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节
一直没说话的傅悦忍不住睨了她一眼,无奈道:“肯定是不行的啊,你这段时间不是去骑马就是参加宴会,这么多人见过你活蹦乱跳的样子,这刚下诏赐婚就说身染恶疾,别说没人信,陛下若是派人来查,难不成你能把自己折腾出恶疾来?你这不是给他问罪裴家的借口?他正巴不得呢!”
裴笙瘪了瘪嘴,缩着脑袋不吱声了。
傅悦道:“索性现在也只是赐了婚,至于何时成婚诏书上没说,这事儿且有的谈,总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慢慢想吧,这么多人呢,总能想个万全之策的!”
裴夫人点了点头附和道:“王妃说得对,此事并非小事,陛下这个时候强行赐婚,便是笃定了我们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不管怎么做,他怕是都有后手,就等着我们行差踏错,他便有了问罪裴家的理由,所以,这事儿还得好好思量,我只担心侯爷,他最是疼爱笙儿了,才离开多久啊,就接连出事,等他回来晓得这事儿,岂不是要闹翻天?”
自己心尖上的闺女接连出事,先是险些被赐婚,好歹也拦住了,之后遇上赵拓那些事儿,这也只是有惊无险罢了,可如今,诏书都下了,还闹得人尽皆知,赐婚的对象还是云家的人,不管是因为各自立场还是先前结的怨,这都不亚于跳火坑,他估计要跳脚了。
大家静默了下来,面色凝重不作言语,片刻后,十公主忽然困惑道:“也不知道这个云筹究竟如何,安国公的儿子……先前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父皇怎么会突然赐婚他呢?”
别说十公主这个最近都在养胎的,哪怕是最近对时局多有了解的傅悦,也没听过这个云筹。
安国公云弼膝下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都已经成了婚,据说除了次子云成毅留守暨城,长子云成宏和三子云成津在北境军中也都领有军职,去年也都立了些许军功,还是有点名号的,只是这个云筹,却一直没什么人知道。
名字还与其他三个不同。
傅悦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不仅她派人查了,谢家在听闻赐婚消息的时候,也派人去查了这个云筹,倒是裴家,因为谢荨突然要生了,就顾不上此事。
等用完了午膳没多久,谢荨醒来,大家又嘘寒问暖了一番,也在这时,楚王府和谢家的人陆续带来了云筹的生平消息。
留下谢夫人十公主和裴笙陪着谢荨,傅悦和她们一起到前厅听着查来的消息。
两家派去的人倒是查来了这个云筹的消息,但是,却很少。
因为时间紧急,加上此人过于神秘,能打听到的有限。
云筹是云弼的第四个儿子,年二十一岁,这些年一直在外学艺,此前与从来没有回过暨城,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云弼还有这么个儿子,也是这次云弼回来领封才跟着一起回来的,回来这么久,似乎也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连之前太子大婚皇帝过寿他也似乎没有出现,所以十分神秘,在赐婚之前,怕是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不过,他似乎并不是安国公夫所出嫡子。
听闻这事儿,本来还焦急无措的裴夫人直接就沉着脸怒摔茶盏:“岂有此理,陛下这般强行赐婚便也罢了,竟然还将笙儿赐婚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子,他这是什么意思?公然羞辱裴家么?”
裴笙身为裴家嫡女身份尊贵,哪怕嫁给皇子为嫡妃也是绰绰有余的,甚至做皇后也不是不行,再怎么着也自有那些名门世家的嫡子宗子才能配得上她,如今倒好,赐婚给了云家便罢了,对象竟然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子!
这不是在打裴家的脸,让裴笙沦为笑柄?
裴开也顾不上安抚一脸阴沉恼怒的裴夫人,神色凝重的沉声道:“陛下这次是故意让裴家难堪的,看来是之前多次拉拢不成,加上赵拓的事情,他是死了拉拢的心,如今这样,怕也只是破罐破摔罢了,云家是他的人,只要笙儿嫁到云家,裴家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必定心怀顾忌,这便是最好的掣肘!”
以前皇帝一心拉拢,所以做事情都有顾忌,哪怕是打算赐婚给赵拓,也都让康王妃先来一趟表表礼数诚意,可也因此诏书还没下就被拦在宫门之内,之后让赵拓掳走裴笙打算生米煮成熟饭逼婚裴家,赵拓却惨死在别院,皇帝他们怕是都把赵拓的死安在裴家头上,都闹成这样了,他不介意来这一出羞辱逼迫裴家,裴家要么公然抗旨给他一个治罪的借口,要么奉旨嫁女,以后不管如何,只要裴笙在云家,裴家就不敢轻举妄动。
傅悦冷笑道:“最重要的是,借此提醒裴家,他是皇帝,说一不二,一纸诏书下来,你们再不愿,也只能遵从!”
