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

  “马叔,马上到家了你再快些。”
  “少东家,你坐好莫乱动。”马东驾着驴车要先把夏天送回来再离开回家。从戈壁村到邻村需要一些时间,好在有驴车他走的也快,等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晚饭。
  驴车到了门口,夏天下来之后直奔院子里去,“马叔你把车上的核桃搬下来,我娘和妹妹肯定喜欢吃。”
  “好的少东家。”马东不慌不忙搬着野核桃进院子。
  子墨换了衣服,灰白色绣着梅花的外衫,她刚套上衣服出来,便见夏天跑了进来。
  “今儿回来的可晚了些,铺子里很忙吗?”她连忙拉住夏天,替她把鬓角的头发轻抚下。
  “不忙。娘我在镇上遇到窦家的表姑姑了,她和一个老男人去了咱们的店铺。我不喜欢把她赶出去了。”
  “是吗?怎么会遇到她了。”她觉着奇怪,却没继续问夏天。孩子心思单纯,不必问的太深沉。
  “娘。我去厨房找荷香姑姑拿点吃的,我肚子都饿了。”闻到香味她确实饿了。在外面装着大人的样子,回到家里在子墨面前她就是一个孩子。
  “好,去吧,荷香姑姑做了很多好吃的。”想着一会儿就要吃饭了,让夏天先吃点点心。
  南鑫带来的鸡子整只煮了,夏天和安然、清哥,他们喜欢整只煮好撕开了吃,那样味道更好。荷香全然是把整只鸡煮给几个孩子吃了。
  顾南城从屋里出来,头发披散在后,身上着了一声乳白色绣着灰色银线的衣衫,恍然间看去,竟然像个温文儒雅的大学士和刚才浑身泥土的男人云泥之差。
  她忍不住往他那边瞧了几次,之前就觉着他长得不错,这样一装扮看着更是清冷高雅。
  “一直看我为夫长得可还让娘子满意。”他靠近子墨低声笑着说。外面之人各自忙着,根本没有注意。
  “长得还不错,我很满意。”她淡淡说着,眼中的笑意很浓,化不开的那种。
  他竟然无法接话了,伸手捉住她的手,“我也很是满意你,从未有过的感觉。”这一世拥有的,是上辈子根本不敢想的,他很庆幸放弃了官场选择归田闲居。
  子墨不再理会,肉麻的话听着挺别扭,她有些害臊。外面有人看着。
  跟随夏天进来的马东把东西搬了进来,见到东家在门檐下面,也不好出声。
  倒是子墨上前问他,“马东你也留下来吧,我荷香今儿做足了饭菜。”
  “东家夫人,我这没做什么活留下来也不方便。我就回去吧。”闻着饭菜肯定是做肉,他手中虽是挣了些钱却不敢乱花。从他跟着少东家一起,那么长时间没开过荤了,心中确实想吃。
  “你最近也忙,留下来吧。”到了家门口焉能不让人吃饭的。
  眼看到了开饭时间,荷香在厨房里出来一下喊着,“有空的把桌子弄一下,我好给大家把饭菜端出去。”
  马东一听,现在他是闲着,赶紧去搬了长桌子和椅子,仔细摆放整齐。
  乱炖的是猪肉,里面放了冬瓜味道极其香。早早的荷香端了一些放到屋里是给子墨他们吃的。
  夏天不愿在屋里,偏生跟着大家一起,在院子从大木盆里舀出来吃。
  荷香是用大木盆装了满满把饭菜端出来,给大家分了碗筷让他们自己吃多少自己去盛。蒸好的馒头就放在桌子上,谁吃谁拿。酒水也甚是充足,比流水宴还要自由丰盛。
  南鑫没离开,顾李氏也叫了过来。他们娘俩跟着新宅的人一起吃了饭。
  顾李氏现在也不敢造次,倒是安分守己,下田干点活,在家烧个饭。可能是年纪大了,加上上次摔着了腰,身体越发变得不如从前。鬓角的发丝也变白许多。
  南城和南鑫心思粗,没曾注意。顾李氏也在慢慢变老了,夏天都已经能独当一面,她还能不变老?
