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许是像班上那几个大姐说的:男人慢慢就懂事了呢?
  结果……
  “苏鲤……”
  看着苏鲤的面色越发冰冷,沈寅初觉着有点不对,他叫了一声、却被苏鲤摆手打断了。
  “那件呢子大衣你收起来吧,我不会穿的。你想辞职就辞职,你妈那边到时候你自己去说,我工资养俩孩子就挺紧张了,好不容易攒了一千块钱,也都花在买断福利房上了。”
  这房子是矿里分给沈寅初的福利房,六十一平、一户二,去年买断改了房票。
  苏鲤想着这房子还是沈寅初的名字,越想越心凉……
  “你要辞职要做生意,自己去,我不管你,但是你做生意赔了别找我!以前你工资都给家里头我不管你,现在我工资都是我跟孩子的,你也别管我!”
  看着苏鲤甩手进了屋子,沈寅初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话。
  原著里头的沈寅初,实实在在是该着这么一通骂的。换做是他自己,听着这么一个人突然辞职说要做点生意,也不会相信的。
  原本在主卧看电视的两个孩子早就听见苏鲤的声音,这会儿也伸头出来了。
  这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性格却千差万别,一个又机灵又活泼;另一个却安静内向得过了头。机灵的是姐姐,叫沈白露;安静内向的是妹妹,叫沈为霜。
  姐姐飞快地开门进了屋子,看起来是去哄妈妈了,小一点的慢了一步,看着姐姐关上门,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外头站着,回头偷看了一眼沈寅初。
  “为霜,饿不饿?”
  沈寅初蹲下来,给小闺女拽了拽衣服下摆,轻声问她:“爸爸现在去做饭,你先继续看电视,好不好?”
  两个孩子都跟爸爸不亲,毕竟在她们出生之前,沈寅初就调到了外地工作。一年也就回来那么一年。
  他这句话问完,小闺女没有应声,却眼圈里头含着泪珠儿,转身跑回到沙发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沈寅初叹了口气,转身进厨房继续炒菜。如果不是原身的工作要负责井下的安全措施、而他又完全没能继承到原身的技术,他恐怕也不想这么着急辞职。
  妻子女儿这边可以慢慢来,下一步究竟要做什么,可得快点想好。
  第二天一早,苏鲤早早就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回了娘家,连句话也没给沈寅初留。
  不过,她也没做那么绝,桌子上还是给沈寅初留了两根油条一杯豆浆。
  沈寅初吃了油条豆浆,看时间才八点,准备出门转悠一圈去做做市场调查。
  前世的沈寅初是个先天肾功能不全患者,到他穿越之前已经发展成了肾衰竭,连大学都没能读完,更别提谈恋爱或者工作了。
  所以,炒股或者捣鼓什么高科技玩意,他都做不来。虽然知道炒房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这年月大家都住着单位分配的福利房呢,哪来的商品房叫他买?他手里也没有钱啊。
  赌-球就更不可能了,要明年cctv-5才开始转播意甲,更别提足-彩了。
  想来想去,他有本钱做、也能做的,就是开个小吃摊。
  前世的他是个肾病患者,后期又有些心肌炎,重油重盐刺激性食品都不能吃,日复一日吃着清淡到没什么味道的病号餐。因此,后来直播抖音大行其道的时候,他旁的不喜欢,却偏偏爱看美食视频。
  在百货商店菜市场转悠了一圈,他发现这年头的小吃可以说还相当乏善可陈,沈寅初看了一圈,也就只有三两家铺子。
  小笼包是猪肉馅儿的,一块钱六个;炸油条又叫炸大果子,只有早上出摊,论斤卖不论根;豆面卷子三块钱一斤,江米做成像打糕一样的东西,红豆馅儿,外面撒些黄豆粉。
  除了这些,就只有两家熟食店了。卖些猪头肉猪舌头什么的,偶尔有一两只鸡,连鸭子都没有,更别提鸭脖子之类的了。
  这叫他这个在现代看多了美食的人看着,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就连学校门口也没什么吃的:一毛钱的糖稀,用两根小棍子挑起来缠着吃;两毛钱的就可以夹在两根康乐果中间;土豆豆皮这些东西论毛买,去吃的都是小孩子,贪嘴吃个酱汁味道。
  一边的大妈看他站着看小孩子才会买的糖稀,忍不住出声指点:“多大人了还看这个,要是爱吃甜的,前边儿街里开了蛋糕店!你自己拿一斤面粉十个鸡蛋去做,做一回三块钱。”
  “蛋糕店生意好吗?”
