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刚刚当上家?”玫瑰椅有点高,宛瑶交叉着脚,晃啊晃的,花盆底上的粉色流苏随着宛瑶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声响,无端的让人安静下来。
  颙琰老实的答道:“是。”
  他当皇帝还没一个月呢,只不过现在的他,跟做太子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朝廷上的事情,依旧是父皇做主。
  “这是不是你当家之后,第一次办的宴席?”宛瑶继续晃着腿问道。
  “是。”颙琰觉得宛瑶要说他没经验,立刻补充说道:“但是二十年前有先例,册子上写的明明白白。”
  “你也说是二十年前了啊!”宛瑶颇为无奈,颙琰只要遇到和珅的事情,就犯轴:“管家可以说二十年前的物价跟现在不一样啊,可以说二十年前办的局面小啊,赏的东西不一样啊,二十年呢,他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堵住你的嘴。”
  颙琰怒极:“他贪了就是贪了!以为老爷子护着他,他就能私吞了那么多的银子不成!”
  “不,你根本没弄明白老爷子气在哪儿。”宛瑶掰着葱管是的手指头,脸蛋红扑扑的给颙琰算:“这第一,以前是老爷子当家,现在是你当家,你才当家,就觉得老爷子花银子多,你这不是在管着管家,而是指着老爷子的鼻尖告诉他,现在这个家里头是你说了算,老爷子要听你的。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老爷子不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花银子了,你说,老爷子心里头能高兴吗?毕竟在老爷子心里头,你们府里的银子,都是老爷子赚来的,你现在管着他花自己的银子,他心里能痛快?”
  颙琰觉得宛瑶这是歪理:“我是在指责管家私吞了府里的银钱。”
  “就是私吞了,吞的也是老爷子赚的银子。”前世里,颙琰因为和珅与福康安,没少与乾隆爷闹矛盾,不过那个时候,颙琰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也轮不着她来说。
  “可那些是……”那些是民脂民膏,那是应该用于造福百姓的银子,怎么能进了和珅一个人的口袋?
  “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你的银子,你这么生气,实在没必要,就算那管家吞了能怎么着?你手里捏着管家的卖身契啊,今个儿收拾不了他,就明个儿收拾啊!
  早晚有一天,老爷子不护着他的时候,你就能让他把银子吐出来,说的明白些,现在也不过是把府里的库房,搬到管家的家里而已,银子在哪儿放着不是放着?
  反正他现在也不至于把你的银子用掉,就算用了也没关系,等你将来收拾他的时候,还能顺带着,把他的家产也拿过来,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其实这话,宛瑶上辈子就想说,不过没说成,趁着现在颙琰是个侍卫,她还能不管不顾的说出来。
  颙琰听得一怔,酒也醒了大半,好像真是那么回事,父皇不能一直护着和珅,和珅早晚有一天要栽在自己手里。
  “那……其二是什么?老爷子还因着什么生气?”平时没人与颙琰说这样的话,颙琰倒是好奇起来。
  宛瑶摊摊手道:“老爷子不愿意服老呗,老爷子觉得自己年岁大了,力不从心了,但心里头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你精力旺盛了啊,谁不想活个长命百岁的?
  老爷子好容易狠心把家交给你了,结果你才掌家,就要处置老爷子的心腹管家,这不是在告诉府里人,老爷子日落西山了吗?老爷子未必不知道管家的猫腻,只是在老爷子眼里,管家就是个奴才,什么时候处置都可以,或者说,等老爷子一蹬腿,你再处置管家,那不是正好能树立威信吗?”
  颙琰被宛瑶的言语惊住了:“大胆!”
  宛瑶这会儿也不晃悠了,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快被自己给蠢哭了,即便她能认为颙琰是侍卫,但不能把乾隆爷真当普通老爷子看待啊,嘴一秃噜,居然说老爷子腿一蹬……
  完了,这下子轮到她要蹬腿了……
  宛瑶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哆哆嗦嗦的说道:“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不是为了宽你的心嘛?你别生气。那个……那个豌豆说,你是他的朋友,才让我来劝劝你的,要是我说的不对,你就当没听见,我……我宫里还有事……我劝完了,该走了……”
  宛瑶腿一伸,横着往旁边挪,跟螃蟹是的,连头也不敢抬了。
  “慢着,你叫什么名儿?”颙琰揉了揉太阳穴,突突的疼,觉得好像在哪儿瞧见过这秀女。
  “我……我这贱名,还是不要污了你的耳朵了,我就一粗使的小宫女,平时跟豌豆关系挺好的,才来劝你的,那什么,我还得回去当差呢,先走了。”宛瑶像兔子一样的往外窜,好在这会儿殿门已经能打开了,宛瑶头也不回的跑了。
  颙琰揉着太阳穴,暗骂道:“真是个蠢的,把朕当侍卫也就罢了,穿着秀女的衣裳,说自己是粗使的宫女。”
  “鄂罗哩!”颙琰喊道:“方才出去的那个秀女是谁?”
