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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顾盼自知争辩无用,含糊说了句话就想将这个话题皆过。
  偏偏乱七八糟的人总喜欢往她跟前凑。
  顾舒怀婚约被退,肉眼可见瘦了一圈,气色也大不如从前,心里明明恨她恨的要死,还要装作“大家都是亲姐妹我爱你你爱我”的表情,动作自然牵过她的手,“太子妃既然夸了妹妹,你也不要过分谦虚,妹妹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
  顾舒怀身上有种廉价的、令人作呕的花粉味,和她身上从前的味道完全不同,她亲昵拉着顾盼的手,好像从前两人的恩怨既往不咎之后的样子,“来,我敬姐姐一杯茶。”
  顾盼喝完了茶,将手抽出,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还是闻得到她身上那股味道。
  顾舒怀微微一笑,有些诡异。
  她主动同顾萝换了个位置,坐在顾盼的左手边,两人不过隔了半米距离。
  顾盼被顾舒怀身上的香味搅的心神不宁,钟砚在她身边坐下来时,都没多大的反应,随口一问:“狮子好看吗?”
  钟砚便也随口一答,“还行。”
  顾盼本想多说几句话活络气氛,奈何一开口就被钟砚堵了回去,“少说话。”
  她不太高兴的闭上了嘴巴。
  垂着小脑袋,过了一会儿,好像就没有那么的不高兴,于是眼巴巴的盯着他盘子里还没动的冰皮月饼,悄咪咪的伸出小爪子,在他眼皮底下偷拿了一个塞进嘴里。
  又吃完了两个,顾盼就已经吃饱了。
  她百无聊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发呆,双眸放空的模样看上去傻里傻气。
  左手边,顾舒怀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花香,又缓缓钻进她的鼻尖。
  顾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胸口渐渐发闷,像有一口淤血堵在哪儿出不来。
  缓缓地,顾盼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她的手紧紧攥着矮桌边角,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她缓缓弓下身子,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第三十五章 (一更)
  顾舒怀见顾盼吐血晕倒, 眼底半点惊诧都无,淡淡眯起眼眸, 嘴角浅淡的笑意瞬间即逝。
  顾盼之前还好好地, 脸色红润, 精神饱满,忽然间胸闷气短脑子疼,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身体难受,脑子也不会转了。
  趴在桌子上,气色全无,脸色惨淡白皙, 咬着牙硬撑着不疼出声。
  钟砚面色一变, 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 低眸瞧了眼她嘴角的黑血,怀中的女人捂着胸口在发抖,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脖颈、脸上渐渐起了红疹。
  太子妃赶紧问:“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其他人的目光一并转到她身上, 看着地上吐出的那口黑血,大惊失色, 如此重要的宫宴竟然有人敢下/毒?
  顾舒怀起身挪到顾盼身边, 眸光湿润, 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好像真的很关心她,“妹妹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她靠的越近,顾盼闻见她身上那股味道就越不舒服, 恶心想吐的感觉刚好那么点,又被这股香味弄的想死。
  顾盼往钟砚怀中钻了钻,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依然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嘴角溢出一口血,脸上的红疹更加可怕。
  钟砚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抱了起来,声音阴沉,“劳烦太子妃请太医过来看看。”
  太子妃沉着脸,对身边的侍女低喝道:“还不快去!”
  东宫离太医院倒也不远,宫里的丫鬟腿脚麻利跑的也快,没多久便领着匆匆跑来的太医到了正殿。
  顾盼已经让钟砚抱进厢房内,煞白毫无血色的脸,和紧皱着的眉头足以看出来她现在有多难受。
  她安安静静半躺在钟砚怀中,呼吸微弱。
  顾舒怀头一次如此不识抬举,跟到厢房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对这个庶妹有多关切。
  在无人角落里,微微翘起的嘴角足以看出她有多得意,多爽快。
  顾舒怀平时倒是很聪明,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怂恿顾萝给顾盼的茶水里下毒不成,忍不住亲自动了手,今日她身上戴的香囊也作了文章。
  从顾止行那个傻子口中套出了话,顾盼自小就对栀子花过敏,每每闻到味道,就喘不上气,还会起大片大片的红疹。
  她低眸望着床上气若游丝的女人,满意的笑了笑,上次她被顾盼反将一军,是她的奇耻大辱,不仅丢了人还丢了门不错的婚事。
  顾舒怀这回是真的想要顾盼的命,她如果就这么死了,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没人在意她的命。
  只有她那个软弱无能的娘会心疼。
  顾止行对这个姐姐没多少感情,可能会难过几天而已。
  而钟砚,她不信他有真心。
  顾舒怀不是没有刻意撩拨过钟砚,沾沾自喜觉得他欣赏自己,京城里没几个人男人不喜欢她这种听话懂事还聪明漂亮的女人。
  钟砚那时也没表现出对她的抗拒,同她说话的次数也比别人更多,这更让顾舒怀觉得钟砚对她另眼相看,是不同的。
  可这个男人,似乎不是他所看起来那么的深情。
  他眼中好像谁都不在意。
  所以顾舒怀根本不信钟砚对顾盼多上心,死了就死了。
  她从前也不太看得上钟砚,今时不同往日,他显然有了起势,杀伐决断,手段干净利落,和他的边相天壤之别,也是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野心极强,克制力惊人。
  这样的男人,将来绝不可能平庸无为。
  所以顾舒怀想杀了顾盼也正常,一方面为了泄恨,除去这个碍眼的妹妹,另一方面,她就有了机会嫁给钟砚。
  顾舒怀对钟砚的外表是十分满意的,如若不然,当初就不会在钟砚还是个瘸子废物的时候去撩拨他。如今看来,她的眼光还算不错。
  顾舒怀算计的明明白白,等待着顾盼死期。
  太医匆匆赶来,尚未喘平了气息,便被钟砚的眼神震慑住了,如履薄冰上前把脉。
  太医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不好。”
  钟砚问:“如何?”
