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黄公公分发名册,要手下徒子徒孙们按照名册带人,如此,亡羊补牢,阻止那些打算远走藏起来躲避选秀的少女。
  接下来,就是对付街头捉女婿的那些人了,陆炳也只有妙招。
  京畿之地,保定府,前门大街,一座茶楼。
  锦衣卫要继续“钓鱼执法”。
  做平民打扮的陆缨对汪大夏说道:“轮到你上场了。”
  咔嚓一声,汪大夏拿着铁夹子夹核桃,“怎么又是我?”
  陆缨指着自己,“我试过好几回,没有人拉我。你已经被拉过八次了,是我们当众最抢手的一个,你不去谁去?”
  锦衣卫吴小旗附和道:“对啊,我也就两次而已,这里人都喜欢汪百户这样的女婿。我也理解,我若是当爹的,也希望给闺女在街上拉个俊女婿。”
  吴小旗就是牺牲的面具吴的独子,父亲被严世蕃手下的死士害死之后,他子承父业,来到锦衣卫当差,他不愿意看守仓库,只想跟着陆缨在外头出生入死。
  捣毁白莲教两处老巢行动中,他表现突出,还在积水潭里救了五个不会水的同袍,论功行赏,从小卒升了小旗,都叫他吴小旗。
  汪大夏浑身不愿意,指着陆缨,“你长的也俊,为什么不拉你。”
  吴小旗笑道:“因为咱们的头儿天生一副生人勿进、莫惹老子的样子,谁敢拉这样的人当女婿,老丈人怕是要被女婿揍一顿。”
  汪大夏就不一样了,他目光清澈,笑容灿烂,一副涉世未深,没有经过社会毒打的天真少年郎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很好骗的处男。
  而且这里是保定府,不是京城顺天府,这里没有人认识汪衙内。若在京城,东南西北中五城的百姓谁敢拉汪衙内当女婿啊。
  汪大夏吃着核桃,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加入锦衣卫,不仅仅要出生入死,和对手斗智斗勇斗运气,我还要出卖/色/相!”
  生活不易,汪大夏为魏采薇守身如玉这条路走得很是艰辛,有时候身不由己,总要牺牲一下身体。
  陆缨为他倒了一杯茶,“你放心,我们一直暗中跟着,只要对方逼你成亲,我们就立刻出现,给你解围。陆大人要还黄公公人情,我们得赶紧刹住民间街头捉婿的歪风。”
  汪大夏将茶水一饮而尽,”我这次听你们的,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今天就要赶回顺天府。“
  我已经快七天没有见到魏采薇了!
  陆缨说道:“这是保定府的最后一次行动。明天我们去永定府,到时候你得再牺牲一下色相。我保证,永定府是最后一个地方,震慑完永定府我们就回京城。否则,我们无法向陆大人复命。”
  官大一级压死人,汪大夏莫得办法,只得照做,赶紧把事情办完。
  汪大夏穿着寒酸,但是很整洁,一副落魄人家子弟的样子,在街上闲逛,喜欢逛价格昂贵的书店,但一本书都买不起,站着白看书,屡屡被店主轰走,“别弄脏我们的书,不卖就别乱翻。”
  被轰了两次之后,他被“蓄谋已久”的媒人盯上了:长得帅、目光天真纯洁、年少无知,无钱无势的穷小子,好控制,给点甜头就上当了。
  媒人迎上去,“少年,想不想看免费的书?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随便看,你跟我走。”
  被捉的汪大夏来到保定府郊外一个三进小院里一个书房里,书房不大,但是藏书不少,里头有个焦急的中年男人,看到汪大夏进来了,顿时一眼看中,命人端来一杯茶,“走了那么远的路,渴了吧,来,先喝杯茶。”
  汪大夏喝了,喝完就觉得头晕目炫,连字都看不清了,中年男人说道:“我这里的书可以随便看,但是看之前要立个字据,如果损坏书本,是要原价赔偿的,来,你在签字画押。”
  言罢,中年男人递上一张婚书,故意把上面的字折起来,只留下签名的地方。
  汪大夏昏头昏脑的写上了一个名字:汪伯达。
  他爹汪千户就叫做汪伯达。
  汪大夏签完字就晕倒了,中年男人取出印泥,将他右手五个手指头全部染红,啪的一下摁在名字旁边,大功告成,男人说道:“来人,送新姑爷入洞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夏:请叫我坑爹小能手,谢谢~
  第97章 洞房
  小狐狸汪大夏阴沟翻船, 中招了,不是假晕,是真晕过去了!