  新房建立,今日算是完工了。后面一些洒扫事情也不用他们再来。若是来还要开工钱,子墨觉着整修都好了,剩下的打扫应该不成问题。
  院子往外扩了整整一倍。从新房建好之后,家中最高的便是南宅这栋小别墅。
  房子一层是个大大的客厅左右开了房间,只道给以后得下人住。两侧是旋转木梯。二层是两间主卧三间厢房,古色古香,布置高雅。三层则是五间独立小房间,规规整整,每个房间的花样各式不同。
  才刚建造好并未住人,起先想的是若今后家中再来人,便可住在这里。也不至于像子墨姐姐那般,每次来了都要再回到镇上入住,来回折腾也不方便。
  他们想的简单,不知的后来,这一栋栋独立的小别墅给他们带来的收益,竟然比瓜田里的西瓜来的还要多。
  瓜田的西瓜已经开始成熟,顾南城也忙了起来。他得在西瓜没摘下之前做好准备。
  从瓜田回来,他手中端着一个西瓜,刚从田地摘下来的。上面还带着晨露,到了家门见院子还甚是安静。
  他今儿起的早,小娘子和孩子们肯定还在睡觉。把西瓜放在了厨房,荷香正在忙着做早饭。
  “西瓜等早饭后切开了给大家吃。”
  “姑爷又去瓜田了,西瓜什么时候能摘?”荷香问着。心中想起来南鑫,他也种了有足足五亩的西瓜,单凭他一人肯定忙不过来。
  “快了,再过三五日便能采摘。”
  他说完不做停留,去了主卧。刚进入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安然正躺在床上和子墨玩耍。
  他走了过去,轻触安然的小脸蛋,“安然,你出去看看荷香姑姑在做什么好吃,快去看看。”
  “好吃的?蛋羹还有鸡肉?”安然小声说着,跐溜一些从床上下来,转身往外面跑。
  见她跑的快速,子墨笑着嘱咐,“慢些别摔着了。”
  安然刚出去,他转手把房门关上,走到床边,“子墨,安然都快四岁了。”
  “我知道啊,怎么了?”她抬头看着他,拿了衣服要穿,刚才和安然玩的尽兴并未起身。
  “咱们再要个孩子,你最近气色不错,我觉着时间很合适。”她总能有理由推辞,他越来越担忧她是真的不想要孩子。说等安然长大身体好些都是欺骗他的。
  “这事以后再说。我得出去看看夏天,昨儿夏天有些话没说完。你昨天喝的过分了。”他本是不乱喝酒的,偏偏昨天晚上喝的酩酊大醉,一路上全靠她的搀扶才走到屋里。
  “不过分,才喝那么多。今后不喝便是。”他轻笑。
  “我又不管你这个,是你昨晚拉着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今后若在喝醉,我便把你赶出去睡。”
  南城眸子变了,促狭之意更多,靠近她低声问,“昨儿我让你做什么奇怪的事了,为夫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有就算了,想想都提你害臊。”她抿嘴摇头简直是把他当成幼稚之际的孩子。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毫无印象?难道是逼着小娘子替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他们昨夜并没做过分之事。
  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子墨穿上衣服还没出去,被他拉在怀中,“娘子,你得答应我咱们赶紧生个孩子,夏天和安然都长大了,你闲着也没事做,多生几个,我喜欢的很。”
  “我不生,你要生自个生去。”知道他喜欢孩子,可现在还不行。安然还需要再大一些。当初她愿意生下安然的时候,夏天已经五岁多了。可现在安然还小,再等上一年左右,她不能对他说,让他等着去吧!
  “我自个能生还用的着求你。”房事倒没有不和谐,就是小娘子不愿要孩子,每次之后他必须出去,着实难受。
  他们两人在屋里谈乱着第三胎的事情,安然趴在门边,瞧着门缝,“爹爹,娘……。”
  她推开他,“安然在喊,你把她关外面了?”
