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而陈家看到去而复返的陈小郎也是好奇:“可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沈湛知道老太太也是个能主事的,便把自己的一些谋划给说了:“我本是无意间听了这么个话儿,便好玩儿一样喂了蜀王府的马儿一些草药,没想到蜀王殿下却因此遭难,只能求了武安公主替我扫平收尾。没想到公主对那医术的内容十分感兴趣,我又不敢忤逆她,只能与她说了些。”他故作难堪:“其实上次圣人重病,我便怀疑是这里头的原因,正好今日太医过府便随口说了一句,想起来才知道是坏事儿了。”他干脆往地上一跪:“还请老夫人即刻联系陈相,好歹让他稳住了那太医,别让他把事儿捅到圣人跟前去。”
老太太听了几乎要晕过去,别看沈湛说的避重就轻,她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其中有猫腻?这事儿要是闹大了,那就不仅仅是公主给圣人下毒这么简单,连太子都要牵扯进来。看着眼前这俊美少年,老夫人第一次觉得他如此可怕:“你……很好!”她深吸一口气:“让人去请相爷回来一趟,就说我突发急症,需要太医诊治,就今儿去沈府的那位太医。”
自有人去跑腿不提,沈湛却是擦一把额头上的汗,他赌对了,陈家输不起。有萧家和狄家作为前车之鉴,陈家担不起圣人的雷霆之怒,只能想办法进行描补。
其实在出门之前,他也想过干脆不管这些,被问起来便一推二五六的装傻。然而之前圣人仅仅是心中怀疑便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将他打入天牢让他彻底明白,在强权之下,有没有证据根本无关紧要,只要圣人信了,他就必死无疑。
陈家会把太医如何,这事儿沈湛无从得知,他不顾老夫人杀人的眼光继续提醒:“咱们最好还是与宫中通个消息,以防出现最坏的情况。”他眼中是灼灼的火热:“太子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又何必在圣人威仪下战战兢兢的处理国事呢?更不要提圣人在一日,太子就依旧是太子,可要是圣人不在了……有谁能废的了一位帝王?”
“你住嘴!”老夫人大喝,只沈湛知道,她已经心动了。等到陈平带着已经被打晕的太医回府,听了消息也是惊怒交加:“你们怎可做出这种事儿来!”
沈湛却是越发镇定了:“小人死不足惜,只相爷您比我更明白,这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死存亡了。万一——小人是说万一,我被灭口了,圣人却得了真相,那时候太子是说的明白呢?还是说不明白呢?”
“我没必要留着你给太子当替罪羊,武安也是可以的。”陈平在这一刻露出了世家子的狰狞和冷酷:“陈家不能轻易冒险。”
“武安公主啊,”沈湛脸上露出了几分微笑:“且不说她会不会愿意,只一条,她是太子的亲妹妹,是陈家的外孙女。便是她一口咬定了是自己独断专行,可圣人会信吗?便是信了,还会倚重陈家吗?太子之位……还能稳吗?”
第190章 灭亡(下)
陈平被沈湛戳破了心思,反而也跟着镇定了:“按你这么说, 要么我保住你, 保住圣人不知道这一切,要么太子就必须提前夺权了?”
“这只是小人的愚见,相爷可比小人聪明多了。”沈湛轻笑:“我虽是一条贱命, 可也分外珍惜, 总不能不留点儿后手。”他说着竟是笑出来:“可见我和沈敬是亲父子呢, 他不也是这么想的, 结果摆了我一道么?”
言下之意,他也留了后手,如果陈家执意灭口,之前他们做过的事儿便会被圣人知晓。陈平深吸一口气,不再搭理他,而是吩咐下人道:“将齐太医弄醒,我有话要问他。”
他在宫中截住齐太医时,这位正好从太医署收拾着往乾元殿去。看他一脸恐慌, 陈平便知道坏事儿了,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勒令心腹将他的东西一并收拾好送过来, 连纸张碎片也不得落下。
太医署的医博士虽然奇怪,不过有陈平随意捏了个借口,也不敢为了同僚和相爷对上。这会儿齐太医被一碗凉水泼醒,打了个激灵的脱口而出:“你们当真胆大妄为!”