  不是他不够小心, 而是这户人家不按常理出牌, 忒心急了。
  以他当街拉走八次的经历, 去了女孩子家里, 都是先喝茶吃点心好生伺候, 然后旁敲侧击他有无婚配、家中亲人、籍贯等等, 然后送他一身绸缎衣服换上,故意展示女孩子家如何豪富、如何有地位, 只要他答应当上门女婿, 以后家产都是他的云云。
  因为这种心疼女儿、不想让女儿进宫的人家, 家境通常还不错, 不可能随便把一个男人拉到家里当女婿, 委屈女儿一辈子。
  就是赶上选秀的特殊时候,我家闺女才屈尊嫁给你。否则,你一个穷小子, 将来做梦都娶不上这么好的老婆!
  这么好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机不可失。
  你不答应?快把绸缎衣服脱了,穿上你的布衣快滚!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软硬兼施,哄他入局。
  所以,汪大夏觉得那杯茶只是开始,没有料到这户人家居然如此心急, 还没开口打听他的底细、用财富来诱惑他,就直接在茶里下药放倒他了。
  汪大夏身体就像被那杯茶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无法反抗,脑子也糊涂了,任人摆弄,和现实世界好像隔了一层起雾的玻璃,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男人把婚书递过来的时候,汪大夏起初一怔,而后脑子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场景,他在酒楼里喝醉了,老板把账本给他,他写上他爹的名字“汪伯达”,要店主去汪府要钱。
  这种事情实在太多,写亲爹的名字都写成肌肉记忆了,在丧失意识时,给他一支笔,他顺手就写下“汪伯达”。
  为什么这次的人家如此猴急?直接下/药把上门女婿弄倒,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免费送老婆这种拉郎配并不是随便什么贩夫走卒都能遇到的“好事”。
  扮穷小子的汪大夏长相气质完美契合了拉郎配人家的喜好,加上市井疯传有锦衣卫暗探扮作穷小子故意引诱人家去拉他当上门女婿,然后暗探们跳出来制止,结果女儿没嫁出去,还要赔钱赔女儿,当晚就有司礼监的小火者和老太监过来亲自相看,如果觉得符合参选条件,就送到各府衙门里,预备初选。
  这下把这户人家给弄急了,乡下种地的穷小子、市井闲汉他看不上,觉得配不上自家姑娘,挑肥炼瘦,拖了些时日,得知来保定府查访司礼监公公们随时可能来看家里相看他家的宝贝女儿,他女儿颇有些姿色,身体康健,一定会被选上的!
  当父亲的大急,刚好媒人将新拐来的汪大夏带过来了,一看就是斯斯文文落魄书香门第的少年,被当父亲的一眼看中,就是他了!
  因当心采选的公公们上门,当父亲的就出此下策,将汪大夏一杯茶放倒,写婚书、按上手印,马上洞房!
  按照原计划,汪大夏进屋,确定对方就是强抢良家少男,就立刻对上空放出信号,陆缨等人闯进来制止,罚款的罚款,拿人的拿人,震慑当地,不准再当街抢男人了。
  杀鸡儆猴,如此一来,会让一些欲效仿的人家歇了心思,等候采选。
  汪大夏中招了,信号无法放出,整个人就像腾云驾雾般,被几个小厮扶到仓促布置的新房里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喜服,胸口还挂着一朵大红花。
  “呵呵。”汪大夏对着镜子里的新郎傻笑,我终于娶到魏采薇了,今天就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我娘子呢?”汪大夏问。
  小厮捂嘴笑道:“在洞房等姑爷。姑爷随小的来。”
  汪大夏被扶到洞房,小厮指着坐在床头、头戴凤冠,双手举着团扇遮面的女子说道:“这就是新
  娘。”
  “娘子。”汪大夏推开小厮,往洞房走去,“对不起,我来迟了,外面总有人拦着灌酒,你久等了了吧。”
  小厮见新姑爷如此配合,就笑嘻嘻的关上房门。
  新娘挪开遮面的团扇,恍惚中,眼前的新娘就是他无数春梦里的魏采薇。
  “你就是我的丈夫?”新娘问。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满意的点点头,“长的还不错。”
  汪大夏呵呵笑道:“我何止长的好看,你没见过的地方长的更好,不信你看……”
  言罢,汪大夏开始宽衣解带。
  “等等。”新娘阻止了,问他:“你喜欢烟花吗?”
