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辣书屋>书库>穿越历史>珠联璧合> 第90节

第90节

  ……
  雍和宫里,薛锦宜正伏在薛氏的腿上哭:“姑姑,您说我是不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我以前喜欢表哥,他看不上我。现在喜欢一个赵九重,人家还是看不上我!我到底哪里不好?因为我比不过那个宋小姐吗?”
  薛氏亲拍着她的背说道:“你怎么会比不过宋小姐?我听皇后的意思,赵九重是你们两个都没看上。我猜啊,他心里八成是有人了。你就不说了,那宋莹是京中多少贵公子争相求娶的对象,做个王妃都不在话下的……”
  “姑姑!”薛锦宜着急地跺了跺脚,“您怎么还夸别家的人!”
  “好好好,姑姑说错了。我们锦宜怎么会没人要?那个李将军不就想娶你吗?姑姑跟你说句实话,那个李重进是皇上的亲外甥,在禁军之中地位又比赵九重高,人高马大的,哪里不好?你不是一直喜欢武将吗?他挺合适的。”薛氏语重心长地劝道。
  薛锦宜擦了擦眼泪,望着薛氏:“姑姑也觉得他好?可我就喜欢赵九重。”
  薛氏叹了口气,知道薛锦宜从小就是个死心眼。以前喜欢萧铎,一头热地喜欢了很多年,连人家那么明显的嫌弃也不在乎。好不容易转换了对象,偏偏又是个硬骨头。她忽然灵机一动,说道:“你不是跟韦姌关系好吗?赵九重是韦姌引荐入军的,也许韦姌能在他面前说上话。”
  薛锦宜咬咬嘴唇,总觉得为这件事去麻烦韦姌不妥。可不试试她又不甘心。
  这个时候,回香进来说道:“娘娘,內府监大人来送新年的赏赐了。”
  薛锦宜连忙擦干泪水,站起来道:“姑姑忙吧,我先出宫了。”
  “去吧。”薛氏点了点头。
  薛锦宜从雍和宫出来,低头扯着腰上的绦带,心事重重地往宫外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她一抬头,看见前方不远处,赵九重正在跟一排禁军训话,那些禁军在他面前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伟岸的男子穿着盔甲更显英武,浓眉大眼,很有气势。她偷偷望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心里像有只小兔在乱跳,本想走开的,但还是忍不住走近了些。
  “年关将至,宫中防务要更加小心,出入宫廷的人员都要仔细检查,听清楚了吗?”赵九重背着手道。
  “是!”
  “轮班时最容易出现纰漏,我要求你们打起十分精神。若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岔子,直接卷铺盖儿回家!”赵九重环视众人,强调道。
  那一排禁军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出。
  等人都散了以后,赵九重转过头才看到廊下站着薛锦宜。撒花的裙子,裹着桃色的披风,头上插着很多金簪子,整个人显得珠光宝气的。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在澶州时见到的那个女子,素衣白裙,美得像是天宫里的仙子,不沾半点人间的烟火气,高贵美丽。
  “赵将军。”薛锦宜小声叫道。
  赵九重点了下头,脸上没什么表情:“薛小姐在此处作何?”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微微带一点低哑,薛锦宜光是听着就觉得面红耳赤。
  “我从这儿经过,恰好看见将军,就过来打声招呼。”薛锦宜轻声道。
  赵九重隔着几步远看她,想起之前李重进找自己喝酒说喜欢她的事情。若是没有李重进,他也不会注意这个女孩子,现在更不可能与她有任何瓜葛。与其让人传话,还不如痛痛快快说清楚,让她死心来得好。
  “既然今日遇到薛小姐,我有些话要说。”赵九重终于抬腿,走到薛锦宜的面前。他很高,和萧铎一样,薛锦宜只到他的胸前。因为他突然靠近,薛锦宜惊得后退了一些。
  赵九重也没在意,径自说道:“我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暂时没考虑成婚生子。薛小姐请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薛锦宜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大着胆子抬头看他:“你……你是不是也是这样跟宋家小姐说的?其实是你心中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
  赵九重的手握了握,看向别处,没有否认。他喜欢的那个人,这辈子恐怕都得不到。而除了她,别的女子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恨只恨,遇到的太晚了。
  “那个人是谁?难道比宋小姐都要好?”薛锦宜到底脸皮薄,没敢提自己,就把宋莹拉出来。
