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玉罗也发愁,一个要辞一个要留,但锦衣卫权势太大,也是一个隐患,这件事该怎么办呢?
她想起了小碗,便道:“不如臣妾去看看小碗嫂子,再来决定如何?”
楚涵听了,知道她是想探探裴远的真实想法,想个解决之道,他知道裴远宠妻,玉罗又和小碗交好,如今通过裴远娘子去劝,应当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由得安心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还是皇后替朕着想。”
这天,小碗正在往攒盒里放果子核桃之类的,因为年关将至,家里吃食什么的都要准备起来。她在家又没什么事,便忙碌些装果子的小事。
正忙的不亦乐,外头说皇后来看她。
莫小碗唬了一跳,原先是太子妃,现在是皇后,虽然是同一个人,毕竟地位不一样,她赶紧整装,想着该穿什么衣裳见皇后。
却不知道那位皇后已经到了她院子门口,才到门口便嚷了一句:“小碗,你在里头吗?”
莫小碗探头一看,只见陈玉罗依旧穿着从前的衣裳,只梳着飞云髻,斜插一只风头珠钗,穿着一件粉色锦袄披着月白披风,简简单单的就过来了。
这哪里像皇后,分明像以前那个小丫头。
莫小碗笑了,觉得自己这么忙乱有些太夸张,便大大方方的走出来,高兴的同她打招呼:“你怎么突然来了?”
陈玉罗见她大腹便便的出来,慌忙道:“可别忙了,进去说话吧,这下雪地滑,小心别摔着。”
莫小碗听这话,越发觉得亲切,她还是从前那个小丫头陈玉罗呀。
陈玉罗过来扶着她一起进了屋子,两人坐在暖桌边聊天,丫鬟倒了茶水过来,又送上了小点。
小碗看玉罗神色,道:“你今儿过来肯定有事对不对?难道是为了我相公辞官的事情?”
玉罗见她一猜就猜到了,笑道:“可不是?陛下说了,这官当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呢?他还生气,说他不是那样的人,难道见着功臣有功劳就见不得眼红了?义兄未免太看低他了。”
小碗听这话,觉得太子有点可爱。
她摇头道:“其实这事他也没详细同我说,只是我猜相公的心思,他做这锦衣卫本不是本意,从前陛下杀戮过重,也不是他心中所愿。他曾经跟我说过,锦衣卫是一根独木桥,一路会走到黑,到头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如今的陛下宽厚,他觉得应该也不需要他这把刀了,因此才辞的。”
玉罗听了有些恍然大悟,原来裴远心里是这么想的啊!
“便是不要刀,却也要良臣忠臣。听你这么说,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碗好奇看她:“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怎么办?”
玉罗笑道:“你等着吧,必定会有好事的。当初嫁给太子,我觉得我没看错人。你嫁给我义兄,你也没看错人。咱们都是有福气的人呢!”
小碗听她这么说,虽然不大明白她究竟指的是什么,但是听着是好话,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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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元宵
没几日便是过年, 因着过年,许多事情都停顿下来, 家家都忙着办年宴。
裴远辞官的帖子陛下留中不发,倒也没看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裴远却得了空闲,终于能卸下身上的差事好好陪着小碗过个悠闲的年。
过年时又下了一场雪, 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地上, 足足没了脚踝。
莫小碗在屋里做娃娃的虎头鞋,发觉裴远一直没有进屋,便推开窗户看了一下, 谁晓得那人在院子里堆雪人。
小碗看着笑了, 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走了出来,站在廊下看他堆雪人。
他见小碗出来看他, 堆雪人的劲头更大了,一会便滚了个大雪球,又将一个圆圆的小点的雪球搁在大的那个上头,歪着头看像不像人。
小碗笑道:“还差些。”她叫丫鬟去厨房拿了几样东西,自己拿着两个栗子塞在雪人上做眼睛,又拿了一个胡萝卜插了做鼻子,另外加了一顶帽子在雪人的头上,这下, 可不就是一个可可爱爱的胖雪娃娃了吗?