  第18章
  宛瑶不知道自己祖宗八辈都被鄂罗哩报给颙琰了,好容易从御花园绕回储秀宫,从角门进去,正要趁人不注意,钻进凤光室去,却被人堵了个正着。
  “哎呦,这位是不是凤光室的宛瑶姐姐?身子圆成这样,竟是还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钻回来?当谁是瞎子吗?”纤恩拈着一方极亮眼的翠绿色锦帕,掩唇轻笑,话语却是毫不客气:“先前冉鸢姑姑怎么说的?不是说,秀女未经通传,私自出了储秀宫,要被乱棍打死的吗?”
  宛瑶直起身子来,暗暗问候了下纤恩的祖宗,甜甜一笑:“纤恩小主这是何必呢?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
  纤恩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与你一道住在这储秀宫里,本就是对我们的羞辱,瞧瞧你那样子,连我们府里的丫鬟都不如。”
  纤恩说完,扬声喊着冉鸢,她仍记着早间被冉鸢羞辱,这会儿得了莹嫔的赏赐,心里正得意着,虽说莹嫔位份不及贵妃,贤妃,但却是如今最得皇上宠爱的,有了莹嫔扶持,说不得将来她会是这六位秀女里头,第一个承宠的。
  现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早上丢了的脸面,找回来,正愁不知道怎么是好呢,宛瑶就撞了上来,不拿她开刀,又拿谁?
  冉鸢忙里忙外的,听得是纤恩喊她,虽不情愿,但还是很快赶了来,见到后边这架势,就知道是才入宫的秀女掐起来了,心里很是不耐烦。
  每年才入储秀宫的,就有那不知深浅的互掐,这样的,将来都没什么大出息,但是人在储秀宫里,若是出了事,就是她们这掌事姑姑的罪过,真真是祸害渣子,损人不利己的。
  “怎么回事?”冉鸢板着脸,冷冰冰的看向两人。
  还没等纤恩张口呢,宛瑶便上前一步,以圆润的身材优势,把纤弱的纤恩挤到了一边,扬声说道:“还请姑姑做主,方才纤恩小主说,我不及她们府里的丫鬟。”
  宛瑶也气不顺呢,硬着头皮喝了酒,结果就跟颙琰讨论起朝堂大事来了,险些没把自己的人生大事交代进去。
  所以说,酒这个东西,害人不浅啊,要是颙琰因为这件事情,对她印象深刻,那她才是真的倒霉透顶了,她已经这样倒霉了,再被纤恩欺负了去,那也太吃亏了。
  因此,宛瑶果断的选择了反击。
  冉鸢上下扫了宛瑶一眼,单看容貌,倒也过得去,但这身段吧,真没有哪个府里的丫鬟能吃成这样的,冉鸢私心里觉得,这话也不算是错。
  纤恩被宛瑶的行为举止逗笑了,拈着帕子妩媚一笑,吊梢眉一扬:“我这话还说错了不成?我们府里随便拎出一个丫鬟来,也比你要强上许多。”
  宛瑶指着纤恩,急急跟冉鸢说道:“姑姑亲耳听到了吧?我是唯一一个皇后娘娘挑选的秀女,现在纤恩说,我还不及她们府里的丫鬟,这岂不是在说,皇后娘娘眼光不好?故意挑了丫鬟都不如的我,入宫做秀女,故意给皇上添堵?”
  虽然这本来就是实情,但是说出口来,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纤恩也意识到,这话到底错在哪了,指着宛瑶骂道:“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皇后娘娘?分明就是你刚刚从角门处回来……”
  “我吃多了,在院子里四处溜达溜达不成吗?”宛瑶心里憋着气,她入宫又不是来找气受的,重活一回的人,还斗不过几个丫头片子?
  “行了,大庭广众之下,吵嘴斗狠,哪里有半分规矩?今晚上,两位小主便静思己过,不必用晚膳了。”冉鸢撂下这句话,转头走人,这样的事,她见的多了,不给点颜色瞧瞧,她每天只能孙子是的,被这几位小主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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