,她们叫不出名字。
  小八认出那是周行叙的车,这下跑去超市的脚步更轻快了:“走走走,车停这里肯定是去超市了,我们快去。”
  薛与梵脚步越来越慢,也越来越重,重心靠后,最后小八都没有拉动她。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拒绝了他不去看表演,薛与梵有些不想见他。
  站在原地,让小八自己去。
  小八好奇:“怎么了?”
  小八还没有搞懂薛与梵怎么突然变卦了,她就看见一个人从超市里走出来。
  他手里晃着一串车钥匙,然后解锁了车,驾驶座的车门刚拉开,他看见了不远处的薛与梵,朝着她挥了挥手。
  薛与梵看着朝自己挥手的人无动于衷,甚至眉头蹙得更紧了。耳边传来小八的声音:“靠,怎么是周景扬。”
  第11章 十分熟(二更)  抱着你比和我前男友那……
  周行叙是打车去的纹身店,纹身店的老板和他是熟人了。朝着店外看了一眼,没看见周行叙的车,还以为他停到有些远的地方走过来了。
  周行叙没解释,扯过老板对面的椅子,开始讨论今天的纹身图案。
  他想纹他的车牌号。
  ——x11x9。
  周行叙,行叙的拼音首字母,以及他的生日,十一月九号。
  ‘x11x9’这几个字,用最简单的一个黑色框框起来。
  确定了字体和大小,老板把设计图画出来给他看了一下。
  等周行叙提出了他的意见,老板修改到他满意之后叫周行叙脱了上衣趴在空调下。
  衣服脱掉,露出了他后颈下面的纹身。
  一个带着天使光环的小海豚,图案是周行叙自己设计的。
  寓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板随意的和他聊着他的乐队,但没讲几句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老板带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歌。
  周行叙趴在皮椅上,突然想到上次遇见薛与梵的时候,那时候是乐队成员帮他补过生日,他真正生日是回家和周景扬一起过得。明明是同一天生日,但周景扬仿佛是唯一的主角。
  后背上虽然酥麻的感觉,在底下又是火辣的疼痛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次在商场的吸烟室门口,薛与梵问他纹身疼不疼。
  其实还好,因为每次当他决定来纹纹身的时候,都是心情最糟糕的时候。那一堆烦心事寒心事凑在一块,纹身再疼也疼不过那些事情。
  昨天,霍慧文给他打电话,周行叙当时刚结束乐队训练,以为只是母亲饭后随便的关心。
  毕竟也是血脉相连的母子,曾经用一个根脐带相连的两个人,周行叙没聊几句就听出了霍慧文话里有话。
  “妈,有事你就直说。”
  霍慧文这才说,是周景扬刚学完车,想要他的车开两天。
  霍慧文怕周行叙不肯,劝着:“小叙,你就给你哥哥开几天。我们已经在帮他买好车了,就是什么改装,落地还需要一点时间。”
  周行叙没说话,踩着刹车,将车停在了红灯前。
  十二月的天,一入五点就暗了下来。路灯准时亮起,不知道是十字路口的红灯漫长,还是这通电话让时间拉长,流逝得愈加慢。
  车载的音响里传来霍慧文的声音,最后一句还是那么得让人熟悉。
  “小叙,你就让让你哥哥。他从小就身体不好,你可以在外面独立,你学完车爸爸妈妈立马给你买车,你看看你哥哥什么都没……”
  周行叙猛踩了一脚油门,引擎的轰鸣声在那一刻也通过手机传到了霍慧文的耳朵里:“我知道了。”
  “好好好,妈妈就知道你最乖了。”霍慧文又扯了几句:“那你慢点开车。我去和你哥说一声,他都在我耳边唠叨了好几天了。你一答应,妈妈也能耳根清净了。”
  -
  周行叙下了课,在教学楼下碰见了左任,他说今天主唱旺仔请客吃饭,叫他千万别忘了。
  周行叙手里拿着两本书,说没忘,旺仔生日所以今天请客吃饭。
  不过今天他课最多,所以最后一个才到商场。
  最近他的车都在周景扬那里,不过还好是学校外面的商场,走个十分钟也到了。
  碰见薛与梵是因为他中途出来抽烟,隔着抽烟室的透明玻璃望出去,看着那抹清瘦的身影,步履轻巧的从外面走过。周行叙突然想到上次他生日那次碰见她,也是自己出来抽烟。
  没抽两口,周行叙把烟按灭在了垃圾桶盖上,大约等了两分钟她就从厕所里出来了,手上还沾着一些水珠。看见他,她先是有些意外。
  薛与梵没注意,等快要走到周行叙跟前了才看见是他。商场里很暖和,他就穿了一件卫衣,倚靠在过道的招商广告牌上。
  脚步停在他跟前,薛与梵站定了。转过身看他,但一直没讲话。
  周行叙不知道怎么就又想到了上次和她对视,还是他生日那天,左任提醒他薛与梵在,他一抬头就撞上了薛与梵的视线。
  幼稚的对视小游戏,谁先错开视线,谁就输了。
  就像现在,好像谁先讲话谁就输掉了。
  上次是周行叙赢得。
  周行叙很懂有来有回,这次先开了口:“很巧。”
  他一说,视线里的人,眉骨一调,沾沾自喜的得意表情泄露了几分:“恩,好巧。”
  “和室友出来吃饭?”周行叙问。
  薛与梵点头:“对啊,下周实训周我们出来买材料。”
  上次买材料是周行叙送她去的,想到那些锯子锤子,还有那分量不轻的几升油,周行叙下意识的开口:“怎么没叫我送你……”
  说一半,周行叙才想到自己的车被周景扬开走了。
  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薛与梵知道他想说什么。
  朝他拉了拉嘴角,表情从刚才喜悦的小得意变了,变得有点嫌弃:“你车被你哥开走了?”
