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还早,要看会儿电影吗?”他问。
芝芝同意了,挑了本爱情电影。
故事有些乏味,她靠在枕头上梦游似的看了会儿,忽然在床上站立起来,问对床的他:“你觉得我能跳过来吗?”
庄家明搞不清她闹哪一出:“别吧,你会摔下来的。”
“不行我要试试。”她挥手,“你让开点,我来了。”
庄家明赶紧缩腿,然后床垫一震,她就咚一声降落到了他床上。“哇喔。”她蹦了两下,“从我上小学起,我妈就不让我这么跳了,说是会把床蹦坏的。”
他忍俊不禁。
“你还记得吗?”她盘腿坐下来,“以前公园里有蹦床。”
“记得,还有很多海洋球。”他坐直了,回忆道,“你能在里面玩一下午,直到阿姨把你叫回家。”
芝芝打了个响指:“答对了,奖励你一个亲亲。”说着,她探过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秒钟,礼尚往来似的,也回了她一个么么哒。
然后,这似乎变成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从单纯的亲亲,变成了真正的吻。
因为用的是同一款牙膏,味道交融得毫无破绽,就仿佛青梅竹马的感情,水到渠成,不再需要辛苦地去适应。
这是相当美妙的初吻体验,温情中带着新奇,缠绵里又难掩青涩。
芝芝回到自己床上睡下时,脑海中最清晰的一个念头就是:刷完牙再亲亲的我简直机智到没有朋友!
什么?一时兴起?不存在的,机会永远留在做好准备的人。
*
第三日是特色旅游路线,上海博物馆和上海自然博物馆。
大家齐齐被震惊了,在里面津津有味地浪费了一整天的时光。比起冒着烈日逛景点拍照,博物馆的科普性和知识性,更让这几个优等生喜爱。
左右就在室内,定好时间后,几人干脆分头行动,各自去看喜欢的内容。
芝芝和庄家明牵着手,混在人群里慢慢逛。
“你是不是更喜欢今天的安排?”她问。
他点头:“很有意思。”
“那我们去北京以后,把所有的博物馆都逛一遍好不好?”
庄家明笑了,低头亲了下她的头顶心:“好。”
逛完自然博物馆,他们在文创店里买了一对情侣挂件,偷偷摸摸地藏进了其他纪念品里。
“不和家里人说吗?”庄家明说,“都考完试了。”
芝芝说:“不行,我才十八,说了以后,他们就会像防贼一样防着你,咱们反而不方便。等我们大学毕业,我妈恨不得我马上结婚的时候,你就是她最爱的人!”
庄家明:“……”
*
最后一天,自由活动,各自去买纪念品。
但凡旅游,就逃不过纪念品的大坑。芝芝实名拒绝,她选择去百货大楼买县城里买不到的东西。
给关母买了瓶香水,母上大人总是嫌弃自己在面馆里待久了,浑身一股油脂和面粉的味道,给关父买了一件质量极好的羽绒服,她爹原来的穿了好几年,早就已经钻毛了。
庄家明想买衣服,又拿不准父亲穿起来好不好看,最后选了个真皮的公文包。爷爷奶奶则分别买了鞋和羊毛围巾。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他问,“我还有钱。”
芝芝并不怀疑他的话。学校给了奖学金,市里的企业也资助了前三名一笔不菲的学费,省里也有,亲戚朋友又包了红包……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学习成绩足够好,真的很容易发财。
她思来想去:“我们买一样的书包好不好?”
“好。”
他们选了瑞典北极狐,一粉一蓝,看着就是情侣款。而芝芝悄咪咪查了钢笔的专柜,又送了他一支钢笔。
“我有了。”庄家明费解,“不是一样吗?”
芝芝:“这是限定色!联名款!”
她本来想送球鞋的,但价格不对等,怕他不收,改成了钢笔。反正对于学霸来说,笔是必需品。
庄家明:“……好吧。”
*
第五天,归家。
芝芝起了个大早,跑到两条街外的食品店里买了一些当地特产的糕饼,准备带回家去分发给各路亲戚。
小钱钱不够用,就礼轻情意重了。
黄昏时分,他们到站,父母们正站在外面招手。父亲们小跑过来,赶紧帮孩子提起行李箱:“重不重?累不累?”
母亲接过大包小包,连连追问:“晚饭吃了吗?饿不饿?”
