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信息不全的情况下,谁也不敢断定危险不会重演。需要的话,文灏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从他个人角度,他不希望应安年这段时间离法斯特太近,就算他下次也能好运地提前发现危险,他也没有阻止事情发生的能耐。
  类似的考虑应安年也有,即便他知道法斯特来见他就表示危险解除,有防范的时候安全指数很高,他还是只自己带人出去,把文灏留在房间。
  法斯特仍是为了鲲一代而来,警方那边出了结果,他要告诉应安年,这次他受的是无妄之灾,避免应安年误以为他有什么大问题,降低合作意愿。
  第65章
  “犯罪组织?”文灏吃惊。
  “嗯,枪手来自一个成立不久的犯罪组织,叫‘自然卫士’, 已经有恐怖组织的雏形。”
  “极端环保主义?”
  “不止, 他们想要世界回到一种原始状态, 反科技,反发展, 认为对工具的依赖会让人类退化,无止境的技术追求会给生存环境带来毁灭性的破坏。在自然大肆报复或技术失误造成地球爆炸、人类灭绝前,他们要主动进行内部清洗, 除去危险因子。”
  “法斯特被他们看作危险因子, 因为他是技术工具的生产者和销售者?”文灏皱眉,“ 我觉得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才是正常的。法斯特说, 之前有几起事件也与这个组织有关,他们正在策划对公共设施和重要人群的袭击。秀场那个枪手是突破口,通过他, 警方搞清楚了他们的运作模式和近期计划, 已经切断了他们的联络网, 抓捕了一些主要成员。”
  文灏进入思考模式,应安年看他微微侧头的可爱模样,拧开了瓶盖。
  “有大的袭击计划,他们是不是有资助者?”文灏口中这么问着,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应安年喝水时滚动的喉结上。
  扬起的脖颈绷出漂亮的线条,凸出的喉结让人想咬一口。
  心底有点异动,文灏把脚盘起来,双手抓住小腿,不知是想更随意自在点,还是要更好地自我约束,视线却忠实地没有移开,无意间摆出了一个欣赏男色的姿势。
  他的目光延长了应安年喝水的时间,好像刚才的交谈让他渴到必须一口气喝下大量的水。
  应安年感谢自己为了让文灏放松随手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冰凉的液体滑下喉管,平衡了青年带起的温度,他得以用正常的音调回答对方的问题:“现在不得而知。”
  画面终止,文灏微有遗憾,不怎么过脑子地大胆猜测:“大选在即,参加竞争的两个主要阵营中,一方的理念里包含要加大教育、科研投入,进行智能化社会布局,提升鹰国在科技、太空领域的竞争力,另一方反对,说这是不顾民众实际生活的浪费,法斯特是前者的重要支持者之一,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有可能。”应安年勾起嘴角,眼里有对文灏切入角度的赞赏。
  他双腿交叠,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放在膝头,瓶盖还没盖起来,剩下的小半瓶透明液体和瓶口的水迹在灯光下有点反光。
  那瓶水像一个放射源,文灏受到辐射,迅速变异,眼前的诱惑和希望快点跨过羞怯的心情促使他想要做些什么,应安年的笑容是进一步的鼓励,他突然道:“我也渴了。”
  “我去给你拿饮料,想喝什么?”
  应安年站起身,稍稍弯腰要把矿泉水瓶先放下,手中却忽地一空。
  文灏“抢”走了那瓶水,迎着应安年意外的眼神,舔舔嘴唇:“我喝这个就行了。”
  说完他举瓶就喝,动作专注,眼帘低垂,仿佛喝水是一件需要全神贯注的事。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瓶里的水却不见减少多少,让人怀疑他是在喝水还是在吮吸瓶口。
  应安年重新坐回去,一个字都没说,默默抵御更强烈的干渴。如果他把视线再放低一些,就可以看到青年蜷起来的脚趾。
  耳边连吞咽声都没有,无形的火焰在暗处翻滚,烧热了两人之间的空气。时间慢得磨人又快得可恶,有些东西就要从量变走到质变。
  羞耻到极点就不再羞耻,察觉到应安年也不是全然自若,文灏的紧张散了大半。脑子的热度降下来,他脸上有懊恼一闪而过,心里跳脚:叫你手快嘴快,不娶何撩,不娶何撩啊!