  周行叙没想到她知道。
  既然她知道,他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开口语气淡淡的:“恩,他之前不是发朋友圈,学完车拿到驾照了。所以问我借了车,开几天。”
  说完,周行叙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蹦出很多个薛与梵可能会说的回答。
  比如‘好吧’、‘哦’,甚至可能是‘你们关系还真好’……
  都没有。
  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她的长相没有攻击性,但不代表她是个清淡挂的女生,不笑或是认真严肃的时候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但是只要笑起来,或是多一些小表情又让人邻家和柔和。
  不知道她是不是戴美瞳了,周行叙在某一瞬间觉得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很亮,很好看。
  她不太信:“是被借走了?还是抢走了?”
  如果只是借,他可以拒绝。但他借了,却去纹身店纹了一个车牌号在身上,可见这次借车不是件他心甘情愿的事情。
  周行叙不反感借给周景扬东西,他从不是个小气的人。如果小气,就不会每次乐队吃饭,他在是他去付钱。不在也要转钱给他们,让他们去结账。
  他只是不喜欢每次霍慧文都用‘周景扬身体不好,要让着他’做为理由。
  哪怕霍慧文当时开口,是用一个更普通的理由,说周景扬才学了车,手痒想开开车练练手。哪怕是这样的理由周行叙都能借的更心甘情愿。
  而不是每次都让他觉得,他的谦让是理所应当的。
  孔融让梨是美德,但是每个人都应该保留自私的权利。
  薛与梵说完,见他久久没开口,只是神情复杂的盯着自己看,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但她又觉得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周行叙只是惊讶于她的‘一击必中’。
  连这样一个半陌生人都能一眼看穿,作为母亲的霍慧文却不能。
  “你这次纹纹身疼吗?”见他久久没说话,薛与梵不摸准他的具体想法,就把话题扯走了。
  “还好。”
  听见他回答,薛与梵松了口气,只要肯说话,就是生气应该也没有太生气:“是去的你上次推荐给我的那家吗?”
  周行叙:“是的,我所有的纹身都是去那里纹的,老板审美很不错。”
  所有的纹身。
  薛与梵好奇:“你身上有几个?”
  “四个。”周行叙算了算,然后一个个和薛与梵讲:“后颈下的光环海豚,左手手臂上的时间轴,脚踝上的线条吉他图案,后肩肌肉上的车牌号。”
  想到车牌是因为被周景扬‘借’了车之后去纹身的,薛与梵有理由相信,其他几个或多或少都和周景扬有点关系。
  想着,眼睛是泛起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同情。那抹神色被周行叙抓到了,他心底一软:“对了,你上次说你想纹纹身,要不我哪天带你去?说不定能打个折。”
  “行啊。”薛与梵比了个‘ok’的手势:“占便宜的事情,谁会不喜欢呢。”
  说完,薛与梵想到自己出来的太久了。也不知道菜有没有被那群‘进村的土匪’扫荡空,小跑了两步才后知后觉的补了句‘再见’。
  周行叙站在原地,看见她小跑着跑出五六米之后,又‘倒车入库’,回到了他跟前。
  看着在面前立正的人,周行叙狐疑:“恩?怎么了?”
  薛与梵忸怩了一下,最后狠狠咬牙说了出来:“平安夜和圣诞节的乐队表演只有地点,没有具体时间。你去查一下,然后告诉我。”
  之前拒绝看乐队表演的时候,薛与梵还记得自己打字说不去没空的时候的自以为的潇洒帅气,现在那些拒绝的话就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
  薛与梵讲这些话的时候低着头,盯着他卫衣上的印花。
  诚然她还是一个接受过艺术熏陶的人,一眼就看出印花是著名的图像《胜利之吻》。等薛与梵看了半天印花上拥吻的男女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衣服和他人一样不能久看,视线慌慌张张又移开,最后落在哪里都觉得不好。
  不知道看哪里,干脆说完就准备跑。
  周行叙笑:“不是没空嘛?”
  薛与梵逃跑的预备动作已经做好了,听见他打趣自己,轻哼了一声:“就想知道一下,我也没有说我知道了之后就会去看你们演出。”
  她跑远了,恍恍惚惚听见身后有人喊她:“薛与梵……”
  薛与梵在拐角的球鞋店门口停了脚步,远远的那见那个身段颀长,风姿迢迢的人。他跟她挥着手:“等你来。”
  后来回忆起来当时,薛与梵枕着周行叙的手臂,讲了句也挺渣的话:“……当时我只是想,如果非要找个离经叛道的人做点不着调的事情,我倒是挺庆幸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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