六个人,六家父母,问出来的话却大同小异,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家都笑了,和朋友们挤眉弄眼,挥手告别。
夕霞无限。
第100章 无2限大
录取通知书在七月中旬寄到了芝芝的手里。
象征着国内最高学府的通知书成了关母的宝贝,她乐此不疲地向周围的人展示着这项荣誉,给父亲看、妹妹妹夫看、老姐妹们看。
芝芝觉得有点羞耻,但她容忍了母亲的张扬。父母这一生碌碌无为,平庸至极,没有任何说得出口的成绩,在亲朋好友之中,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直到现在,他们的孩子获得了中国人都承认的荣誉。
这不仅是她的高光时刻,也是他们的。
有一天,关父喝醉了酒,半醉不醒地和女儿说:“你给爸长脸了,我抬得起头来了,爸真的为你骄傲。了不起啊关知之,你比你爹强。”
芝芝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而庄家明的不幸在于,他希望自己能给令父母骄傲宽慰,可其中的一个,已经永远不在了。
拿到通知书的第二天,庄鸣晖没有先给父母看,而是说:“我们去看看你妈。”
他们在路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束鲜花,去墓地探望长眠的舒沅。
不是冬至清明,墓地十分冷清。管理员无所事事地翘着二郎腿抽烟,院子里几只流浪猫在喵喵叫。
舒沅的墓和其他人的墓长得一模一样,但父子俩不必细看,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她。
这是双人墓,墓碑上是庄鸣晖和舒沅两个人的名字,一个黑的,一个红的,预示着阴阳相隔的距离。
庄家明把鲜花放在墓前。
庄鸣晖拿了抹布,将墓台擦拭干净,把她生前最喜欢吃的绿豆糕放在上面。
“舒沅,我和家明来看你了。”
墓碑上,清丽可人的女子微微笑着。
庄家明喉头梗塞:“妈——”
“家明考上清华了。”庄鸣晖平平淡淡地说,“特地来和你说一声。”
庄家明说不出话来,默默掏出口袋里的复印件,点燃了放到地上。火焰舔食着纸张,将这封录取通知书烧给黄泉彼端的人。
纸页在火中变为焦黑的灰烬,随风而逝。
庄家明的目光追逐着纸灰,心想:妈,你看到了吗?你会为我高兴吗?不要担心,我过得很好,以后也会好好的。
天高云淡,日头晒得人眼晕。
庄鸣晖静静立了会儿,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良久,笑了笑说:“好了,走吧,太阳大,你奶奶他们该等急了。”
“好。”庄家明慢慢长大,渐渐理解了这种平静的悲伤。他顺从地点点头,跟着父亲离开。
车开离墓园的时候,有只蝴蝶停在车窗上。
庄家明认出来,这是最常见的菜粉蝶,翅膀雪白,上面有一双眼瞳似的斑点。莫名其妙的,他想起来童年的旧床单,白色的底,大红的牡丹花,洗了很多次,颜色褪去,黯淡陈旧。
还有两个小洞,不知是洗破的还是父亲的烟火烫的。
幼年的他就睡在这样的床单上,盖着童毯,母亲就睡在旁边,散发着好闻的沐浴露的味道。
这是很奇怪的联想,蝴蝶和床单有什么关系呢?但他在这个刹那,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安慰,隐隐作痛的胸口平复下来。
他抬起手,指尖隔着玻璃窗,点中了蝴蝶。
蝴蝶扇了扇翅膀,飞走了。
他轻声笑了起来。
*
暑假最后的时间过得飞快。
芝芝拿着相机锻炼拍摄技术,并且练习剪辑软件,利用各种电影素材,剪了很多有趣的视频。
咳,因为是hp的粉,第一个遭她“毒手”的就是它。她剪了最火的德赫、斯哈、德哈等多个cp,靠着原著和cp粉,成功在b站出道。
当然啰,初出茅庐,不可能有太大的反响,播放量和硬币都寥寥可数。
芝芝并没有灰心丧气,她相信这种技术是需要磨练的,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成为大触。
庄家明原本以为她是剪着玩,后来发现她有个计划本,hp系列后面还有什么拉郎系列,男神系列,目瞪口呆:“你不是学的中文吗?”
怎么搞得像是要去学影视后期的专业?
“对啊,我又不打算当剪辑师。”她耐心地选取着合适的电影片段,慢慢完善自己的作品,“选视频,只是因为看视频的人肯定比看书的人多,现在的人越来越浮躁,喜欢简单不费脑子的娱乐方式。”
庄家明若有所思:“你想靠这个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