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嘁”贺彤嗤笑,跟旁边几个同学笑道,“今天咱们也算真正认识李邱蓓了。”
  “姚畅,我,我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一个误会罢了。”李邱蓓期期艾艾吐出半句,拉着祁子越辩解道,“子越,我就是太喜欢你了,姚畅又没说过,我也就误会了,真没别的意思。”
  “李邱蓓,你道歉就认真道歉,大家都看着呢。”畅畅依旧慢条斯理道,“好歹享受了九年义务教育的,你不会连道歉都不会吧。”
  “哈,李邱蓓,对不起三个字你不会说”贺彤鄙夷道,“平时多能装啊,其实你可真够没品的。”
  李邱蓓看看在场那么多同学,咬着嘴唇咬着牙“对不起,姚畅,我就是,就是个误会,是我不对,大家一个宿舍关系一直挺好,姚畅你别介意。”
  “我要说我介意,你是不是就该说我小气了”畅畅顿了顿,“李邱蓓,你可真有趣,有个词叫敝帚自珍,送给你挺合适的。”
  “喂,你什么意思啊你”祁子越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色一变。
  “中国话你听不懂”畅畅说,“就这个意思。”然后转向秦掬月道,“秦师姐,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改天我们再聊,我先走了。”
  “不多玩会儿”秦掬月道,“进去喝口水,咱俩聊天说说话。”
  “不了吧,这就给你添麻烦了。”畅畅抿嘴笑笑,客气地道了别,把背包的带子拉了下,慢慢悠悠就往外走,
  她一走,贺彤和其他那些看戏同学也就纷纷跟着她走了。丢下李邱蓓在原地,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等畅畅慢慢悠悠走出去了,她跺跺脚也准备走人。
  “二位稍等一下。”秦掬月送畅畅到门口,回头正好拦住了他们俩,依旧优雅客气地微笑道,“李邱蓓,你那两幅画在我这小地方挂了三四个月,一直无人问津,大约是我庙小客人少,正好你今天来了,就顺便带回去吧,免得我还负有保管责任。”
  “秦女士,你没必要做这么难看吧”李邱蓓一肚子气,埋怨道,“画我是要拿走的,可你别忘了,大家都是熟人,子越的父亲还是你哥哥的上级呢,你有必要这么捧她踩我吗”
  “你这个人,还真是挺一言难尽的。”秦掬月玩味笑道,“先不说我哥哥和你男朋友的父亲如何,就说姚畅,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她转向祁子越道“京城地界,你比我清楚,谁敢说自己有背景了你看样子不知道,整个市面上一幅姚畅的画都找不到,陆老的书房却挂着一幅,哪个陆老,不说你也该知道吧,他书房里的画能是随便挂的先不说陆家,就是姚畅自己的父母,都不是轻易好惹的,她父亲不光是国内学术界有一席之的教授,还是一位知名作家,能调动的人脉怕比你我想象的都多。我言尽于此,我一个小老百姓,开一个小小的画廊,你可就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祁子越脸色一僵,顿时变了,推了李邱蓓一把埋怨道“你怎么早没告诉我”原地转了一圈,指着李邱蓓骂道,“我真是倒了霉了,怎么遇上你这么个棒槌。”
  “我也不知道她真的跟陆家有关系啊,姓陆的多着呢,我哪里知道陆杨就是陆家的人。再说陆家又怎么了”李邱蓓委屈地红了眼睛,“你爷爷不也是老一辈吗,退休前也不比谁差吧,你就这么怕他们,你还不是不想帮我。”
  “我,我就不该理你,算我倒霉。你趁早给我安分点,这事要让我家里知道了,我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祁子越指指她,一脸气急败坏,干脆转身走了。
  李邱蓓想走,秦掬月却还在招呼工作人员把她的画拿来,一边摇头说道“你真以为我哥哥是祁子越父亲的下级呀,他们一个在部队带兵,一个是机关文职,两人是有些交情,也就是有些交情罢了。陆家那边是什么火候,祁家这边又是什么火候,你连这些都弄不明白,也敢跟祁子越在一起,也敢惹到我那位小师妹头上,倒埋怨上我了,我可真服了你了。”