  “好!”大妈点点头,“每次去都排着队呢!咱家这虽然地方小,但是矿里头有钱啊。又是下井的……”
  说到这,她微微压低了点声音:“今年又有两起塌方,矿里头下井的谁不担惊受怕的?下井挣得多,平时吃点好的喝点小酒,你看那熟食店猪头肉卖得多好?外县的哪像咱这人这么好吃?”
  “那可不咋的!”一边的大爷也插话进来,“咱这上冈别看地方小,那可富裕着呢,你去外县坐席去,哪个县像咱们似的都是硬菜?没有!”
  “可不咋的,我儿子哪个月都跟他发小下两趟饭店,咋说都不行,饭店多贵啊!一个尖椒干豆腐就得三块钱!”
  沈寅初点点头,心里头做了个总结。
  民众普遍富裕,因为工作危险又偏于享乐,喜好口腹之欲。但是本地市场上能吃的不多,较为匮乏。
  他在心里头定了个目标,准备明天就去采购必要的材料和工具,工具一到位就开始找地方营业。
  不用多,就做煎饼果子、酱香饼还有饭包这三样。都是后世在东北这块卖出了名气的小吃,他不信赚不到钱!
  又多转悠了几圈,沈寅初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一路走回家里头。才进了楼道,就听见一个大嗓门老太太的声音。
  “苏鲤,你说,我儿子辞职是不是你教的!你自己离不开男人,就叫老爷们儿辞工作回家?!哪家有你这样的败家老娘们儿?!”
  作者有话要说:康乐果,就是那种用玉米制成的膨化食品,空心半米长的棒状。
  我们这土话其实叫大棒子,不敢直接这么写。问了问朋友这东西叫啥,说啥的都有:米筒、江米条、米花棒……
  第3章
  老沈太太一听见儿子辞职,立刻就坐了倒骑驴赶过来。
  那么好的工作啊!咋能说辞职就辞职呢?她大儿子最有学问最有出息一个人,那在村里头是头一号。想不开辞职,肯定是媳妇儿使得坏!
  当初看苏鲤一家子是矿务局户口,苏鲤自己是中学老师,她才同意俩人婚事。没想到,这么些年也没借着这儿媳妇什么劲,长得又那么高……
  “你说话啊,哑巴了?还在家里头愣着干什么啊,赶紧跟我去找矿里领导啊!”
  她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又挑剔苏鲤:“你看看我俩孙女让你带的,小脸白不刺啦的,还这么瘦,看着一点也不喜相。也不说带过去多叫我瞅瞅,好不容易去吃个饭连葱都不吃。”
  “快点儿动弹啊!搁那站着干啥?”说着,老沈太太脸上又阴沉了下来,“你就愿意寅子在家待着是不是?天天搁家陪着你,你就乐呵了?那可是一个月七八百的工资!说撇就撇,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一个月七八百工资也没落到我手里过!”
  苏鲤忍不住顶了一句嘴。
  这老太太,她自己家儿子做什么都对,不对的都是儿媳妇的。平时儿子工资给她她高兴,结果儿子辞职了倒说是儿媳妇撺掇的?
  她要是能撺掇动沈寅初辞职,能让他直接把工资寄到老太太手里头?!
  “妈,咱说话得凭良心,我要是能管得住寅子,我当初就不能让他去那么远!你儿子啥事儿都听你的,我哪有那个能耐叫他辞职?”
  她在这个家有啥地位?哪有人听她的?她昨天才刚刚知道沈寅初停薪留职,结果今天老婆婆找上门来,倒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你要是着急,你自己去找。我不去!平时你儿子工资都交你手里,我没跟你开口要过,现在你儿子辞职了没有工资了,你也自己去找他领导,我不去丢这个人!”
  平时防着儿媳妇管儿子,结果出事儿了倒是一推六二五、让她去管?
  哪有这么好的事!
  看着苏鲤顶嘴,老沈太太一时间有点愣住。
  这儿媳妇娶进门也六年了,这还是第一次顶嘴。她平时看自己捏着儿子工资儿媳妇儿都不吭声,还以为这是个随便捏的软柿子,可没想到,兔子急了也开始咬人了!
