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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白源把应急灯放在冰箱顶上,灯光顿时照亮了大半个厨房。他双手抱臂站在卫霖身后,饶有兴趣地看对方娴熟地将一样样食材下锅,噼里啪啦一通翻炒焖煮下佐料,半小时就捣鼓出几大盘。
  完了锅也不刷,卫霖把围裙一摘,就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趾高气扬地对白源说一句:“端出去,开饭了!”
  白源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指使过,但看着这些卖相颇佳、香味扑鼻的菜肴,他关于黑暗料理的预测开始动摇了,还真听话地一手一盘端去饭厅。
  韭菜炒蛋、肉末茄子、蒜苗回锅肉、炒地瓜叶、麻辣豆腐,还有一盆西红柿蛋汤。主食是馒头。
  饭桌上,路丰平和林樾已经摆好碗筷,趁机大吸每道菜的腾腾热气。
  “我先尝尝味道……”路丰平忍不住就要下筷子。林樾一筷子打在他手背上:“没规矩,等客人一起吃。”
  “没事儿,”卫霖走过来,身后跟着提应急灯的白源,“也不算什么正经客人,就是借宿的。”
  路丰平把筷子往桌面一搭:“什么叫借宿的?能烧菜给我吃的,不是战友,就是兄弟。来来坐,卫大厨劳苦功高,先动筷子。”
  卫霖笑:“你还没吃呢,怎么知道我是大厨,说不定是黑暗料理界学徒。”
  白源转头把应急灯搁立柜上,心道:挺有自知之明的。手艺再好,就这么点食材和佐料,一个连电都没有的简陋厨房,能做出什么美味来。
  四人围桌坐下,路丰平还开了库存的几个易拉罐啤酒,招呼大家趁热吃。
  白源矜持地拿起筷子,目光挑剔地在几盘菜间瞟过来瞟过去,另一边路丰平已经迫不及待地下手,夹了一筷回锅肉塞进嘴里。
  他嚼了几口,突然愣住,然后伸出空碗,把盘子里的回锅肉和蒜苗拼命往碗里面扒拉。
  卫霖好笑地提醒他:“把回锅肉夹在馒头中间吃,更有风味。”
  路丰平两腮都塞满了,鼓鼓的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夹菜。林樾实在看不下去,给他盛了碗西红柿蛋汤:“别噎到了,喝汤。”路丰平均出一只手端着汤碗,咕嘟咕嘟往嘴里灌汤,然后久旱逢甘霖地吐了口气:“……太他妈的好吃了!”
  白源狐疑地挑眉,觉得这个退役大兵是不是在军队里饿傻了,就这么几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能好吃到泪流满面的地步?
  他不以为意地夹了撮韭菜炒蛋,悠悠地送进嘴里,随即眼底猝然发亮——的、的确很美味!这手艺,丝毫不亚于那些高级餐馆的名厨!
  他不信邪地又夹了一筷肉末茄子,依然好吃地差点咬到舌头。
  饿得厉害时,果然什么都觉得好吃……白源一面为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征服的味觉开脱,一面迅速而不失仪态地夹菜,连飘着葱花的西红柿蛋汤都喝出了老火靓汤的味道。
  卫霖得意洋洋:“慢慢吃啊大家,别噎着。”
  林樾掏出一根皮筋开始扎头发,等他做好开动准备,饭桌上的盘子已经快见底了,不禁有些眼急:“大路,怎么不给我多留点!”
  路丰平赶紧扒拉了盘底剩的几块豆腐,和着红油汁水扣在他碗里:“这个拿来蘸馒头,特好吃!”
  林樾一脸失落:“肉呢?”
  路丰平嘿嘿赔笑:“蔬菜好,多吃蔬菜……哎那个地瓜叶可好吃了,我给你夹……”
  林樾无奈地摇摇头,但再浪费时间,怕是连蔬菜都没了,只得先放他一马,埋头大吃。
  一干人把桌面上的所有菜肴吃个精光,就差没舔盘子,连啤酒都落在一旁忘了喝。
  等到盘碗囫囵一空,路丰平才记起啤酒来,赶紧每人递送了一罐:“来来,干个杯。”
  “为了什么?”卫霖问。
  路丰平爽快地回答:“为了我们还活着,为了相遇的缘分,为了……新朋友、新兄弟,干杯!”
  白源把易拉罐捏在指间,不为所动地说:“我们彼此了解吗,算什么朋友?”