“实在没办法,谁叫你知道的太多了呢?”沈湛微笑着蹲下与他说话:“我爹是不是拿了什么给您了?可不可以给我瞧瞧?”
齐太医下意识的捏了下袖口, 沈湛一把拽住,可翻了半天并没有哦找到什么。他有些不耐烦,以及一点点心慌:“到底在哪里?别找不自在!”
齐太医心里却是透亮,若是自己咬牙坚持,等圣人看到证据,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可要是这会儿说出来,只怕等待自己的就是被杀了灭口。
他打定主意一句话不说,沈湛便转头问陈平:“相爷出身世家,对审讯应该也是有些心得的吧?”
陈相便知道他是想要言行逼供了,可这时候也不得不如此。沈湛还再次强调:“您最好进宫与太子殿下说一说,必要时便拼一把,不然错过了时机,真被圣人来个一锅端,咱们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跑不掉。”
虽然不想承认,可看齐太医的表现,陈相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沈湛给逼到墙角了。“把他也给我拿下!”他伸手指了指眼前的秀丽少年:“先打二十板子,拿出你们的真功夫来打,其余等我回来再说。”
沈湛显然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终于表现出一些慌乱。陈平却是浅笑:“既然没了退路,我又何必留着你呢?成王败寇,等太子上位,你的后手也没什么用途了,对不对?”
千算万算没算到老狐狸比自己手黑的多,沈湛被人拖拽着往下头去,陈平也收了笑容再次入宫。他的动作够快,决断更是快,直接来到东宫寻穆岚,摈退左右道:“请太子殿下亲自去关雎宫通知贵妃娘娘,说圣人只怕身体不适,请她去乾元殿一趟。”
陈贵妃在后宫经营多年,总有些人手可以应急。穆岚一脸惊讶的看了陈平一眼,见他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立刻不敢耽搁的就往母妃宫里去了。而乾元殿里,穆荇已经是气疯了,看着跪在地上的医博士问:“这真是齐太医悄悄塞在你药罐里头的?他人呢?”
医博士战战兢兢的又磕了个头:“微臣之前也没发觉,还是刚刚想要捣药才看到,想想确实是齐太医塞在里头的。不过他已经被陈相爷带走了好一会儿了,都是微臣失职,微臣知错。”
“好一个陈相,好一个太子!”穆荇直气的两眼发黑,连声叫林内侍:“去传翊羽亲卫来!让他们把东宫上下都给朕拿下!”
“圣人莫要这么大火气,太医可说了您不宜动怒。”林内侍还未走出去,就被身姿袅娜的陈贵妃带着人堵了回来。她暗叹一句好险,脸上却依旧笑盈盈的:“没看见医博士惹了圣人发怒么?还不把他拖下去?”
立刻便有两个脸生的侍卫过来,捂了医博士的嘴将他拖走。林内侍一脸警惕的挡在圣人跟前,被穆荇随手推开了:“你们真要造反?”
“妾哪里敢呢?只是您也不年轻了,孩子也大了,如何不能陪着妾享享清福?”陈贵妃姣好的面容上是淡淡的愁容:“您觉得让岚儿监国如何?或者您退位上皇,让他直接登基也不错。”
穆荇抬手便要给她一个耳光,却被一名身强力壮的老妈子给拦住了。陈贵妃便笑:“都说了您不宜动怒呢,看看看看,可不是又难受了?”
穆荇刚要反驳,便觉得身子一软,喉咙也像被堵住一般。他的视线慢慢模糊,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林内侍倒在了血泊中。
“岚儿好歹当了这么久的太子,虽然老实,但对乾元殿的守卫还是有些了解的,找个借口调度一番更是简单。”陈贵妃对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圣人轻笑,又看向医博士:“你可知道该怎么说?”