  汪大夏:“你喜欢我就喜欢。”
  新娘说道:“我最喜欢看烟花了,一直想着将来我成亲那也,一定要放烟花到半夜,看个够,可是现在情况特殊,婚礼太仓促,不能放了。”
  汪大夏说道:“为什么不能放?你喜欢看烟花,我就放给你看,让你看个够。”
  新娘指着窗外的光,“天都没黑,放出来也看不见,就跟媚眼抛给瞎子看差不多,没意思。”
  汪大夏说道:“把窗帘子拉上,我们就在屋里放。”
  “好主意!”新娘麻利的用竹竿拉上了窗帘,屋子里只有一对龙凤喜烛还亮着,新娘拿出收藏的烟花,“这种烟花叫做地老鼠,不用飞上天,点燃后就放在地上转圈。这是个花筒,用拿着就呲呲往外喷烟花,你记住不要朝着人喷就行了……”
  新娘把私藏的烟花拿出来显摆,汪大夏拿着一根香,一口气点燃十个地老鼠,但见一个个圆滚滚的火球在地上乱串,释放着眼花缭乱的烟火,新娘一边笑,一边提着裙摆爬到桌子上,以防被地老鼠喷出的烟花溅到。
  新娘拍手大笑道:“好好看啊!不够,再多放一些,多了更好看!”
  汪大夏见娘子开心,他更开心,采薇的笑声就是对他最好的奖赏。
  他踩在一个小凳子上,把箱子里的地老鼠全给点了!
  地上全是一个个喷着烟火、横冲直撞的地老鼠,此时的地板就像一片繁星的夜空,星光闪烁,群星挤在一起窃窃私语,明明灭灭,一闪闪亮晶晶。
  与此同时,大宅外头,平民打扮的陆缨焦虑的摸出一块西洋怀表看时间。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表了,“不对劲,以前汪大夏大概五分钟就会释放信号,这次三个五分钟过去,还是没有动静。”
  吴小旗说道:“会不会是这家人比较含蓄,弯弯绕绕的,还没有说出口?”
  陆缨直觉不对劲,“不等了,我们冲进去,汪大夏的安全要紧,总不能让他真的出卖色相。”
  陆缨一声令下,锦衣卫暗探们鱼贯而入,当他们控制住家主,得知汪大夏已经被送入洞房时,陆缨心急如焚,一脚踹开了洞房。
  一股强烈的火/药味迎面而来。
  陆缨赶紧叫道:“撤!有埋伏!”
  然而并没有什么埋伏,撤退后的陆缨从大门里看去,穿着喜服的一对新人手里着花筒放烟花,洞房的地板上一只只喷烟花的地老鼠咻咻乱窜。
  汪大夏就像喝醉了似的,手持花筒乱喷,烟花点燃了帷帐,都已经烧了一半了还浑然不觉,新娘子只顾玩烟花,根本没有回头看。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灭火!”陆缨叫道。
  陆缨第一个冲进去把神志不清,陷入幻觉的汪大夏拉出来,宅子家主则把宝贝女儿背出来了,“要你洞房你玩什么烟花!差点酿成大祸!”
  洞房你应该玩新郎啊!亲爹给你挑了这么好看的新郎,把生米煮熟了,你不是处女,就不用去选秀了。
  新娘不仅不害怕,还咯咯直笑,“新郎那有烟花好玩,我就喜欢玩烟花。”
  此话一出,除了被抬下去救治的汪大夏,满院子里的人都安静了。
  此女……与众不同。
  家主哭丧着对陆缨说道:“这位军爷,不是我故意欺瞒朝廷。实在我家这闺女从小就被我宠成这种没有心眼、没有眼色的傻大姐。她年幼失母,我怕她被继母折磨,就一直没有再娶,不晓得如何养女儿,也无法教她如何成为一个淑女,想着等她到了十八岁,我给她招个老实听话的上门女婿过日子,不用嫁到夫家看婆母脸色,在别人家里讨生活。”
  “就我家这个闺女的性格,不会伺候人,根本不是进宫的料,她什么都不懂,犹如一张白纸,什么都敢说,这要是进宫,不得把贵人们得罪光了啊?估计初选就被刷下来了。”
  陆缨也觉得这个家主说的有道理,宫里的人,各个都长着七巧玲珑心,心眼多如蜂巢,这个姑娘长的还行,但在美女如云的宫里,也就是中人以上之姿罢了。谈不上什么令人惊艳的大美人。
  陆缨说道:“我们只管保证将适龄的女子送去采选,谁选上、谁落选都不归我们管。从初选到定为保定府送选的秀女们进宫参加复选,得过好几关,你着急什么?说不定明天就被退回了。”
  陆缨觉得这个女孩毫无可能。
  当天,女孩就被送到保定府衙门去了,女孩临走时,老父亲含泪给她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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