  路丰平并不介意他冷淡的态度,甚至觉得这是一种高手风范——作为原所在部队的搏击冠军,他从白源身上嗅到了深藏不露的练家子气息,并十分期待跟对方切磋身手。“看得顺眼、说话对味、同路而行,就是朋友,干嘛非要深究彼此隐私?”他转头问卫霖,“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卫霖笑眯眯地说:“路先生说得不仅在理,更有一股子侠义古风。”
  路丰平仰头灌了口酒:“就叫我大路吧。我今年二十六,小樾二十二,你们呢?”
  卫霖说:“我二十五,至于白先森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比我大三岁。”
  路丰平点头:“那我就叫你小卫。”
  卫霖忽然脑子又一抽,筷子尖指着白源的鼻子叫:“——大白!”
  大……白?白源面上毫无表情,心底恼羞成怒,觉得卫霖用一个胖鼓鼓傻乎乎的动画片机器人(还特么是治疗系而非战斗系),玷污了自己光辉伟岸的精英形象。
  “卫霖。”他冷冰冰地开了口,“你那整天抽风的脑子如果不想要,我替你爆了吧。”
  “别,知道你厉害。”卫霖想起那些割草一样倒在精神冲击下的倒霉鬼,他们错就错在长了个让白先森可以肆虐的大脑,于是缩了缩脖子说,“你不高兴,我就不叫呗。”
  话刚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干嘛要迁就白源啊?以前不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挺带劲的,如今一成了固定搭档,竟然连架都吵不起来了?
  卫霖摸着下巴,觉得自己近来变得有点软,尤其是面对白源时。这样可不行……是男人,就得硬起来!
  他正要开口表明一下自己强硬的态度,只听路丰平说:“我家虽然还算宽敞,但没人住的房间我平时也懒得打理,只剩一间客房日常有收拾还比较干净,要不你们凑合一下,住一间吧。”
  卫霖立刻调转了枪口:“我才不要跟他住一间!”
  路丰平奇怪:“你们不是朋友?我和小樾也经常住一间啊,有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工作搭档,谈不上多熟。”卫霖急于撇清关系似的回答。
  结果白先生本就不高兴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阴沉了,薄薄的唇角往下折,眼底跳跃着隐而不发的幽火。
  “这样啊……”路丰平有些为难,“要不这样,小樾睡沙发,我打地铺,两间卧室给你们。”
  林樾皱眉:“不好吧,现在天气转冷,你身上还有旧伤,我打地铺,你睡沙发。”
  路丰平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有什么关系!有被子打地铺就不错了好吗,我当兵时泥坑草窝都睡过,这算什么!”
  林樾欲言又止。白源开口:“卫霖和我一间,就这么定了。”
  他话少,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很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卫霖不甘地张了张嘴,又觉得身为借宿的客人,把主人逼去打地铺实在过意不去,只好把喉咙口的话反过来说:“好吧,其实我俩也还算熟。”
  白源不出声地诮笑了一下。
  卫霖白了他一眼,起身收拾碗筷。
  “饭是你做的,我来洗碗吧。”林樾平静地说,“趁现在还没停水,你们赶紧去洗洗,都臭了。”
  卫霖嗅了嗅胳膊,哀叹:“我总觉自己一股子鼻涕虫味。”
  “你先洗。”白源说。
  第36章 睡品这么差
  卫霖在淋浴室里哗啦啦地洗澡, 应急灯的白光从满是雾气的玻璃门上朦胧地透进来, 勉强能看清架子上的洗发水和香皂盒。
  虽然很想多冲一会儿,但出于对随时停水的担心, 他还是只花五分钟就草草解决了战斗, 擦干净身体, 抖着湿漉漉的短发走到盥洗台边穿内裤。
  幸好在超市时,除了直接穿上身的, 还多拿了一套内外衣裤, 不然连换洗衣物都没有。
  他边擦头发边走出浴室时,白源正站在窗边, 臀部倚靠桌沿, 舒展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双手半插在裤兜,微侧着脸。白色灯光笼罩着他的侧影,从交叉的脚踝到沉思的表情,无一不彰显着这个姿态背后的含义:既颜正腿长身材好, 又有气质有深度有内涵, 体现格调于不经意之间, 挥发魅力于不自知之外。
  卫霖回过神,暗自吐槽:妈的,不愧是白源,随便往那儿一站都能安安静静地装个逼。
  相比之下打着赤膊、湿着乱发犹如民工出浴的自己……好吧,这也没什么不好,自然就是美嘛, 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呢?