  “薛小姐别再问了。”赵九重抱拳,然后便转身离开。他的背影硬如刀锋,语气里也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把薛锦宜心头的最后那点希冀都给浇灭了。
  与此同时,萧铎将澶州的事情交代好,正举家迁回京城。
  原本定于午前出发,可是澶州的官员和百姓实在是盛情难却,硬要送萧铎一程,萧铎便在城门口与他们话别。
  萧铎在澶州的任上并不长,原本来的时候,众官员和百姓也都不看好。一个被放逐的皇子,怎么可能真心实意地来为百姓做事?可短短一年的时间,澶州城不仅有序地重建,匪盗肃清,政通人和,甚至在萧铎的积极倡导下,很多从澶州逃走的百姓又都回来落户了。
  百姓塞了很多的东西给萧铎,鸡蛋,蔬菜,稻米,最后萧铎只各拿了一样,对百姓说道:“收成这些不易,大家的心意我领了。”
  “晋王,您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呢……”一个老妇颤颤巍巍地跪下来,泪流满面,其它的百姓也都跪下来,齐声挽留萧铎。乱世之中,百姓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能有个好的父母官谈何容易。以前节度使统领一方,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
  萧铎心中酸涩,让官员把百姓扶起来,朗声道:“大家放心,继任者是皇上亲自挑选的,一定不会比我差。往后大家不会再过苦日子了。”
  那老妇上前大着胆子拉萧铎的袖子,絮絮叨叨不停。魏绪皱了皱眉头,刚要上前阻止,便被李延思按住肩膀。萧铎时常视察城中各处,与百姓同吃同坐,一点架子都没有。在百姓的眼里,萧铎亲切的像个乡长里正,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韦姌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后看了一眼,看到那个众星拱月的男人,与从前看到的那个有点骄傲冷漠的人完全不一样。
  快晌午了,萧铎才脱身上了马车,手里拎着个菜篮子,里面放着五谷杂粮。明明是大冬天,他脸上却全是汗,应该是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所致。
  韦姌忍不住笑,掏出手帕给他擦汗。阳月和乳娘都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
  萧铎扬眉道:“你笑什么?”把手中的篮子放在一旁。
  “我是替夫君高兴。为政一方,能如此深得百姓爱戴,以后夫君治理国家也应该不在话下。”
  萧铎搂着韦姌的腰,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这才是第一步。站得越高,意味着身上的担子越重。京城里肯定有数不清的难题在等我。夭夭,也许以后我陪你的时间会更少。”
  韦姌抚平他衣服上的褶皱,轻声说道:“我不用你陪。你忙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要忙。”
  “哦?你忙什么?”萧铎捏着她的鼻子问道。
  “成了王妃,第一件事便是要在王府设宴请那些夫人小姐来认脸。”韦姌哀叹一声,“我实在是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只能向母后多取取经了。”
  萧铎笑起来,下令马车驶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京城行去。
  第118章 爷孙
  路上行了几日, 萧铎等人一到达京城, 去到新王府换了身衣服, 还来不及细看王府的环境, 便直接进宫面圣。
  王氏胆子大一些,韦姌让她抱着萧宸随同进宫, 其余人则先行在府中休整。
  去往宫城的马车上,韦姌穿着命妇的朝服, 微微垂着头, 不说话。萧铎笑道:“夭夭, 你是紧张了么?”
  韦姌瞪他一眼, 手心里的确都是汗。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入宫, 宫中也都是旧人。可她骤然转变了身份, 还是有些不适应。她是萧铎的正妻,理应进封为妃。但她并不是那么有底气, 毕竟出身摆在那里。从前萧铎还只是个军使,她不用接受众人审视的目光, 与人交往也只求舒心痛快。
  可现在毕竟不一样了,她的出身不高, 本就被人议论,而且今后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晋王和晋王府,生怕有什么失礼之处。京中的贵人多, 以后也免不了要接触许多的贵妇人和千金小姐。她自认目前还无法很好地融入这个圈子,今日进宫不过是个开始。
  萧铎将她紧握的手掌仔细抚平,脸上露出笑容:“以前如何, 以后如何就是。我给你今日的地位,便是想让你昂首挺胸地站在我的身边。所以不用紧张,也不用怕。”
  韦姌的手轻轻扯着萧铎的袖子,认真地看着他:“夫君,你以后身边还会站着别的人吗?”
