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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轻咳一声,呛出一口鲜血,银蜂神情前所未有的冷肃,他没有看南渊,目光直视前方那座已经倾塌了一半的阁楼,摇头道:“这点伤算不了什么,你应该担心的,是阁楼里面那个家伙。”
  南渊等人同时转眼往那阁楼望去,只见得阁楼被破坏的裂口处,高墙之上,正笔直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披一袭白衣,一头长发亦是雪白,看来宛如烈阳所透出的一束光屑,正落在那阁楼之上。
  那是一名辨不清年岁,甚至看不清相貌的男子,瘦削的身形被包裹在白色长袍之中,唯有发间一缕红色束带无比夺目。
  这一身装束着实怪异,而这人的出现,更加怪异。
  “这就是……山主?”遥遥看着那人,南渊面色微沉,开口问道。
  微暖的风送来湖泊的湿气,那人白发随风而动,站在高阁的断墙处,居高临下俯视众人,眼里不见丝毫情绪。
  没有等到那人回应,银蜂撑着身体站起来,摇头道:“他不是。”
  虽不是山主,却是连身为四大妖兽之一的银蜂也无法对付的家伙。这个山庄当中的强敌,恐怕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多,而他们的敌人,也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强。
  南渊何种境地未曾遇见过,对于这样的强敌也未见丝毫惧怕,然而她心中所唯一顾虑的,便是身后的清时众人。
  南渊不知道的是,清时心中同样有着担忧,他绝不可能看着南渊为护众人而受伤,若当真动起手来,他便不能再当那个南渊记忆中的清时了。
  第十八章
  “那个人,究竟是谁?”
  高阁之上,那名白发男子依旧未曾有动作,然而他人虽未动,妖力却已然布满整座山庄。地面倏现无数裂痕,便在众人慌乱之际,空中已有数道银芒亮出。
  “这是……什么?”云定瞪眼看着那些银芒,还未及反应,便觉身后一凉,一簇银芒自身后掠过,随之,尾后的绒毛已扬散于空中。
  云定浑身一颤,不禁面色大变,连忙闪躲开那些诡异的银芒,逃到了南渊身后。
  空中闪烁一片,每一缕银芒都在太阳底下耀出最刺目的色彩,尽数往南渊沉默之间,已将清时云定等人护于身后。
  然后,一缕更加耀眼夺目的光焰,犹如冲破碧云蓝天的色彩,倏然间自那被银芒包围的最深处破空而出,朝向天空,朝向天空下的高阁,朝向那高阁之上站着的白发者冲去。
  白发人立于高阁断墙之上,静默之间,终于于此时有了动作。
  他抬起手,然后接下了那道光焰。
  那是南渊的箭。
  南渊如今正凛然站在清时等人身前,手执弓箭,紧紧盯着那高阁之上的人。
  银蜂此时也已经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看着南渊的动作,又看看那高阁上的人,不觉摇了摇头,苦笑叹了一声。
  虽然同为四大妖兽,但银蜂却是十分清楚,自出生起就一直待在听木山上的自己,实力远不如自小便四处奔逃而练出了一身战斗本能的南渊,而南渊的实力,在四大妖兽当中,绝对是位列第一,而这样的实力,在整个妖界虽不是最强,却也很少能够遇得上对手。
  而这样的南渊,她手中的弓箭有多强,银蜂自然十分清楚。
  但现在,南渊终于出箭,却没有料到,竟会被人这般轻易的接住。
  这几乎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银蜂收起笑意,冷冷看着那高阁上的人,心中不禁困惑,那个人究竟有多强?
  而就在银蜂沉吟之际,南渊也在打量那人,她心中亦十分清楚,那个人,恐怕是她生平所罕见的对手。
  只是他究竟是谁?
  就在南渊看着那白发人的同时,那人也终于往此处看了过来。阳光倾斜在高阁之上,那人背光而立,光晕衬着一身雪白看得仿若无法真切。又是几簇银色的细碎光芒在他身侧亮起,新的一轮攻势便要来袭,南渊弯弓搭箭,已是做好了再一次交锋的准备。
  “姐姐。”身后传来清时的声音,南渊未曾回头,却觉得此情此景熟悉至极,许多年前,她每次战斗的时候,清时也是这般伴在她的身后。
  如今那段日子总算又回来了,南渊唇角上挑,忽而一笑,这才听得清时又道:“小心。”
  南渊轻声应下,认真道:“好。”
  出手间,又是三支羽箭挟带着风声席卷而出!