  “你再不去洗澡,真要停水了。”卫霖提醒道。
  白源转过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走进浴室。
  十分钟后,白源走出浴室,从头到脚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穿着临时充当睡衣的灰色短袖t恤与同色棉质便裤。
  卫霖已经套了件t恤,在床上抢占了靠窗的那半边,见白源站在浴室门口不动,似乎对眼下必须与他人分享一张床的情形十分不习惯,顿时像抓住了对方的小尾巴,一脸坏笑:“来来,到这儿来,别害羞嘛小妹妹,叔叔很温柔的。”
  白源关了灯走到床沿,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你打呼噜吗?流口水吗?说梦话吗?”
  嘁,语气这么嫌弃,刚才是谁非要跟我住一间!卫霖不爽,往后一躺,双臂枕在脑后,架起了二郎腿:“打、流、说。还会磨牙和梦游。你忍受不了,可以下楼去睡沙发呀。”
  白源嘴角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掀开棉被,坐了进去。“我睡眠浅,被人吵醒会很暴躁,你要是敢打呼噜,小心我用枕头闷死你。”他语气低沉严肃,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躁郁症啊你!”卫霖侧目而视,“哪有人睡觉被吵就想杀人的?你这样,哪个女人以后敢跟你结婚跟你睡啊!”
  白源挪来挪去地找到一处相对舒服的床垫,换了好几个姿势终于消停下来,答:“反正不是跟你结婚,你操什么心。”
  卫霖被一句不像白源风格的浑话顶回来,险些呛到口水,把棉被往脸上一拉:“睡觉!”
  白源翻个身背对他,自然而然地把棉被往自己的方向带。
  卫霖被迫露出仅穿内裤的半拉屁股,十分恼火:睡品差也就算了,还抢被子?实在不能忍!于是也翻身,不甘示弱地使劲卷。
  白源:“干什么!好好的抢什么被子!”
  卫霖:“明明是你先卷走了一大半,自私鬼!”
  白源:“我要是真自私,早就把你踢到床底下去了。”
  卫霖:“什么意思,以为我打不过你?来啊,分个输赢决定棉被的归属权啊!”
  一床棉被拔河似的两头拽,不堪重负地发出缝线绽裂声,两人担心扯坏了没得盖,只好同时撤劲撒手。
  卫霖无奈地叹口气:“白先森,你可不可以稍微多考虑一下别人,别光想着自己?”
  他本以为白源还会继续反击,不料对方无声无息地沉默了。
  片刻之后,他听见床上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极轻极低地飘过来,妥协般说道:“我尽量。”
  这下,卫霖也有些赧然起来,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像个小孩子似的,一点也不大度。于是他把棉被往对方身上推了那么几寸,说:“睡吧啊,都别闹了,快十二点了。”
  白源伸手轻拍了一下床中央:“……睡过来点。我一个人睡惯了,要适应一下。”
  卫霖依言往中间挪了挪,无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棉被下光裸的手臂。体温的热度传过来,带着一股逐渐熟悉起来的气息,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觉得好像还挺好闻。
  白源又翻了个身转向他,忍耐已久地伸手,在那一头光滑柔顺的细毛上摸来揉去。
  “干嘛,撸猫啊你……”卫霖声若游丝地抗议。他已经快要睡着了,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嗯。”白源说。想想不严谨,又纠正了一个字:“撸你。”
  熹微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时,两人还在沉睡,侧着身面对面,一个的手拢在另一个脑后,手指插在发丝里。
  卧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传来路丰平急切而惊喜的声音:“卫霖!白源!起床没?快醒醒,来电了!”
  卫霖条件反射般噌地坐起来,迷迷糊糊望向门板。白源睁眼,第一眼就看到他那带着皱褶的斑纹t恤、乱翘的短发、搞不清状态的呆愣表情,像极了一只化成人形的虎斑猫,半窝在床垫里,将两只小爪子乖乖搭在棉被上——简直要把白先生的一颗铲屎官之心给萌化了。
  可惜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卫霖眨了眨眼,仿佛重新接通了思维线,掀开被子跳下床去开门。
  路丰平冲进来说:“电来了!是不是说明官方控制住了局面,情况有好转?”
  卫霖想了想:“还不能确定。这样,把电视开起来,看看有没有信号,尤其是本市的新闻频道。”
  路丰平雷厉风行地又冲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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