小碗笑着问他:“像不像?”
裴远笑着点头。
“怎么突然想起玩雪人了?这么大的人,活转去了?”莫小碗笑话他。
他叹了一口气,道:“看到这下雪天, 突然想起了我父亲。”那时他还小,几岁的孩子跟着父亲后面笑着跳着,因为父亲堆起了雪人而拍着手欢呼,那时母亲也像小碗一样站在旁边看着父子俩玩闹。
只是时光荏苒,那些过往的记忆早已在脑海中模糊,如今蓦地想起来,便仿似时光倒流,却平添了许多伤感。
倘若他的父母还在,这个时候,他可以领着小碗一起,去跟父母拜年,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有孙子了。
如果他们听到,该有多高兴。他可以想象,他们一定乐得合不拢嘴。
看他眼底的悲伤,莫小碗走过来挽着他的手臂,道:“你看这雪娃娃,像不像个白胖的孩子?”她是故意要引开他的注意,不叫他这么感伤。
裴远点头。
“就像我们的孩子,等孩子生下来,你也同他一起堆雪人,一起打雪仗,他一定长得就像这雪娃娃般圆胖又可爱。”
裴远想着,仿佛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雪玉可爱的孩子,穿着虎头虎脑的小锦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堆雪人又笑又跳,仿佛曾经的他,却又不是曾经的他。
他想起他辞官的事情,倘若他只是一个人,他可以将锦衣卫一路做到死,一路走到黑,什么时候死,他无所谓。但是现在他不是,他不能将跟着自己的人的未来越走越暗,带向绝路。
所以,他辞官。陛下允也好,不允也好,他势必放下屠刀。他没有成佛的觉悟,但为了自己的妻儿,也不愿意再多增杀孽。
他看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已经沾染了太多的血腥,不知道这时候洗,是否还能洗的掉?
莫小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看的满树红梅觉得开心,便伸手去摘那梅枝,但是她矮,踮起脚尖也摘不到。
裴远伸手便摘了几支梅花送到她的怀中,她看着梅花欢喜笑道:“放这几支在屋里,可以香好几天,也煞是好看。”
他笑笑,伸手撩起她脸颊的碎发绕在耳后,道:“进屋吧,别被风吹着,孩子的名字你想了几日了,想到了没有?”
莫小碗随着他一起进屋,想起孩子的名字便发愁。当初她爹给他们取名,瞧见厨房里头盆瓢碗罐,便随口说,要是生个男孩就叫小瓢,生个女孩就叫小碗。于是,他们的名字就这么定了。
如今她好歹学了认字算数了,她的孩子可不能这么草率。
小碗挠头:“我想了几个,都觉得不妥当,得再去翻翻书本,选个好的。”
裴远笑道:“一般就好,哪里需要那么费心。”
“那可不行,一定要最吉利最好听的。”她一脸的认真。
她将取名字当大事,他便由着她,头一个孩子她想取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他也随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莫小碗翻开书本想名字,突然想起什么,道:“你可别忘了,十五的花灯哟!”
裴远正在替她剥栗子,将剥好的栗子仁放在一个小碗里,都是给她吃的,一边道:“知道,娘子放心。”
莫小碗开始现在就开始有点期待了,他说十五看花灯不逛街不做马车逛,那还能怎么看呢?
第二日新年,裴远带着她一起去了陈太师家拜年,在太师家吃了饭看了戏才回。到了第二日,小碗先去了爹娘家里,送了许多礼物,又吃了一回酒席。
到了第三日,她便提议在梨花坞摆一大桌最好的宴席,赵大厨一家子、莫家一家子,还有追风晴空几个熟识的锦衣卫,以及认得的街坊邻居全都接到了梨花坞,赵大厨亲自下厨,小碗也难得下厨做了一次“踏雪寻梅”的点心,满院子欢声笑语,又有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莫小瓢今年奢侈,磨着让他娘买了一堆烟火,便在梨花坞的院子里放了起来,吓得仙鹤满院子的飞。
晚些时候,莫小碗挽着裴远在院子里看他放烟火,这京城的烟火一只比一只大,放出来如同火树银花绚烂无比,不是小地方的烟火能比的。
莫小碗逗她弟弟:“小瓢,你今儿考试成绩怎么样啊?如今的先生可是位大学士,你没有因为不及格被先生打屁股吧?”