  那阵讶异和煎熬过去,应安年的唇角勾起来。
  小家伙总是带来惊喜,生活和事业上如此,竟然连感情上都这样。即便他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个勇敢真挚的人,得到的反馈依然超越他的期待。
  心脏鼓胀,应安年启唇,但在他开口前,文灏截走了话头:“等一等,有件事要请你帮我看看。”他滑下沙发,迅速回房间拿手机。
  应安年看看现在的环境和时间,把话和念头一起放了回去。
  等一等,不需要着急,自己应该给他一个更郑重、更美好的表白。
  文灏拿着手机回来,视线扫过桌上的瓶子,他放下的时候里面还有水,现在已经空了。他面上一烫,眼神动作却不见扭捏,坐到应安年旁边,摁亮手机、调转方向递给对方。
  屏幕上是一封打开的邮件,发信人一栏写着来钱黎莉。
  与他们同来鹰国的来钱工作人员已经先行回国,惊艳的走秀和戏剧化的救人让文灏的知名度与影响力再次攀升,尽管很多人知道他对合作内容很挑剔,邀约还是雪片般飞来,黎莉做了初步筛选,整理成邮件发给他。
  应安年就着文灏的手瞟了眼开头,抬起右手,没有接过手机,而是握住文灏拿手机的手,轻轻转动他的手腕摆正屏幕,同时移动身体,拉近两人的距离。
  文灏感到他的左手穿过自己身后,按在左腿边,虚虚将自己环住,只要轻轻往后一倒,就能靠进他的怀里。
  被充满安全感又让人心跳的气息包围,不想靠上去的不是人!
  文灏不是人,但他还是好想靠上去,只能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你只有四肢实体化了,好意思给他半拉人吗?!要有大把握了才能向他表白啊!
  身边人的默吼应安年听不到,见文灏一点都没有躲开,他得到些微满足,不再做更多动作,分出心神好好看邮件。
  入目的工作邀约出自一档新的电视节目,制作单位和《东方聚焦》同属一家媒体,性质上集文化益智和竞赛娱乐于一体,策划看上去很不错,也适合文灏。
  应安年仔细想了想利弊,转头问:“你是怎么想的?”
  热气喷上脸颊,文灏体会到了想象中醉酒的感觉,他坚强地保持住了清醒,快速回答:“我想去!”
  应安年从他口中听到了坚决的意味,心下诧异——这么喜欢这个节目?以前从没见他对这类事情表现出那么强烈的参与意愿。
  没办法,文灏急啊!他现在就需要这样高曝光、与知识普及相关又能帮人解决问题的工作。
  要不是他与应安年已经勉强算利益共同体,两人的关系又非同一般,他需要考虑对方的感受,参考对方的意见,不然他看到邮件的第一时间就给答复了。
  应安年再次滑动文灏的手机屏幕,看了看节目录制地点,还是说:“那就去吧。”
  收到文灏回复邮件的黎莉很高兴:又多一个地方可以看到文老师了。
  和两个叔叔视频的乐乐也很高兴:叔叔们很快就能回家啦,而且我靠在奶奶胸前视频,文叔叔靠在小叔胸前视频,我们真是一家人。
  视频完的应母发微信:“儿砸,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捂嘴乐.jpg)”
  应安年:“还没有。”
  应母:“(皮皮虾,我们走.jpg)”
  因为法斯特转述的消息,文灏决定把归期提前,应安年要开车带他出去游玩的计划也被取消。那什么自然卫士还没被鹰国警方清理干净,这当口,不排除他们有临到最后胡乱反扑的可能。应安年可以归入他们理念中的“危险因子”,又与他们此次失败有关,文灏一点险都不想让他冒。
  说到这事的时候,应安年笑道:“听你的。”又补充:“忘了说,法斯特想当面向你道谢,我替你拒绝了。”
  文灏毫无异议:“这些听你的。”
  他们第二天就踏上了回国的飞机,到家后陪陪乐乐,短暂修整,应安年投入忙碌的工作,文灏以和节目组沟通、做足前期准备的理由要提前出发。
  再在家里待下去,他怕自己等不了。
  文灏收拾行李的时候,应安年站在旁边,看他把钱和衣服带够了没有,拿来常备药品放他箱子里。
  乐乐听说文叔叔要去的地方太阳比家里大,将自己的帽子往他箱子里塞。小五有样学样,叼来一条它喜欢的毯子。
  工作绊脚,应安年暂时跟不过去,文灏也不让他安排其他人兴师动众地跟随,节目每次录制只用周末而已,来去很方便,即使他没有做个强大人类的目标,也不用更多照顾。