明明是个美人儿,却让医博士全身透出冷汗来:“微臣知道,知道,”他到底惜命:“圣人急火攻心,旧疾复发,这才晕厥过去。”
“那你刚刚来是为了什么?”陈贵妃轻描淡写的抚了抚自己的指甲。
“老臣……老臣就是看着圣人脉象不对,想来请他复诊,顺便开几副疏肝理气的药给他用的,没成想正好看见圣人勃然大怒,虽然有您在一旁劝阻,到底还是出了状况。”
陈贵妃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自有宫人将圣人再度病危的消息传出来。陈相与李相对视一眼,轻轻点头,传递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张舒梁虽然察觉出些许不妥,可看着太子一脸被切的样子,也不好在这个档口上多说什么。唯有楚怀一脸毫不掩饰的疑惑:“圣人不是见好了么?怎么突然就晕厥了?还有林内侍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这时候莫要考虑旁枝末节了,没听医博士说的嘛,圣人是看了曲宁县的奏报急火攻心才旧疾复发的,还不见得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陈相一脸无奈的将一封折子递给楚怀:“曲宁县县令贪墨赈灾银钱中饱私囊,导致数千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惨不忍睹,圣人向来疼惜百姓,可不就气坏了?”
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医博士的诊断在前,两位相爷的说辞在后,楚怀身为武将,又不爱参合这些政务,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沉默的走到一边当壁花。
到底国事最重,太子监国无可厚非。陈平帮着太子稳定住局面,转头回府便逼问沈湛:“你还有什么安排?老实说出来吧,我好歹让你死个痛快。”
少年半身沾满血污,精致的脸上满是痛苦和不甘。他看着陈平,喃喃道:“为什么你们有了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因为我们是世家,我们同气连枝,我们左右着整个燮朝,”陈平居高临下的看他:“你真以为学的风度翩翩长的精致可爱就是世家风范?你真以为有一肚子算计就是世家的本事?不,世家从来都是碾压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正是同为世家,所以李正牧在第一时间确认的不是事情真相,而是这是否陈平的手笔,毕竟对他们来说,将一个时刻想要找世家麻烦的帝王替换成一个会乖乖听话的帝王,绝对是个划算买卖。得了陈平的暗示,剩下的就是如何将一切掩盖,让穆岚顺利上位。至于穆荇到底是气晕的,还是被谁害的——只要时局不会动荡,又何须在意呢?
“那好吧,我也告诉你,我在楚将军府上留了条线,只要我进了陈家却彻夜未归,就有人替我把信送到他手上。”沈湛喘息着说道,脸色却是疯狂:“是不是很不愿意听到我说出这句话来?这是你最坏的预料对不对?”他嘶哑着嗓音大笑:“你觉得楚将军会怎么做?”
这确实是最坏的消息,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声望,沈安侯都不比三位相爷差,更重要的是他手里还有兵权。“把他处理了吧。”陈平不再看沈湛,背着手往外走,考虑要如何打动楚怀,或者——消灭楚怀。
“让人到楚家附近盯着,有什么可疑人物都抓起开,再请太子和李相过府议事,就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陈平一边下命令,一边又觉得眼皮子直跳,仿佛有什么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坏事儿正在发生。
而隔了一条街楚府,洛氏正吃着糕点,突然觉得口感不对。掰开来一看,里头竟然裹着一张纸条,上头写着自家某个院落的横纵第几块砖头。她不动声色的将纸条儿攥在手里,一边扬声问丫环:“今儿这马蹄糕是谁做的?我怎么吃着不对劲儿呢?”
“这是杨婆子从外头买的,说是新开的一家店,生意挺好的。”丫环伸过头来看一眼:“莫非放了一会儿不新鲜了?”
“拿走拿走,让杨婆子过来回话,以后不要再买了。”洛氏仿佛不经意的打发小丫头传话,没想过了一刻钟,只有小丫头自己转回来了:“厨房说刚刚杨婆子家来人,说她婆婆过世,让她披麻戴孝去了,您看……”
“那就算了。”越是觉得不对劲,洛氏便越发镇定:“我去看看将军去,他还在书房里没出来?”