  “我……我不活了我!老头子啊!你睁开眼看看!你没的时候你咋不把我们娘儿几个都带走啊……”
  看着一屁股坐地上的老沈太太,苏鲤一阵头皮发麻。
  她就怕这个!
  苏家虽然不是什么殷实富户,但父母平时都客客气气的,这下子老婆婆直接坐地下撒泼,左邻右里都听见了,她怎么办?
  要是过去扶,她又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难道就跟着老太太去找单位领导闹、让寅子回去上班?
  “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整啊……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儿子拉扯成人,一点福都享不着……”
  老沈太太扯着嗓子干嚎,就坐在客厅门口,两条腿在地上乱蹬。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老沈太太本来靠着门,被这么一顶,差点儿趴地上。她刚要张嘴开骂,一看来人是沈寅初,立刻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了。
  “寅子,你咋辞职了?是不是你媳妇儿教你的?!妈跟你说,那公家的铁饭碗可不能说扔就扔!你这工作多好啊,咱屯子里谁提着不羡慕?你别听你媳妇儿的,她懂啥?!”
  听着老婆婆跟沈寅初这么说,苏鲤一时间觉得整颗心都像浸在冰水里头,刚刚跟婆母吵架时候提起的气也都沉了下去。心灰意冷,什么也不想说。
  这些年,她不知道自己在老婆婆那边背了多少锅!要不是小姑子说漏嘴了,她还不知道呢。
  沈寅初每次推脱不想回农村帮着干农活,都会拿她当借口,这么两头瞒下来,老沈太太对这个儿媳妇自然没什么好印象。
  但是她能解释吗?老婆婆是会相信自己儿子,还是会相信她这个“外人”?
  就像是现在一样,等下沈寅初顺水推舟承认了是为了回家才辞职,她以后岂不是成了罪人?就算她说丈夫辞职自己不知情,又有谁会相信?
  “霜霜露露,跟妈妈回房间,先换衣服。”
  她不是明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样么?虽然昨天回来的时候做了饭、又买了新大衣送给她,在小方面前也表现出一副恩爱的样子,可是过去那几年,难道还不够她长记性吗?
  过去六年婚姻生活,她跟一个人养孩子有什么区别?连她生孩子坐月子这人都没回来过!老婆婆来伺候了几天,倒嫌弃她事儿多。
  如果不是现在离婚了会被人说嘴,如果不是为了这两个乖巧可爱的女儿,她也许真的会去跟沈寅初离婚的!
  “妈,这事跟我媳妇儿没关系,我办停薪留职的事她也是刚知道的。”
  苏鲤愣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这个不如没有的丈夫的声音这么动听!
  她有点呆呆地回头看着沈寅初低头严肃地跟婆婆讲话,声音清冷,一板一眼地解释着。
  “是我自己觉得在那边发展不太好,准备回家自己做点小生意。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一天都没跟在身边,这怎么能行?”
  老沈太太嗫嚅着嘴唇,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了。
  这老太太虽然厉害些,但是却也只是跟别人,她自己的大儿子老儿子,都是她最宝贝的命根子!这会儿大儿子说是自己要离职的,她哪敢像刚刚跟媳妇撒泼似的教训儿子?
  “老大,可是你那工作多好啊……你咋不跟我说一声……”
  沈寅初的态度坚定得很:“妈,你儿子你还不信吗?当初咱屯子里的人都让我去考技校,说出来就能当工人,那我能有现在的工作吗?这回又是谁跟你说的让你来?”
  在大儿子面前,老沈太太立刻不是刚刚那个躺在地上撒泼的老太太了:“是后院的丁四,他听他老舅说你辞职了,叫我赶紧去找领导把工作找回来……”
  在原主的记忆里头微微搜索了一下,沈寅初立刻想起来那个丁四是谁,开口说道:“妈,那个丁四连小学都没念完,是他聪明还是你儿子聪明啊?你听你儿子的还是听他的?”
  对付这样的老太太,说理是说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逼着她站队。
  这个拿大儿子当命根子的老太太,哪里舍得说自己儿子不聪明?更何况,在她眼里头自己儿子就是最好的!
  老沈太太忙不迭连声道:“妈哪能不相信我大儿子啊!望山屯哪有比我大儿子还出息的了?妈这不就是怕你累着吗,自己做生意多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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