  阁楼上的白发之人见到这一箭之势,似乎也终于动容,他倾身自那高阁断墙上掠出,身形仿若瞬间消失踪迹,随后化作万千道银色光线往南渊而来!
  南渊三箭射出,再不停留,当即纵身而起,两道强大妖力于半空相接,顿时间光焰大耀,天际仿若出现了两轮红日,炽灼气息布满庄园,同时之间,那些原本或沉睡或默不作声的小妖,皆纷纷探出头来,往这惊世一战所发生出望去。
  半空之中,南渊银弓在手,与那人一掌相接,两者对峙之间,竟是未有胜负。
  然而让南渊担忧的是,就在那下方,先前两人交手引发高阁又一次倾塌,原本便只余一半的阁楼倒塌而下,正落在清时等人所在之处。
  “清时!”眼见此情此景,南渊心中顿时紧揪,然而再要赶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便在此时,银蜂撑着受伤的身子,站在了清时云定等人面前。
  阁楼的墙面坚硬沉重,银蜂却是不闪不避,轰然一拳迎上!
  石壁纷纷碎裂,在众人面前炸裂开来,银蜂面色微白,本以为自己受伤之下强行迎上这一击会十分勉强,却没料到似乎自己并未再度受伤,他面色忽变,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随之回头往身后看去。
  待看清身后情形之后,银蜂不由得僵住了身形。
  就在银蜂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无数——花草树木。
  他们挡在后方,虽不参天,却成了一道密林,阻隔了先前那高阁的一砸。
  “你们……”银蜂皱起眉头,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云定惊讶的认出了这些突然出现的树妖花妖,这些都是他们一路走来的时候所遇上的被囚禁于此的小妖,其中还包括了那株将此地的情况告诉给他们的梅树妖。
  云定一把跃上了梅树的枝干,语气犹自带着惊讶:“你们怎么过来了?”
  梅树妖花枝一颤,抖落下满地嫣红,他远远看着在天空中战斗着的南渊与白发人,声音显得有些紧张,却又未曾有犹豫:“刚才你们过来之后,我们大家就一起商量过了,你们既然要救我们,我们当然不能让你们独自战斗。”
  “我们虽然变不出人身,妖力退化,没什么用,但好歹我们比较耐揍。”那梅树妖声音渐渐凝重起来,一字一句道,“我们来帮你们。”
  银蜂面色微变,回头望去,身后郁郁葱葱,巨树林立,整个寂静千年的山庄,在这一刻竟沸腾了起来。
  正在与白发人战斗的南渊,自然也看到了这番动静,也听见了他们口中的话。
  “南渊姑娘!这个家伙是山主手底下最厉害的人之一,是个不死不休的难缠家伙,山主不在阁楼,他此时一定在山庄正后方的山上,你们快去那里找他,这里就让我们来对付好了!”
  先前的对话间众妖已经知道了南渊的身份,所以此时梅树妖也是没有多言,当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南渊动作一顿,闪身避开那白发人的攻势,神情凝重往众妖望去。
  那梅树妖居于最前方,伸展着花枝,似是在对南渊示意。
  银蜂不知何时已经纵身带着云定清时寻湘二人到了南渊身旁,他沉眸看着南渊,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最近那位山主受了些伤,他如今不在阁楼却去了后山,定是有所破绽,我们现在过去时机正好。”话音停顿片刻,银蜂沉吟着望向那群赶来的小妖,继而轻笑一声道:“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斗,就让他们打这一架吧,再不打他们的老骨头也该锈了。”
  “况且。”银蜂侧目看着南渊道,“找到那个山主,打败他才能真正让他们化为人形,离开这里。”
  银蜂的考虑十分周全,南渊自然也清楚,她沉默间再度往众妖看去,郑重道:“诸位请小心。”
  群妖很快回应了南渊,南渊心知时机难得,也不便再多言,最后看了这群来自听木山的群妖一眼,旋即转身与银蜂等人一道往后山而去。
  身后的打斗声不断传来,南渊沉默着没有回头去看,只一味往前,终于在赶路之后,找到了群妖口中所说的后山入口。
  此处庄园本在湖心,然而这湖心的小岛之上,却不只有一座庄园,还有一座高山。
  山峰极高,整个庄园便是依山而建,庄园的后方便是峭壁,自那峭壁而上,便能在山崖之间看清下方山庄的全貌。
  而如今,南渊等人便站在那山崖之上,山崖上是一片干净的空地,便在那空地之上,不知是何人修筑了一座凉亭,凉亭中有着一张石桌,几根石凳,石桌上有一个茶壶,一个茶杯,杯中的茶还在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然而桌旁却无人。
  从这番情形看来,不久之前定然是有人在此,但如今这个人消失了。
  他去了哪里?