这一夜,陈府的灯一直未熄灭,而楚怀更是拿着从墙角里掏出来的书信枯坐了许久。第二天一早,一群近卫军将士将楚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陈平亲自坐镇,拿出一封书信与周围惶恐不安的官员们解释:“这是幽州边军昨夜送来的、疑似楚将军与羌戎私通的证据。虽然我们是不信的,但是总要楚将军给个说法。”他又掏出一封诏书来:“太子殿下有旨,请楚将军进宫自辩,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能说明白了,谁也不能冤枉了他去。”
第191章 落幕
陈相派人围了楚将军的府邸,说他有通敌叛国之嫌, 这事儿十个人听了有十一个人是不信的。哪怕所谓“证据”就在眼前, 大伙儿心里想的也都是“栽赃陷害”四个大字。然而事情的发展却随着楚府的大门打开而越发出乎大家的意料——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楚家任何一个人,而是本应该囚禁在尘园中的吴王和许昌王。
“两位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陈相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了:“尔等枉顾圣人旨意,自行逃脱, 来人啊, 把他们拿下押回尘园听候发落!”
近卫军正要行动, 却听不远处又传来马蹄声和跑步声, 却是另一位近卫军统领带着人来了:“陈相这般急切,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不敢当众说出来?”那将领翻身下马,草草行了个拱手礼:“我们奉旨护卫两位王爷,可容不得您乱来。”
“奉旨?你们奉的是什么旨?”陈平皱眉。
那将领便真拿出一张圣旨来当众念了,却是先帝留下的遗旨,责令他辅佐许昌王镇压“叛逆”的。陈平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哪儿来的?你可别假传圣旨!”
“先帝虽然不在了,可这却是他亲笔所书,亲自盖的印玺, 您要是不放心, 大可以让中书省的侍郎舍人们来对照看看。”将领的底气十足:“反而是圣人名不正言不顺在先,太子殿下忤逆谋害圣人在后, 您又想要如何解释?”
他话音落下,吴王便取出怀中的两封圣旨大声念了,正是穆蓉留给沈安侯,而沈安侯又留给了楚怀的先帝遗旨。要说圣人在位,发了旨意还可以求他收回成命, 可先帝人都死了,这遗旨就真没法更改了。陈平听的脑子发凉,偏两军对峙,他也不能直接将人抓走,这儿又是百官聚集居住之处,这会子朝会站班的大人们一多半都外在外头看着,他若是不能把事情处理个明白,只怕下一个倒台的就轮到他了。
吴王念完先帝的圣旨,许昌王也从袖子里拿出一沓东西来,扬声道:“诸位大人可记得前不久圣人突然病重,昨日又莫名晕厥么?其实这都是太子的设计!”他将沈湛留下的书信念了一遍,最后满脸的愤慨:“这般奸佞狠毒之人,你们倒是敢奉他为主!信不信圣人若是醒来,第一个要诛灭的就是他与陈家!”
一个接一个的大雷把朝臣都弄蒙了,而楚府里头又被颤巍巍扶出来一个人,却是失踪了的林内侍。只见他脸色苍白,满面惶恐,一只手还捂着胸前,显然十分难受。许昌王便与众人解释:“昨日太子与陈贵妃被齐太医发现了阴谋,便干脆用药物迷晕了圣人,还威逼医博士做了伪证。诸位大人们将军们只管去找来医博士对峙,还有齐太医,整个太医署都知道是陈相将人掳走的。”
这倒是把昨日的状况全对上了,围观的大人们心中信了七八分,都面色难看的望着陈相。陈平哪里想到会被这两位给翻盘,而且手握证据言辞凿凿——光一个没死透又被救活的林内侍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您大约是从哪儿知道了这些秘辛被楚将军发觉,这才伪造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想要灭口吧。”许昌王鄙夷的笑道:“亏您还是当朝太保,是大燮的丞相呢,这就是您作为百官表率的言行?如此黑白颠倒自私自利,您真的担得起这职责么?”