  “嗯。安然总是黏着你,先关外面让她自个玩会儿。”
  这男人还真是,幼稚。
  总觉着生活太过于平淡,当这段平淡的生活经过了之后,恐怕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小娘子不懂的这样平淡的日子,她总觉着以后或许五十年以后,她的生活都是这样的。所以,她从来不想,这段平淡的日子失去之后她是否还能保留当初的纯真和美好。
  顾南城没去镇上,只是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了天香楼,一封给了镇上有名的花楼。上面写便是生意上的事情,子墨给他出的注意。
  把这些西瓜和西瓜汁全都卖到镇上的商户之中。
  三日之后,马东带着回信回来,第一时间找了东家。而南城正和子墨在瓜田种忙着摘瓜。
  马东急匆匆的过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东家夫人,这边有几封信,说是非常重要,我便先拿着赶了回来。”
  “定是生意上的信,你拿给东家就好。”她在瓜田中间,捡起一个西瓜抱着从里面出来,语气轻柔缓缓。
  “两封是东家的,还有一封信是东家夫人的。像是从京城那边来的,写的是夫人的名讳。”马东仔细的确认了一下,却是写着林氏子墨,不会错的。
  她走到马东这边,接过信,“还真是我的,谁写的啊?”自己看不出来是谁,她也没认得出来这封信是林子晴托人代写。
  找了位置坐下,仔细的看着信件的上的内容,刚才舒展的眉头紧皱,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顾南城接过马东的信,确认了信上的内容,“生意谈成了,今日把西瓜摘了之后先送到天香楼,再送到春花秋月阁,今后我们把西瓜往这两个地方送。”
  “东家,那春花秋月阁可是……。”那可是个花楼啊,里面的人多是鱼龙混杂,别说去他想都不敢想。
  “是,你们进去只管找了管事嬷嬷,把东西给她钱的事情她自会给你们。不然,这瓜子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原来,之前顾南城去过花楼,瓜子价格被压的很低卖给了她们,现在西瓜算是附加的另外一项生意。谈的来就继续做,谈不来就两个撤了。
  马东不敢多问,生意上的事情他只负责去做,怎么谈成的他可是不敢去管。一说夏天还在镇上,他立刻得赶回去。
  转身要走,马东往边上瞧了一眼,“东家,我刚才拿到信的时候接到了一封给东家夫人的信,像是京城来的。”他也是担心,刚才见东家夫人脸色不好,他好心说了一嘴。
  顾南城一听脸色突变,定是京城林子晴来的消息。
  他走到子墨身边,见她神色变得很低沉,面容纠结,黛眉轻蹙。
  “……子墨。”他只是轻声喊了一声。
  “嗯,你要看看吗?姐姐说她生病了要我去看看。”她甚是纠结此事,信件上一直说她身体不好,病入膏肓,怕是时日不多,加上不能舟车劳顿不然早就过来子墨身边。
  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能过去,语气里的恳切让她心思沉重,有点难受。
  他接过信件,看她神色自然应该是没想过隐瞒。他把这封信从头看到尾,信上内容写的很真实。对子墨是真心疼爱和呵护,他不可否认林子晴对于子墨的关系,或许有时候比他还要更多。
  但唯一担心的是,她病入膏肓?这个消息有点假,但他不能在子墨面前说林子晴的是非。
  “你想去吗?”他问出这句话已经足够艰难。
  子墨抬眸看着他,“你愿意让我去吗?”眼神干净清澈带着期盼、愧疚,只是瞪着眼无辜的看着他,他竟然无法狠心。
  嘴角勾起笑意面色清和,“当然愿意让你去,她是你姐姐,我陪你一起过去。”他打定主意说道。
  “你不能去,十亩瓜田、十亩葵花,还有夏天和安然,清哥都在家,你若去了,我不放心他们。”原来她根本不曾想带着夏天或者安然过去。她明知道安然过去可能回不来,定然不会带过去。
  “子墨,你一人去我根本无法安心。”这才是关键。万一子墨去了,京城如此繁华,林子晴可是侯爷府当家夫人,身份身世自当尊贵无比,子墨去了万一回不来怎么办?
  这个回不来有两种意思:她不愿意再回来;她根本无法再回来。任何一种他都不能承受。
  “你相信我,我保证在两个月内回来。我答应你的话肯定能做,等我回来,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她想,给这个男人一点信心。让他安心一些,她离开肯定会回来的。
  她最想的人都在这里,她去京城算是一种时间长得探亲。这里才是家,人是一种眷恋的生物,最想要的是家的感觉。她又是那么缺少安全感,不回来她能去哪里?
  事情缄口不提,他们心知肚明。交代好瓜田的事情,他便闲在家里,看着时间过的飞快,他心乱糟糟的难以梳理。
  七月初,她便要去京城。她尽可能的悄悄收拾东西,不让大家发现她要出去一段时间,连最贴心的莲香都不知道她准备去京城的事情。
  深夜,她正在酣然熟睡,身边之人却难以入眠。手掌摸索她的脸颊,肌肤一点点的触碰,他渴望得到更多。
  沉睡中的女子,面容紧皱像是很纠结困惑。他一直盯着她的脸颊,心中轻笑带着苦涩:罢了,与其这样难以割舍的不愿放开,不如开开心心的让她过去就当一次探亲。若是两月之后再看她的选择,总归是强迫下来的也留不住。
  抬眸摸着她的唇瓣,靠近落下深吻,狠狠咬着她的嘴唇,“子墨,我放心你去京城,我相信你能回来。这里总会有你舍不得割的人和事。”
  被他摸着脸颊之时她已经醒来,听到他这样的话,子墨眼眶湿润,泪水滑落,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怕看到的是一个不舍男人的深情。
  “娘子,你这是不愿看到为夫啊,醒了也不睁眼。”
  “没有,我说了我肯定会回来。”她竟然哭了,这是第一次她难受的想哭,也是因为感动才难受,心中有些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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