  看着被装满的箱子,文灏暖心又无奈。
  “你先带必需品,其他的我让人快递好了。”
  “不用,”文灏找理由,“滚箱子挺好玩的。”
  除了乐乐、小五两个真小朋友,家里智商在线的唯有应母。“需要什么就在那边买,不过可以拍张年年冷脸的照片带着,壮胆。”
  文灏没有拍照片,他有珍藏,但在他走入机场安检口后,微信收到一张照片。
  办公桌先生人生第一张自拍,微笑的。
  第66章
  a市,电视节目《无限攀登》制作单位所在地。
  早上六点多,很多人还在睡梦中, 晨雾散了一些, 几米外事物的轮廓依旧朦胧, 浅白色的世界里,同样被模糊的还有人的时间感。
  人工湖边的路上, 文灏再往前跑一段,看到与他多次擦肩而过的跑友已经在向湖面凹进去的空地上做放松。感到自己也跑得差不多了,他照例给对方一个微笑, 也走过去拉拉腿, 松松筋。
  “小伙子,你体力真好, 我来的时候你就在跑了,今天我都跟着多跑了一圈。”跑友大叔拉伸着胳膊,蓝色t恤上晕开一大团汗。
  “我只是耐力好。”不会累的人当然耐力好, “想变, 强壮点。”文灏蹲下侧压大腿, 声音随着动作有点小跳跃。
  大叔误会了:“练肌肉的话,做无氧运动应该更有效。你可能是不容易长肌肉的体质,练起来要辛苦点。”
  文灏想要的是体能、反应力的全面提升,不过要是能先长肌肉,至少外在会不错。
  大叔看起来四十来岁,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健朗,又没有虬结巨硕之感,正符合文灏自我期待中的强壮形象。文灏看着对方身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心里羡慕。
  两人边做放松运动边聊,一个热情健谈,一个和什么年龄段的人都聊得来,还没有交换名字,已生出一些投契感,运动完一起往边上走,发现他们住同一家酒店,然后又发现楼层相同。
  “我在外面跑惯了,待外面自在点,你也不喜欢在健身房锻炼,起雾还到外面跑?”
  “就是看到有雾才到湖边去的。”文灏笑着回答,“风景好。这边的空气质量也还不错。”
  “哈哈!陆地上雾不太大确实好看,出行的时候就怕起雾。”
  电梯叮一声到达,文灏让对方先出去,自己落后一步,问:“您是傅老师吗?”
  前面的人意外转身:“我是傅深陆,你认识我?”
  “我看过节目组给的嘉宾名单,接待的工作人员说您也住这里。”文灏伸出手去,“您好,我是文灏,也会参与《无限攀登》。”
  节目组邀请的包括文灏在内的五位嘉宾中,这位傅深陆老师是唯一一个照片在网上不容易找到的,只有一些不好分辨谁是谁的大合照里有他的身影。
  文灏说完第一句,傅深陆就猜到他是谁了。他和文灏握手,诧异不止来自巧遇。“你就是文老师?没想到这么年轻。你好你好!”
  他还想这个年轻人留长头发,喜欢看雾,是不是学艺术的呢。
  和文灏看到什么都要查一查不同,傅深陆的好奇心大部分都给了自己的专业。他听学生提过文灏,当时没放在心上,节目组临近正式拍摄,将开始的四位嘉宾扩充为五位,他也没去探究。
  听节目组做解释,说文灏是名青年老师,学识丰富,他还以为这个“青年”是三十几岁的意思。
  但在日常交流中,他还是乐意问问题的:“因为我说了个‘陆地’,你就把我认出来啦?”
  “还有‘出行的时候就怕起雾’。”文灏重复,引来傅深陆的又一阵笑声。
  其实文灏在看到他头上的绿色对话框时就有了猜测,听到他说那句话才方便问出来。
  各自回房间冲了个澡,文灏和傅深陆一起去吃早餐。
  走到酒店餐厅门口,文灏掏出手机给一棵张牙舞爪的盆栽拍下一张美照,看了眼时间,用微信发出去。
  早餐吃到一半,应安年的微信回过来。
  先是一张图片,文灏发过去的盆栽左边枝丫上多了一个包子,右边枝丫上多了一个鸡蛋,p图手法简单粗暴,下面跟着一句嘱咐:“早餐多吃点。”
  文灏没忍住笑了出来,起身往他食物已经很多的餐盘里又分别加了一个包子和鸡蛋,回座的时候嘴角还是翘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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