  萧铎不解:“为何突然这样问?”
  韦姌深吸了口气,忽然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就算他今日说不会,可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韦姌在潜意识里没有相信过天长地久的感情,萧铎此刻能如此对她,她已觉得庆幸。
  萧铎抬手捏了捏她柔嫩如婴孩儿般的脸颊,带着几分无奈说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喜欢胡思乱想。别说我现在身边没有一个女人,连只母蚊子都没有,你就开始杞人忧天了。若真的站了旁人,你不会和我拼命?”
  韦姌不高兴地拧了下萧铎的手臂,小声道:“我才不会拼命。你若喜欢别人,我把位置让出来就是了。”
  萧铎顺势将她抱进怀里亲吻:“没有人会抢你的位置。有时我会想,希望能够死在你的前头。你怕黑,莽撞,我先去地下为你探好路,然后再等你……我不敢想象,如果你走在我前面,我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
  韦姌伸手紧紧地捂住萧铎的嘴,连呸了三声:“胡说八道,你会长命百岁的!”
  萧铎弯了弯眼睛,没再说什么。
  宫门外,禁军看见萧铎,齐声喊道:“恭迎晋王回京!”他们中有人是当初天雄军的旧部,萧铎一眼就认了出来。
  韦姌没有戴帏帽,静静地立在萧铎的身后,那些禁军士兵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便偷偷地打量。以前在邺都的时候,就听说军使的夫人是个绝代佳人,军使却藏着掖着没让人见。如今一看,美人身姿窈窕,气质绝尘,容貌更是出众。虽然生过孩子,还是如少女般明丽。她嘴角含着浅笑,就像天宫中的仙子温柔地俯瞰着众生一般,叫人心醉神往。
  等萧铎带着韦姌过去了,那些士兵还意犹未尽,小声地凑在一起讨论。
  韦姌重新入宫,与当初第一次走进这座宫殿时的感觉完全不同。虽然那些宫宇楼阁并没有多少的变化,甚至都不如蜀国的宣华苑建得美轮美奂,但因为主政的变成萧家人,怎么说都多了一些亲切之感。
  萧毅正在滋德殿望着大周的舆图出神,听到宦官禀报萧铎求见,起初以为听错了,直到宦官又说了一遍,才回神宣萧铎他们进来。
  萧铎和韦姌跪在殿上,向萧毅行礼,萧毅脸上不见什么喜色,目光却直直落在王氏手里抱着的孩子身上。孩子戴着他送的虎头帽,虎头虎脑的,一双黑若矅石一般的眼睛,也正在好奇地打量他,炯炯有神。
  萧家很多年没添过丁了。萧成璋出生的时候,萧毅忙于南征北战,自然也没机会好好看着唯一的亲子长大,他心中多少觉得有些亏欠。
  萧毅命殿上的几人都起来,先对萧铎点了点头,然后对王氏说道:“将孩子抱来给朕看看。”
  王氏不敢,怯怯地看了韦姌一眼,韦姌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怕皇帝抱不稳孩子,还用手虚扶着。萧毅的确没有抱过孩子,年轻的时候是没时间,觉得男孩子老抱着也容易没出息。可是到了孙子身上,想法却完全改变了,稀罕得像宝贝一样,还问王氏自己抱得对不对,完全把儿子和儿媳扔在一旁。
  萧宸不怕生,每天都要转手被好几个人抱,对萧毅也是自来熟。
  他被皇帝爷爷抱在怀里,手好奇地抓了抓他的衣服,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又抓那灰黑掺杂的胡子。皇帝的胡子便跟老虎的胡须一样,岂能轻易让人抓的?韦姌连忙出声提醒,萧毅却摆了下手,慈祥地望着萧宸:“让他抓,让他抓!这小模样生得可真俊。”
  王氏连忙顺口说道:“是啊,奴婢瞧着眉眼之间跟皇上也有几分相似呢。”
  萧毅脸上笑容未收,抓着孙儿的手玩。王氏却反应过来,只想打自己嘴巴。小皇孙跟皇帝并没有血缘关系,自己笨嘴拙舌,恐怕是说错话了。
  萧毅抬头看乳娘尴尬地杵在那里,不怒反笑:“你照顾皇孙辛苦了,一会儿去领赏。”
  王氏大喜,跪拜道:“奴婢谢皇上!”