这几乎是指着鼻子叫骂了,陈平何时受过这般侮辱。可百官百姓士子就围在外头,他若是一着不慎,只怕要满盘皆输。这时候李相和张相也到了,两人仿佛毫不知情一般错愕的看陈平:“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陈平见到他们出现,便明白自己已是落了下乘,这时候唯有保住太子最重要:“此事并非我所为,更不是太子所为,而是沈湛那小孽畜做出来的事儿。他昨日发觉被齐太医看出破绽,便以武安公主和太子牵扯其中来威胁老夫,老夫一时情急,只能先发制人。”
“所以你就将圣人毒倒了?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陈相爷!”许昌王冷笑道。
“臣是忠于大燮,忠于皇家,然而你们自己想一想,圣人这几年喜怒不定,多疑嗜杀,只要消息传到他耳中,太子一定逃脱不了被责罚。老夫虽是对不起圣人,但为了保住太子,一时之间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再出现父子相残的局面吧。”
“便是如此,你也不该对圣人出手!”李相怒斥道:“那楚太尉通敌叛国也是你的算计吧?楚将军位高权重,一心征战羌戎和奴炎,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一壁说,外头的群臣和百姓一壁点头,陈平也没法再往楚怀身上泼脏水,索性都认下了。只他不忘将许昌王拖下水:“虽然我做了错事,但太子却是贤德的,之前他监国,亦是将政务打理的极妥当。却不知道许昌王如今出现在楚府,拿出先帝遗旨想做什么?您无才无德,非要搅和一个天下大乱才满意吗?”
官员们听了这话也是沉思,太子的人品和才能都是不错的,许昌王却一直被关着,想来圣人也没好好教过他。再者大家早站好了太子的队伍,突然改弦更张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天下太平朝廷稳定的,要是换了吴王和许昌王来,天知道又要怎么混乱一阵子。
陈相看了便知道自己的煽动有效,加紧了逼问道:“我还不明白两位王爷为何出现在楚府呢?可能给我一个答复?”
许昌王回答的滴水不漏:“昨夜不知什么人将我们掳出来,又给了我们这些圣旨和证据,让我们找楚将军商量。可惜等我们敲开将军府的大门,楚将军一家却不见踪影,反而是林内侍莫名其妙的被我们从角门边上捡到。”
“楚将军不在?”陈平和李正牧大惊,也不顾不得许多,亲自带着人闯进去。然而事实上就是这样,除了些许一问三不知的杂役,整座府邸已经是人去楼空,许昌王便笑:“都说楚将军神机妙算,说不定便是猜到你们要来这一出,干脆自己先躲了呢?”
这回陈平是真的头痛了,楚家什么地位?楚怀什么地位?要是把他圈在京中,哪怕不愿与大家合作,至少也没威胁。可真让他跑了,无论是去边关还是回了平宁,只要他有发难之心,陈家便吃不了兜着走。更让陈平心惊的是,明明自己的人始终盯着楚家,却根本没发现里头有任何动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说的简单些,不过是沈安侯和楚怀早就在各自府邸建了密室挖了地道以防不时之需。他们做的巧妙,又是花费数十年功夫慢慢完成的,根本没有被人察觉。这回也是沈安侯前脚离开,楚怀就慢慢将自家下人替换成心腹,昨天夜里他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妻小和仆役们从各处入口离开,这会儿已经到了京城郊外,自有庄户们接应和送他们远走。
至于将吴王和许昌王弄到府里来,自然也是他的主意。一来是拖延时间,二来也是想将真相公之于众。几位王爷在京中对峙,端的是狗咬狗一嘴毛,各位大人心中各自盘算着小九九,不知该选择从龙之功,还是老实拱卫太子登基。
许昌王和吴王这些年没少暗中串联,凭着手中掌握的实锤,竟然勉强与太子一派斗了个旗鼓相当。可怜圣人穆荇没了林内侍照顾,宫中又是陈贵妃独大,还没等忙的不可开交的李相“想起”他来,已经因中毒太深而药石罔救,拖了两日便一命呜呼,而洛皇后伤心过度,趁着宫女们不查投缳自尽,也跟着圣人去了。
陈相因设计谋害圣人,到底是判了秋后处斩。此时已是初冬,他倒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可活,就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为他翻盘。他这一倒,连带着陈家都损失极重,其余世家疯狂吞噬陈家的地盘,朝堂彻底乱成一锅粥。
