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你也知晓,如今朕还需依仗着他。”
  皇帝身子骨不行了。
  薛夫人诞下楚王之后,见皇帝对她们母子极为冷落,不闻不问,心中懊恼郁闷,将先前待字闺中时放下的房中术捡了起来,修炼得浑身上下都如妖似魅,令皇帝沉迷痴恋不已。没过三年五载,皇帝的身子骨便大不如前了,徐夫人生下齐王之后,此后无论皇帝如何临幸后宫,都再也没有消息传来。
  皇帝是天子,也是男人,最重颜面,正因如此他始终不肯相信,他是因为吃不消,亏了精血,才导致身体的日渐衰败,这么多年过来依然疼宠着薛嘉懿。
  薛夫人只是没有想到,在皇帝意识到自己身子大不如前之后,太子忽然如一颗东海明珠临世,过早地表现出了惊人的智慧,处处压制楚王一头,皇帝身体最坏的时候,几乎连龙床都下不来,一坐起身便觉头晕眼花,眼前一阵一阵地昏黑,因此他必须找一个人助他理政。
  皇帝虽然荒淫,但并不糊涂,不会依仗女人,楚王当时又如同纨绔膏粱,不学无术,太子身为储君,皇帝只有让太子代为监国。
  作为女人,她心中更是明白,皇帝从来没有对皇后释怀过,否则这么多年怎会后位空悬,令她无法名正言顺,令殊衍也无法被立为储君。她已等了太久了,皇帝除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承诺,便是让她再等,再等,一直等到他不需要再依仗太子之时。
  养虎为患,至于今日,一计不成,又一计落败。
  薛夫人已等不了了。
  *
  卫绾双腿发软,被殿下抱着走出了广明宫,夜色已深,她打着哈欠,慵懒地阖上了眼睛。
  “殿下。”
  夏殊则没有应声。
  她的手朝上面试探了一番,摸到了殿下光洁的下颌骨,满意一笑。
  夏殊则忽然声音微微一紧,“卫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卫绾闷哼一声,仰起脖颈,痴醉地看着他。
  他嗓音发闷:“孤今日不防,被看了胸口。”
  “……”卫绾冷静了会儿,神色怪异,“只有这?”
  “嗯。”
  她噗嗤一笑,双臂圈住了殿下后颈,亲昵地拿脸颊蹭他胸口,“殿下好乖啊,连这也要同我说。”
  你不醋么。他微微拧了眉,不再言语。
  卫绾在殿下怀中,嗅着他身上如寒花般的冷香,剧烈的情绪起伏之后,人只感到更深的疲惫,实在困倦难忍,便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但是她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日后要学小五,一定要死守着这个人,将他身边的花草全斩个干净,再也不能让别人染指她的殿下一下,别说看胸口,连碰一下衣角都不能。
  第 57 章
  卫府迎来了一桩大喜事, 卫邕嫁女,女儿传出那样的名声, 却仍能嫁给李翦这样的当世英雄, 令不少薛淑慎的旧友都双眼发红。
  薛淑慎却不喜李翦那赳赳武夫, 反而令女儿卫织忙前忙后张罗喜事。
  从那日竹水亭一见之后, 卫皎再没见过李翦, 他人就在洛阳, 却始终未曾露面, 卫皎愈发不安, 婚期日近,母亲也罕少与她碰面了,她心知母亲不喜李翦,也不大去薛淑慎跟前,惹她烦忧。母亲谈及她的未婚夫婿, 言辞激烈, 令她也不时难堪。
  但李翦却颇得父亲心意, 为此父母二人又吵了一回。