皇帝终究是皇帝,只要他们依然是臣子,就不能公然与之作对。
对楚王府,他忌惮最甚,却也不敢逼的太过,甚至现在一直在示好,生怕一个不慎在这个时候逼反了楚王府,对谢家,他早在扶持太子的同时就已经开始了除掉谢家父子的计划,如今就等计划成功了,唯有裴家和穆家,穆家就别说了,原本人家好好的谁也不依附,可上次因为临川公主的事情得罪得狠了,给了荣王可乘之机,这次裴家让他吃了那么大的瘪,他若是再不发难,这个皇帝也是白做了,所以,赐婚裴笙和云筹,除了牵制,便也是打压警告裴家的一种手段。
所以这次不管他们怎么做,皇帝怕是也不会取消这桩赐婚的,除非被赐婚的两个其中一个没了。
可这也是行不通的。
说到这里,大家面色更凝重了,厅内静了许久,最后还是谢国公有些疲惫无力的开口道:“眼下诏书已下,再气恼也无济于事,要解决也不急于一时,这样吧,今日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先各自回去,裴笙的事情且先好好思量,等裴侯回来后再议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谢家一家很快就回去了。
傅悦倒是不急,他们走后,便跑到谢荨这里看孩子。
先前因为一堆人抢着抱,她也不大敢抱刚出生的小娃娃,所以都还没抱过,眼下谢家那几个抢着抱的都回去了,裴家这几个也没在这里跟她抢了,傅悦这才有机会抱上她的干女儿,不过她不太会,让乳娘教了一阵才抱的好。
却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她或是摔了。
看着怀中闭着眼睡觉中的小肉团,傅悦心软的一塌糊涂,面上笑容就没断过:“原以为你恐怕要下个月才能生,前几日才命人给孩子准备礼物,现在都还没弄出影儿呢,这孩子就出生了,弄得我这个干娘都没脸见孩子!”
谢荨略有些虚弱的靠坐在床头,闻言笑道:“也不着急啊,等满月的时候再送也是不差的,就是不知道干娘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傅悦卖了个关子道:“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却也是个好东西,届时送了你就知道了!”
谢荨嗔了她一眼,笑道:“还吊人胃口来了!”
傅悦挑眉得意一笑,看着孩子睡得沉了,便叫来乳娘,将孩子给了乳娘抱去睡,之后才问谢荨:“可取了名字?”
谢荨摇头道:“没呢,原本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生,先前虽然太医说是个女儿了,可还没生也不能轻易下定论,就想着等孩子生了让父亲取一个,如今父亲都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再取!”
傅悦点了点头:“也用不了几日了,裴侯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只是如今这样,原本该高兴的事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当祖父了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儿,可却撞上了裴笙的事情,自然是没法子高兴的起来,甚至会更恼怒吧,谢荨可是因为这事儿弄得早产,幸好有惊无险母女均安,不然若是有个好歹可如何得了。
谢荨闻言,脸上笑意散去,面色凝重起来,道:“父亲定是恼怒的,笙儿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岂能任由那些人如此作践,这次怕是难以收场了!”
傅悦见她一脸忧愁,忙道:“好了,是我不该,这个时候说这些引你忧心,你刚生完孩子,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坐好月子,不宜忧愁这些事情,这事儿也还用不上你去操心,你宽心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好!”
谢荨苦笑道:“母亲她们也是这般说,可哪能真的不担心,不过悦姐姐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
谢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悦姐姐早些回去吧,不然楚王哥哥就该担心了!”
傅悦闻言卡了一眼外面,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傅悦这才告辞回府。
原以为楚胤有什么事处理还没回来,所以一直没去接她,可一回到王府才知道,楚胤早回来了,可却受了不轻的伤。
第250章 不慎受伤,不能失去(二更)
方叙这次打算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所以几乎把能带来的人都带来了,原本大多都蛰伏别处,在暨城内外的并不多,楚胤和燕不归这些时日一直让楚王府和不归门的人追杀剿灭,可他们善于隐匿,清理起来有些麻烦,除了那些被带来暨城,知道方叙被抓意图救人的被处理干净之外,还有许多蛰伏暗处,原本就还在追查这些人的踪迹好清除干净,方叙的死讯传出去后,这些蛰伏在城内外的也意欲报仇,今日便是暗卫来报说在城外发现了这些人聚集的踪迹,自然不能放过剿灭的机会,可统领王府暗卫的楚青还在养伤,楚明去办事了,楚胤便亲自带人去了,然而,他低估了那些人,不仅损失了不少人,自己也不小心受了伤。
伤了左胸临近肩膀的地方,是一支箭直接穿透的。
而且,还中了毒。
且是剧毒。
幸好楚王府上下之前服过抗毒的丹药,楚胤也不例外,且随身带着解毒疗伤的药,这才没有毒发丧命,可却失了不少血,又有毒在身,被带回来的时候,就意识模糊了。
傅悦回到王府的时候,楚胤还在昏迷,燕无筹已经给他解毒包扎,已经无甚大碍,不过伤得极重失血不少,回来的途中还毒发过,损了些元气,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傅悦看着榻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楚胤,一直闷着头坐在那里,没说话,看着很平静,可紧拽在一起的手指可以看出她此时心里的担忧和不忍。
冯蕴书走进来,看到她独自坐在楚胤旁边看似平静实则内心煎熬的模样,叹了一声,缓缓走了过来。
然后,轻轻拍了拍傅悦的肩膀,傅悦一动,缓缓抬头看着她。
冯蕴书轻声道:“安姑姑说你不肯用晚膳?这样可不好,你忘了?你这身子骨可不宜饿着肚子,吃了东西还得喝药呢!”