  “还有祁子越”秦掬月顿了顿,叹气,“在你之前,据我所知他上一任女朋友是中戏的,也整天嚷嚷要捧红她,要投资拍电影拍电视剧呢,你还当真了算我好心说你一句,你还年轻,好好地努力前途也差不了,别跟自己过不去了。”
  畅畅从秦筑画廊离开,就跟看热闹来的同学分开,去找陆杨会和。两人说好了,要回去陪陆老爷子吃晚饭。
  畅畅之前听陆杨说过老爷子的情况,心里大约有数,老爷子这个年纪,身体是真不敢盲目乐观了,陆杨自己学医的,轻易他不会这么说,所以畅畅现在来的多了些。
  路上两人聊起画廊的事,陆杨便笑道“干吗不叫我一声你呀,也不怕自己挨了欺负。”
  “你去了就不好玩了。”畅畅道,“祁子越认识你吗”
  “应该不认识吧,不过也不好说。”陆杨道,他几乎很少接触首都那些“干部子弟”的圈子,但是偶尔会陪老爷子参加一些活动,顶着“陆家独苗”的身份,很多人自然会记住他,而他压根不认识对方。
  “祁子越家里很厉害吗”畅畅好奇问道。
  “怎么说呢”陆杨沉吟一下,“爷爷对祁老爷子的评价还是不错的,可惜子侄辈后继乏力。”
  陆家什么火候,祁家又是什么火候
  要说祁家的老爷子,地位影响虽然不可能跟陆老爷子比肩,但也是一辈子有名有号的人物了,可惜子孙平庸。
  陆老在大运动中大儿子死了,可陆安平如今却是货真价实的副省长,年纪也不算大,再进一步完全可能。
  而祁家呢,子侄后辈就没有出挑的,像祁子越的父亲,靠着老子福荫也只是个不上不下的部队文职,再到孙辈,像祁子越这种,躺在家族庇佑下的公子哥儿罢了,说难听点不知好歹。
  “像这种家族,怎么可能不树敌,祁老都什么年纪了,祁老在一天,还能护他们周全,祁老一死,子孙无用,很难说会落到什么地步。”陆杨停了停,笑道,“当年吴家就是个例子,吴家鼎盛的时候,我爷爷都得让他三分,结果呢,还不是早早就衰败了,子孙后代盛的时候春风得意,可也没少有人盯着他们,吴老死了以后,也没少被人收拾。”
  “所以当年有我大伯,作为长子培养的,我爸大学就跑去学了工程,后来也是因为我大伯没了,我爸也就几经周折转了行。轮到我,我当时其实认真考虑过了,富不过三代,强盛也不必三代,我自己觉得不适合走我爸的路,我爸的生活他自己又喜欢吗,我看未必。现在我爸有足够的能力,还有我舅舅呢,足以让我安安稳稳淡出这个圈子,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学医有什么不好啊,生老病死人人平等,天王老子也得乖乖地看病。等到父辈老了,我自己的孩子也大了,不管怎样他们都能平平静静的生活。”
  他小小年纪想得深远,当初老爷子却一心把他送上巅峰。可是现在年纪大了,老爷子反倒又认同孙子的选择了。
  两人去了陆家大院,老爷子叫人炖了一大锅羊蝎子,撒了青蒜和香菜,连说好吃。
  “你们俩陪着,我吃饭都有滋味了。”老爷子说。
  “爷爷,羊肉上火,你不能多吃,晚饭最多七分饱。”陆杨在一旁叨叨他。
  “听见了吗”老爷子指着陆杨对畅畅说,“这小子,管我都管上瘾了,我老头子一辈子只有管别人的,老了老了,轮到被孙子管了。”
  “爷爷,你呀,就得有人管着。陆杨哥本身还学医呢,保管你长寿一百二十岁。”畅畅乐得笑哈哈。
  “你也向着他说话。”老爷子孩子气地撇嘴,忽然问道,“畅畅,明年毕业了吧,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呢。”畅畅笑道,“爷爷你看,我一般也就整天想着吃和玩,我爸的口头禅,走一步算一步,先把今天过好,我等毕业了再想也不迟。”
  “嗯,小孩子家,你才多年轻啊,这样才过得高兴。”老爷子笑道,“不过我要是能活一百二十岁,想什么法子,耍赖也得把你留在首都,不然谁陪我吃羊蝎子。”
  畅畅听了直乐呵。老爷子则别有用意地瞥了陆杨一眼。知道孙子主意大,年轻人的事儿,两个年轻人现在看起来也很好,老爷子也觉得挺好。