  因为顾念女儿婚事在即,卫邕没有彻底与薛淑慎闹翻, 不知为何, 这段时日卫邕时常念及老三和阿绾的生母周氏,周氏聪慧温婉,不争不抢, 柔淑顺从,何况人到中年之后, 心境趋于平和,也不再想着年轻时的激情热烈,这时薛淑慎的脾气便令人难以忍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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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薛淑慎也察觉了出来,她寝食难安,她绝经早,这些时日卫邕对她身体的迷恋远不如从前。旁人不知薛氏姊妹在男人面前要风得风,其实因着她们暗中练得一套最讨男人欢心的房中术,薛淑慎还年轻时,顽劣不肯学,只沾了皮毛,饶是如此也让卫邕一直吃不够,贪恋她的雪肤玉肌,对周氏大是冷落。在宫中的薛夫人更是手腕百出,哄得皇帝即使贵为天子,也不得不臣服于她裙下。
  但随着年岁渐长,薛淑慎即便再精细着保养,也挡不住面容上平添的风霜,卫邕对她不再如以前痴迷了之后,他恐怕会越来越想着那红颜薄命、于最美的年华逝去的周氏。
  只是薛淑慎毕竟是薛氏之女,自幼心高气傲,况以往争执,都是卫邕老匹夫腆着脸来求和,她被卫邕哄惯了,也不肯在这时先向卫邕低这个头。
  一直拖到卫皎大婚那日,这对别扭的夫妇才终于说了一句话,薛淑慎满心欢喜,只是没想到等松了女儿卫皎出门,卫邕却神色冷淡地离去,不再与她有一语。
  正堂上李翦来时,卫邕老怀大畅,不住大笑,红光满面,人前人后判若两人,薛淑慎贴了个冷屁股,懊恼不已,回寝屋去将一床大红双喜的棉褥以剪刀绞成了碎片,尤觉刺眼。这床大红双喜的棉褥,本是借着卫皎大婚,她豁出老脸从府上份例里抠出来的,原是为了今晚卫邕回房,给他一个惊喜,没曾想卫邕大喜之日仍给她板个冷脸,薛淑慎恨得咬牙切齿。
  宾客欢飨,酒过三巡之后,卫邕酒意上头,又想到薛氏那冰肌玉骨的好处来,正要让她凉一凉自个儿发热的身子,借着酒意去与她说几句软乎话,找个台阶下来。
  谁知一入寝屋,便见里头大红绸绡、碎絮铺得到处都是,碎棉纷纷扬扬扑了自己一鼻孔,卫邕顿时酒意散去,只见薛淑慎坐在一团碎帛之间,冷眼瞪着自己。
  他顿时滞住,“薛氏!你这是为何!”他的口吻已不觉带了火气。
  吵架到了后来,谁也不记得当初为了什么缘故,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只知道见着这人,便感到十分地不快。
  薛淑慎来气了,怒道:“今日嫁女儿,你冲我甩什么脸子?教旁人都见我薛淑慎不得你宠,如此你便心满意足了?是不是还要冲全天下去宣扬,我薛淑慎乃一悍妇泼妇,这么多年全是你忍气吞声,你受了委屈?”
  被薛氏这么一吼,卫邕也冷着眼回道:“难道不是?”
  “你……”薛淑慎怔住,美眸中顿时沁出了两行热泪,她哇呀一声,扑倒在榻,哭泣起来。
  卫邕见她泪脸,心有软化,只是一想到这婆娘的可恨之处来,竟也忍不住了,眼不见为净地折身走出了寝屋,胸口如憋着一股火,不发不快。
  “来人,取马鞭来!”
  大喜之日,送走宾客之后,卫邕到城郊御马去了,一夜不归。
  送亲的队伍也出了城,早早地将洛阳喧嚣抛于脑后,卫皎从花轿之中探出头,遥遥望着那远去的城墙,心中感到有些不安。
  婢妇在车中对她诸多宽慰,才让卫皎从对前程的茫然当中回过神来。
  洛阳城外的一座驿舍,便是今日李、卫夫妇二人落脚之处,皇帝特命人打点过,此处也是大红绸绡高挂,拔地而起的三层楼阁,灯火辉煌。
  夜里李翦抱卫皎下车,问她腿可酸痛,卫皎感到一阵羞意,脸颊发烫。
  李翦抱她入屋,便道:“传水来。”
  婢妇们应了,暂且下去。
  卫皎也不是头一回成婚,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着什么,她紧张之余,也有隐隐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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