随着勋贵武将纷纷下场战队,京城对外戒严,城里则几乎每天都兵刃交加的声音。只这样一来,倒没人再追究楚怀的去处,他带着家小乔装辗转,花了一个月功夫总算回到了平宁楚家,看着沈安侯的第一件事,便是好生将他抽打了一回,然后整整睡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
洛氏见了楚氏倒是极亲切,又有林菁和孩子们陪伴左右,仿佛比在京城还自在洒脱一些。沈安侯则日日拉着楚怀楚岷在书房里商量事儿,一点不理会外界纷扰。
京中乱局直到腊月里才平息下来,到底是李相技高一筹,拉拢了守卫边境的陈家余部,又说服戍卫京中的几支亲卫军,彻底帮着穆岚坐稳了皇位。许昌王和吴王看大势已去,在几门勋贵的支持下逃往宣州,而卫王燕王也趁机断了与京中的联络,暗中各自发展起来。
穆岚虽然成为新帝,但京中人心惶惶,百姓也因连年灾害,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了博得民心,他下旨大赦天下,又娉李家嫡女为皇后,只等三年孝期过便大婚。
不知是不是他真“顺应天命”,冬至过后,天空便飘起了小雪,人们总算对来年有了些许期待。而这时候一本传颂世家功绩的启蒙小册子《三字经》也开始在坊间流传,孩童们懵懂无知的传颂中,沈安侯与才回到青州不久的楚怀一起,踏上了前往蜀州的路。
第192章 秀川郡
眼见到了年关,又有暴雪降下, 无论官道上还是乡间小路都少有人烟出现。墨县福隆客栈的掌柜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 正准备提前打烊放店里的小二早些归家,却见一支商队停在了自家门前。
“几位客人是要住店?”到底是生意上门,掌柜的自然笑脸相迎。打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脸上笑嘻嘻的看着脾气挺好:“可不是住店么, 两间上房五间通铺, 还有马匹也请喂些饵料。”
掌柜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纸页泛黄的线状本子, 用不怎么工整的字迹写下青年的要求,又让青年拿了路引出来签了名。那青年写的名字是“彭简”,正是十多年前沈大老爷身边的小厮捧剑。
后头跟着进来的是打扮成商队老板的楚怀和沈安侯,两人依旧甥舅相称,另有充当跑腿苦力小厮的狼牙好手,一路护送这两位往秀川郡去。原本按照行程,这会儿他们都该上了十万大山了,可谁想到天降暴雪, 将他们在沿路的山寨据点里堵了好几天, 这会子才到蜀州的边界。
“过了墨县,离秀川就不远了吧?”楚怀一边上楼一边问沈安侯:“那头岑家药铺的人安排好了?能按时给咱们货物?”
沈安侯便答话:“早就让人快马联系过了, 估计这时候他们也等急了,到了地头还不知道要如何埋怨扯皮。”他无奈的感慨道:“去岁一丁点儿雪花看不见,大伙儿都愁得慌,这会儿雪下的太大了,还是一样的愁。”
掌柜的听了一耳朵, 也知道这是往秀川郡进药材的队伍。自从夏天岑家药铺在全大燮平价卖了回驱除蝗虫的药包,还得了圣人——这会儿得称先帝了——的嘉奖,与他们做生意的往来商队便越发多起来。再看一眼后头的马车,除了两个紧锁的箱子,其余都是空着的,这是谈好了价钱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又不免感慨一回岑家好本事,十万大山上恁多药材,山民们又用不完,偏不让人去采摘。这世间当然不乏为了钱财不顾性命的,可大多数真的是有去无回。最后算算成本,与其冒险和山民冲突,还不如与岑家做生意,虽然得到的药材数量不多,但所谓物以稀为贵,赚头却是不小。
商队的人都去了休息,那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来付了定金,顺便请老板烧几壶热水来给大家冲个茶暖暖身。老板看他给铜钱给的爽快,满口的答应了,还好心问了要不要准备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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