傅悦轻扯了一下嘴角,可却扯不出丝毫笑意,声音都闷闷地没什么浮动:“我现在没胃口,也不觉得饿,一会儿再去吃!”
冯蕴书点了点头:“一会儿记得去吃就好!”
傅悦敛眉低头,没说话。
冯蕴书让婢女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傅悦旁边,想安慰她,可张了张嘴,仿佛觉得是徒劳,便轻声问道:“裴家那边如何了?谢荨和孩子都好吧?”
傅悦轻声道:“挺好的,母女平安,没什么危险,不过因为裴笙的婚事,裴家不大好!”
冯蕴书无力地吐了口气道:“今日诏书下的时候,我正好在宫里,陛下显然是早有准备,诏书下得措手不及,又命人见此事传扬开,宫里也是此事传开之后才收到消息,可诏书已下事成定局,皇后娘娘也无能为力了!”
傅悦点了点头,道:“她也尽力了,此事皇帝是铁了心这样做,挡是挡不住的,如今也只有等裴侯回来再行定夺了!”
冯蕴书叹了一声道:“只怕这次事成定局,裴侯回来也改变不了了!”
傅悦不置可否,只道:“总要试试才能知道!”
实在不行,再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赵拓的死反正都安在他们头上了,再拉一个云筹也不是不行,最多麻烦点,可也麻烦不到哪去。
静坐了一会儿后,冯蕴书便坐不下去了,起身要走:“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一会儿记得用膳喝药,早些休息,阿胤已经无甚大碍,你就别一直守着了,不然阿胤醒来会心疼的。”
傅悦颔首:“我知道了,大嫂不必担心!”
冯蕴书点了点头,这便走了出去。
楚胤是后半夜醒的,而傅悦,是被他摸脸摸醒的。
原本楚胤受了伤,身上第一束药味和血腥味,安姑姑让她别一起睡,可她没听,躺在楚胤身边就睡了,可因为怕自己睡得太死翻身弄到楚胤的伤口,她躺的离楚胤有些许距离,且神经一直紧绷着,根本睡得不深,迷迷糊糊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触动着她的脸,抚着她的眉心,傅悦直接就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他正侧着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她的眉眼。
傅悦眨了眨眼,定定的看着他。
看到她睁眼,他放下了手,苍白的唇扯开,温柔的笑着:“醒了?”
许是有伤在身身体虚弱,他声音有些低哑无力。
傅悦这才急忙坐起来。
然后,有些急切的问:“你……你何时醒的?是不是我睡觉不小心弄到你了?伤口可有扯裂?”
“刚醒不久,臻儿没有弄到我,是我自己醒的!”顿了顿,他紧接着道:“伤口也并未扯裂。”
傅悦这才放心下来,然后,看着他,一脸幽怨。
楚胤见她如此,下意识的要起身,可伤得不轻不好起身,便只好躺着看她,无奈的笑道:“怎么了?小脸皱成这样,可一点都不好看了。”
傅悦想打他,可又舍不得,只瞪着他又气又恼的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弄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那箭上有剧毒的,要不是之前吃了舅舅研制的抗毒丹,你这次可能就没命了!”
楚胤哑然笑着,然后很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道:“傻瓜,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没命的!这次只是轻敌了,一时不慎罢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着。”
傅悦冷哼:“你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还不是又弄成这个样子了,鬼才信你!”
楚胤有几分讨好的商量道:“那……下不为例?这次就算了,以后我一定会小心,好不好?”
傅悦一脸蛮横道:“不行,这样还不够,以后这种事情不许亲自上,记住没有?”
楚胤默了一瞬,才看着她无奈道:“臻儿,你知道的,这不行!”
傅悦一愣,似乎不懂他为何这么说。
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楚胤,是楚王,是楚王府上下拼了命效忠的主子,有很多事情,他是不能避开的,就像战场上的主帅,是要领着将士们一起厮杀才能换来众志成城上下一心,才能换来胜果,自然,楚胤身为楚王,也不能一味地让下面的人去为他卖命送死,有些事情,他不能不做。
如今,比起今日那些死去的手下,他到底是活着的。
傅悦抿了抿唇,垂着眼眸皱着小脸纠结了一下,才闷声道:“那以后不管你去做什么,都要小心些,就像你说的,不许我出任何事,你也一样,你要不许出事!”
他望着她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