  李邱蓓从那以后,就悄悄搬出了宿舍,听说自己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了,平常来学校上课,或者在画室碰上,便很少直视畅畅,目光总是自觉不自觉地躲开了,那目光里各种复杂。
  然而大家都像没事人似的,相安无事,互不打扰也就算了。
  还有就是,李邱蓓好像跟祁子越和平分手了。不知道是祁子越腻味了,还是她自己想明白了。
  第150章 教授牛哄哄
  暑假, 年度最佳消息,是江谷雨大晚上打电话来说的, 刘文浩考上了羊城一所大学。这孩子最终没听他爸和他爷爷的,选择了一个建筑系。
  “他大伯家孩子去年不是没考上吗, 那孩子不愿意复读, 当兵了,他小叔家的孩子成绩也不咋地, 浩浩一说考上了,一大家子高兴坏了, 说他们家可算出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了。”
  “大喜事啊,我们浩浩好样的。”江满一听羊城,第二句话就忙的跟江谷雨说,“谷雨你记着啊,羊城是个好地方,你和刘江东眼光放长远点,别老想着孩子毕业回你们那小县城,大学毕业前给他在羊城把房子买了。”
  “买房子”江谷雨一定就说, “可是羊城也太远了,他也不一定留在那儿啊,买个房子干什么呀。”
  “我估摸着他在那边读完四年大学,大概率会想留在羊城。”江满道, “就算他不留在羊城, 他们大学不是把户口转到羊城吗, 趁机就给他买个房子, 将来就算他不在羊城,那房子也吃不了亏。你听我的没错,你现在手头上也不缺钱,缺了跟我讲,首付我给你出。”
  紧接着是老家的消息,姚高兴复读一年,考了个大专,上了一个财会学校。
  千禧年深秋,连阴雨的天气里,陆老爷子突然病重昏迷,陆杨半夜里打了陆安平电话,说爸妈你们快回来吧,爷爷这次怕是挺不过去了。
  几天后,老人家在儿孙家人的陪伴下安详离世。
  老爷子这个身份,身后事已经不是家事了,有专门的治丧委员会,电视报纸都播了,追悼会上诸多重要人物纷纷到场。姚志华跟陆安平通过电话之后,便动身赶到首都,以陆安平朋友的身份参加老爷子的葬礼。
  搁在农村或者普通人家,他这样的关系大约是帮忙操持的,毕竟老爷子只有陆安平一个儿子,可老爷子这边,一切事情都有治丧委员会安排。当年姚志华父母过世,陆安平也都是亲自吊孝的,所以不管怎样,姚志华肯定要来。
  老爷子追悼会当天,姚志华带着畅畅一起去的,他和陆安平再聚首,便关心安慰了几句。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陆安平和陆杨父子两个倒也平静。
  老爷子的遗产,居然是没什么人关心的,老爷子什么遗产啊,房子是国家的,车是国家的,享受的一切都是国家待遇,一生几乎谈不上什么私人财产,房子和车遗嘱都退回去。
  遗嘱早在多年前老人就写好了,除了给陆安平和陆安慧每人留下一些纪念性物品,老人把其他个人物品、收藏品和不多的一笔财产都留给了孙子。
  安顿好一切,离京前陆安平拉着姚志华喝酒,肖秀玲悄悄跟陆杨说,她担心这俩喝醉了。
  “不能吧。”陆杨道,“我爸和叔两人,酒量都过得去的,也都是心里有数的人,妈你不用担心他们。”
  “希望是吧,酒逢知己,他俩就算几年不在一块,到一块还是话多。”肖秀玲说,“我记得以前,你爸一跟你叔喝酒,俩人就容易喝多。”
  “没事儿。妈,这阵子你也累了,你去歇着吧,我看着他们。”
  肖秀玲哪能就放心去歇了,就陪着两个年轻人收拾东西。
  因为姚志华在,畅畅也就没走。她最懂书画,陆杨就叫她帮忙,一起动手整理老爷子留下的东西。先整理老爷子书房,陆杨是不太懂,一整理,畅畅有点咋舌,老爷子收藏的书籍字画,认真起来可能比这大院也不少值钱。
  当然,古董其实很少,大部分字画,有的是老友赠答往来,有的是画家或者书家本人赠送,这些东西,陆杨打算好好收着,也不大可能拿出去卖。
  更何况,他自诩不是不肖子孙,根本也不打算变卖老爷子留给他的东西。
  把墙上畅畅的那幅农家院取下来,陆杨看了一会儿,仔细卷起来收好,自己嘀咕道“我打算这房子等收拾好了就退回去,你说我把这些东西放什么地方呢,总不能再让爸妈带到大西北去。要不我干脆租个房子,现在我也没住校,租个房子我自己还能住。”