  山崖上的风比下面山庄中要大得多,也冷得多,云定与银蜂相互看着,神情都现出了几分戒备,不知那原本应该在山崖上的人,如今身在何处,也不知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究竟是哪一番场景。
  南渊沉着眼,缓步来到凉亭之中,抬手便要去触碰那依然冒着热气的茶杯。
  “师妹,小心些。”银蜂忍不住出声道。
  南渊颔首,只是听到这声音,却又不禁一怔。
  她早已经习惯了有人在旁边关切,然而这一次关切的人,却不是那个比谁都还要紧张她的人,这让她心中微微一沉。她回过头去,看向身后众人。
  然后她目光忽的冷了下来。
  银蜂站在那处,一手抱着狐狸,另一手捧着红鲤,然而却独独不见她最担心的那人。
  清时不见了。
  。
  此时的山庄,早已经不见了先前的模样,因为群妖与那白发者的一场恶战,四处的墙壁皆已经坍塌崩毁,而这座沉寂了千年的山庄,终于也在这一场战斗中渐渐露出了另一番形貌,这个多年的牢笼,终于被人自其中打破。
  然而代价却是惨重。
  地上横竖躺着已经没有了战斗力的听木山群妖,地上的断枝枯叶与落花四处零落,不过区区片刻,这群小妖便已经没有了战斗的能力。
  白衣白发者手中不知何时已执起一柄长刀,他双眸微垂,面无表情看着倒了一地的小妖们,声音亦毫无情感的道:“就是因为弱,所以你们才会永远待在这里,永远无法走出去。”
  “现在也是,将来也是。”刀锋晃眼,他抬手收刀,自梅树妖身上跨过,却觉脚腕微微一紧。他低头看来,才发觉脚踝处被枝叶所缠绕,而缠着他的,正是那已经在刀下枝干四处断裂,看来奄奄一息的梅树妖。
  “我们出不去,但现在有人要救我们出去。”梅树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力气,但却坚定决然,“我们总能离开这里。”
  “是么?”白发人淡淡反问一句,再度抽刀,刀锋抽出之际,熟悉的银芒闪烁于身,顷刻之间,缠住他脚踝的枝叶便应声而断。
  白衣人踏在满地枯枝败叶之上,抬步往后方山崖而去。
  “你们留着还有用,我不会杀你们。不过你们应该要知道,就算你们阻拦我,那群家伙也不会是山主的对手。”白发者声音平静,永远带着难以捉摸的漠然,他话音落下,复又道,“更何况你们阻止不了我过去。”
  说完这话,他视线扫过满地的狼藉,抬步再度往前而去。
  他长刀未曾收起,刀锋拖曳在地,碰撞过枯枝碎屑,发出清脆声响。
  而便在他穿过石柱与檐角已然破碎的回廊之际,另一道冷然声音自身前传来:“他们阻止不了你,那我呢?”
  白发人眉峰微蹙,握刀之手轻转手腕,刀锋透出一丝寒芒。
  然而在他身前,空无一人。
  白发人沉默片刻,面对着这空荡的回廊尽头,片刻后再次抬步往后山处走去。
  “我说过,你不能过去。”那声音再次自前方处传来,这次态度显得更为坚定。
  白发人神情微肃,却依旧没有见到开口说出这话的人,他眉峰蹙得更紧,提刀往前,没有再理会这道故弄玄虚一般的声音。
  “我在对你说话,你就这般忽视你的对手么?”那声音这次离他更近了些,语气中也多了几分不悦。
  白发人终于停下脚步,冷声道:“是谁,出来。”
  “我就在你面前。”那声音不甘示弱,与白发人一般满是冰冷的杀气,白发人循着那声音再次寻找,这次终于听见那声音极为不满的道:“下面。”
  白发人于是终于低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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