莫小瓢气哼哼的插着两只小胖手,十分有底气的道:“姐姐别看不起我,我可是班上的前几名呢,先生说,将来我可以做翰林的!你瞧,娘今年给我买这么多烟火,就是奖励我的!”
莫小碗听他这话倒是有些意外又很高兴,那手肘顶了顶裴远,道:“啊呀,没想到我弟弟到了京城,竟然还聪明了。这是聪明孔开了吗?”
裴远笑道:“自然是长大了,出息了。”
莫小瓢听到姐夫也夸他,登时得意的高高扬起了小脑袋,又掏出一个最大的烟花拿出来点燃。
只听的“砰”的一声,漫天银火金花,美若梦幻。
莫小碗紧紧环着相公的手,靠在他的身边,想起了往年的许多过来。
那些年,她和小瓢一直羡慕人家有钱人家有烟火玩,甚至只是孩子手上的一只红色小鞭炮,他们都羡慕不已。只可惜羡慕了许多年,从懂事起到十几岁,每年都没钱买烟火。
过年了人家有糖果子吃,有各色水果吃,他们却没有。穷困的年头,年关难过,记得有一年,大过年的,全家桌上只有一碗清水煮白菜,她闻着别人家里飘出来的肉香,馋的哭了。
那些年,他们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哪里想到有一天,会有这样丰饶而美好的生活?
她想着过去,眼底微微有些发红,她抱紧了相公的手臂,转头定定的望着他。
他,是她的福星呢。
男人看她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怔怔望着自己,不由得伸手抚了抚她圆润的脸颊,道:“外头冷,进去吧。”
转眼间,便到了十五,满城花灯挂了起来,便是不出去,莫小碗也能感觉到外头的热闹。街道上几乎人生鼎沸,都传到了宅子里。这个时候,男女老少怕是都出去了吧。
她特别想去看花灯,京城的花灯节实在是太出名了,远在山村的时候她就听说了,羡慕的不得了。如今她在京城了,第一次花灯节,怎能不大饱眼福?
听说陈门桥那边灯火最好,但是那个人不许她出去最热闹的街道,怕有危险,想起这件事,她心里就闷闷的。
她不管,反正今晚一定要出去看看,就是在家门街口前瞅几眼,也是必须出去的。
她便开始打扮,梳好了发髻,斜插几支金玉簪,又斜簪了两朵艳红的梅花,选了一件二色金流云锦袄裙,披了一件滚白绒貂皮披风,在镜前照了照,觉得好看,满意的弯了弯唇角,这才问春兰:“大人在哪儿呢?”
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她肯定要是出去走一走的。
“你家大人来了。”
这是他的声音,小碗转头一看,见他也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裳,戴着墨色玉冠,披着一件黛青色的滚绒狐皮披风,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越发显得俊美惑人。
瞧着他这样是要出门呀,小碗一喜:“要出去看花灯?”
裴远点头,小碗开心极了,便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慢点!”他不住叮嘱,都是孩子娘的人了,大着肚子还脚步这样快,让他怎么放心。
出来便有一辆马车侯在院中,上了马车,小碗疑惑问他:“你不是说不去拥挤的地方吗?听说陈门桥那边花灯特别多,咱们看得到吗?”
“看得到。”他轻笑。
“咦?”莫小碗怀疑看了他一眼,揭开帘子,只见马车净往人少的路段走。城里人都集中在灯火繁华的地段,其他位子自然空了出来,此时没有灯火处倒是比平日还要好走。
“骗人呢。”她不信。
裴远只是笑笑:“你待会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