  韦姌看着许久未见的萧毅,只觉得他苍老了很多。大概皇位真的不易坐,原本龙虎精神的男人,两鬓生了很多白发。或许当真是隔代会格外宠爱的原因,萧毅在面对萧铎的时候,是个严父,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柔和。
  萧毅给萧铎和韦姌都赐了坐,将萧宸抱在膝头玩儿。萧宸好动,趴在龙案上,努力去够御披的朱笔,萧毅连忙放远了些:“这个你可不能拿,到时候会变成小花脸。”
  萧宸扁着嘴,委屈地望着爷爷。他这张可爱的小脸,无往不利,男女老少都得投降。
  果然,萧毅一笑,便从笔架上拿了把干净的御笔,给他玩儿。
  “你母后甚是思念你们,一会儿韦姌带着宸儿去慈元宫坐一坐。”萧毅望着怀里的孙儿,平和地说道。
  “是。”韦姌应声。萧毅要支开她,单独跟萧铎说话了。正好她开宴的事情要问一问皇后,乐得前往。
  过了会儿,萧毅将萧宸抱给王氏,手抖了一下,努力将孩子抱稳。王氏以为他是不熟练,也没有在意。
  韦姌起身道:“那臣媳就先行告退了。”
  “你不知道路,朕让外面的宦官领你去。”萧毅又将宦官招进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宦官便领命带着韦姌走了。
  萧铎目送着妻子和儿子离开,收回目光,听到座上的皇帝问道:“你可知我为何没让周宗彦率兵进攻北汉?”
  萧铎连忙起身,看到皇帝已经换了同以往一般严肃的表情。他走上前说道:“儿臣想,是时机还未成熟。儿臣以往觉得收服燕云,靠得不过是份魄力,有兵即可。现在亲治澶州才明白,光有一份魄力还远远不够。国家若不强,便没有坚实的后盾支撑北伐。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强国富民。”
  萧毅赞同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将萧铎放在澶州的另一重用心,也终于浮现了出来。
  “朕让你任开封府尹,不仅仅是个象征意义,你有很多可为之事。”萧毅推心置腹地说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他已经开始为萧铎铺路,“你身边的人朕一直没动,你自己想想如何安排。朝中的几位大臣诸如吴道济,宋延偓和周宗彦就不必说了,禁军当中的张永德无谋却骁勇,且忠于皇室,李重进是自家人,赵九重跟你交情匪浅。至于王汾和胡弘义那帮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可动。”
  萧铎一凛,抱拳道:“儿臣明白。儿臣希望能封李延思为开封府判官,兼右拾遗,辅弼儿臣。原来的判官韩通,虽是前朝遗臣,但是个有能力之人,父皇可以将他调入工部。魏绪留在儿臣的身边,至于章德威,儿臣希望他能入禁军,跟赵九重在一起。”
  萧毅想了想。这些人里面,只有赵九重不是知根知底的。萧铎让章德威与赵九重在一块儿,既是监视,也能够更好地收服赵九重为己所用,便应道:“都依你,朕明日便颁旨意。”
  萧铎没想到萧毅已经考虑了这么多,提拔的心腹基本都是邺都的旧人,他用起来也没那么多顾虑。至于王汾和胡弘义,因为本来就在不是十分机要的部门任职,所以就算想挟制自己,也并非那么容易。而且胡弘义没了节度使的职务,纵然原来在地方还有些影响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渐渐地消弭。
  “你打算封宸儿为世子么?”萧毅又问道。
  萧铎倒是暂时没有想这么多,经萧毅提醒,便答道:“儿臣是有这个打算,可原本是想等他大一些……”
  “你府中没有别的女眷,韦姌的出身又不高,这在皇家和京城是大忌。你早点定下宸儿的名分,韦姌这个晋王妃也能母凭子贵,坐得安稳些。朕只是提一提,还是你自己拿主意。”萧毅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这层萧铎倒没有想到,于是果断地说道:“那明日儿臣便上一道折子。”
  萧毅点了点头,说道:“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也去你母后那里吧。”
  萧铎抬头看了萧毅一眼,原本还有些话要说,毕竟父子俩许久没见,一见面就一直在谈公事。可是此刻,皇帝又埋头看奏折,好像已经不在意他的去留了。
  从前在邺都,父子俩就交流得很少,如今碍于身份,更没办法坦然地说话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