  “你婶子早就让我给你买房子呢。”肖秀玲道,“杨杨,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打算,要不我们干脆就把房子买了吧,先住着,将来万一离你工作地方太远,不行咱们就卖了重买。”
  “妈,我也就还有不到一年就毕业了,房子也不急着买。”陆杨道,“再说爷爷走了,你和爸爸在大西北,我也没理由非得留在首都。”
  “陆杨哥,你会出国留学吗”畅畅问,“我听说你们学校,每年都要选派人出去留学的。”
  “再说吧。”陆杨道,“我现在的导师就是德国人,学校聘请的客座教授,现在国际交流这么方便,也不是非得出国才能学习。”
  “你婶子说”肖秀玲收好一沓颇有历史感的书信,“杨杨,你婶子说过我几次了,首都的房子早买早好,都市场经济了,恐怕会涨价。”
  “我现在整天泡在实验室,也没那么多时间看房买房啊。”陆杨想了想说,“不过我觉得婶子一向最有经济眼光,既然她说了,妈你要是能有时间,你就帮我买呗。”
  “我帮你买”肖秀玲没好气道,“你可省事了,这是买房子,又不是去楼下小铺子买两个馒头,我帮你买,将来是你要住的,你自己不看啊。”
  “你先看看,有空我再去看啊。”陆杨想了想,一指畅畅,“要不你可以叫畅畅去跟你参谋,你不是一直说畅畅有眼光吗,反正我最近是真的忙,毕业最后一年,这段时间因为爷爷的事情,我学校里可一堆事情等着呢。”
  “”肖秀玲顿了顿,看看畅畅,心说好吧,他自己让畅畅作主的。
  而另一边,小餐厅里姚志华和陆安平几碟小菜,一瓶好酒,边喝边聊着。中年男人的话题,从国家形势,家庭事业,然后聊着聊着就只管聊家常了。
  两个身份都不简单的大男人,聊起来家长里短,比田间地头的老大妈也不遑多让。
  “哎,我说,志华,你说我有个事儿哎,说不说呢”陆安平顿了顿,欲言又止。
  “怎么了”姚志华拿筷子指指他,“说话留半句,你这人真没意思。”
  陆安平“我是想说,你说咱俩聊个天都这么投机,就不能考虑考虑,关系再亲近一下”
  “再亲近一下,结拜兄弟”姚志华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干不干。谁跟你结拜呀,自古民不与官交。”
  “你这人,你,你才没意思呢,你就装吧。”陆安平也拿筷子指指他,“你说我这几年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咱们那两个孩子,到底怎么个情况啊”
  姚志华“你问我,我问谁啊瞧你操心的,心操得稀碎稀碎,你能当家还是你能作主”
  “”陆安平说,“我要能当家作主,我还用这么操心啊”
  “对呀。”姚志华说,“不当家不做主,你废话何用”
  陆省长被姚教授三句话怼得没话了,无言应答,对他那张嘴是着实无奈,顿了顿,撇嘴道“人要有下辈子,我一定也生个闺女。”
  闺女好,生闺女他也可以牛哄哄的。
  看他悻悻的样子,姚志华噗地笑出声来。两人举杯,碰一个,喝。
  翌日姚志华就登上飞机返回了沪城,又隔了一日,陆安平也先返回西北,肖秀玲多留了几天,张罗着给陆杨租房子搬家。
  其实老爷子住的这房子,家属继续住下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比如住到陆杨毕业吧,可就算老爷子没有遗嘱交代,老爷子都不在了,陆杨也不想再住下去。
  肖秀玲给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然后畅畅上课也忙,肖秀玲只好自己跑去看房子。看来看去,最终自己看好了两处,都是大三室。
  没到星期天,陆杨和畅畅也都没时间跟她去看,肖秀玲闲的便打电话跟江满聊。
  “二环内那个。”江满一听就说,“你听我的,不用跟杨杨商量,他小孩懂什么呀,买房子你买地段,三环那个,本身位置也不好。”
  “我直接给做主了”肖秀玲犹豫一下,“还是跟孩子商量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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