  太医据实回答,“夫人这是中了毒,不过这下毒之人也是愚钝,这毒/药中掺了假,缓和了毒性,也就没有了性命之忧,不过还是得受几天罪。”
  钟砚握着她的手,怀中少女脸色苍白如纸,柔弱无力,下唇被自己咬破,溢出血来,模样实在可怜。
  他用自己的一方干净手帕温柔的替她擦干净咬破的唇角,搭在她腰上的另一只手紧了紧,他问:“那她脸上的红疹是怎么回事?”
  太医沉吟思考,而后问道:“夫人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冰皮月饼。”
  “什么馅的?”
  “豆沙馅。”
  太医觉得不对,寻常人也不会对豆沙有过敏的征兆。
  厢房中的香味愈发的浓烈,顾盼感觉闭着眼都难以得到解脱,委屈的不得了,抱着钟砚的腰哼哼唧唧哭哭啼啼,低声啜泣了起来。
  钟砚也觉得很难受,说不上来的那种难受,见她这幅可怜样子总归不舒服,也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怒气。
  太医问:“这屋里是点了什么香!”
  钟砚冷冷道:“没有点香。”
  太医灵光一动,赶紧又问:“可戴了香囊?”
  钟砚眼角轻挑,目光朝站在不远处绞着手帕的顾舒怀看过去,冷笑了声,替她回答了,“是栀子花的味道。”
  于是太医问:“夫人可是对此花过敏?”
  顾盼神志不清,只知道抱着钟砚哭,眼泪啪啪的落,呜咽着说:“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
  她又说:“好像是。”
  顾六小姐爱美,喜欢捯饬各种花样,香囊也是每日一换,唯独没用过栀子花的,她后院里也不曾种过栀子花种。
  顾舒怀心里一跳,面色无比镇定,看着丝毫不心虚,张了张嘴表现的十分吃惊,她愧疚道:“妹妹原来对栀子花过敏吗?我是真的这件事,若不然我今日绝不会佩戴这个香囊。”
  顿了顿,她又说:“这件事从来没听妹妹你提起过呢,好像家里其他人也都不知道。”
  一句不知道,就能把自己撇干净。
  太医看惯了宫里的你争我斗,已经习惯当个装聋作哑的傻子,他道:“我这就去药房替夫人煎一方解药。”
  他猫着药从厢房内退了出去。
  外头大殿,太子妃勉强扬着笑脸撑场子,这个大阵仗的宴会自然不能因为小插曲就停下来。
  侍女将太医的话原封不动带给她,太子妃脸色难看,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找事。
  太子妃没出嫁之前,和顾盼就合不来。
  两个都是大美人,她心气高,不愿拿来同顾盼做对比,可每每有人提起她就也要提起顾盼一句才舒服,将她的美貌夸的绝无仅有。
  太子妃虽然反感她,但也能保持体面不会给她难看,她也知讨厌顾盼的人不在少数,女人善妒,顾盼那张绝色的脸实在太招人恨了。
  她冷冷的说:“给本宫查!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在东宫使乱子,来找不痛快。”
  “是。”
  顾盼现在这副模样没多好看,腻腻的汗珠将她的头发染湿,贴在颊边。
  钟砚起身,打算去帮她把煎好的药拿过来,少女委屈巴巴的缠着他不肯让他走。
  茫茫然睁开眼,眼眶红彤彤,蒙着层薄薄的雾气,我见犹怜。
  她的手又小又软,五根白净的手指头想抓住他,却又没什么力气,声音听起来也很软,“你不要我了吗?”
  有气无力,当真惹人疼了。
  钟砚盯着她的脸看了看,沉默过后,哑着嗓子说:“我只是去帮你拿药。”
  顾盼这会儿像个离不了人的奶猫,可怜兮兮,“没有丫鬟吗?”
  钟砚轻轻拿开她的手,“她出去了。”
  顾盼蔫了下去,“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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